陈牧跟着沈衡跨出火房门槛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雪粒打在他发间,沈衡月白道袍上的云纹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青年脚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上,像是在丈量什么。
陈牧垂眼盯着对方靴底的泥印——新沾的,带着丹房特有的朱砂色药渍。
火房最近管得不错。沈衡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大长老说,杂役里出个会管账的,倒新鲜。
陈牧喉结动了动。
他能闻到沈衡身上若有若无的丹香,是青霄宗特有的九转培元丹气味。
这说明对方刚从丹房出来,而丹房的吴副长老三日前才来考察过。
两件事连在一起,大长老的好奇就不那么单纯了。
全靠杂役兄弟齐心。陈牧声线平稳,指尖轻轻碰了碰怀里的账本,从前是没规矩,现在按例行事,自然顺了。
沈衡脚步微顿,侧过脸来。
他眉峰如刃,眼尾却微微上挑,笑的时候像只蓄势待发的雪豹:规矩?
杂役也配讲规矩?
陈牧抬头。
他看见沈衡腰间的玉佩在晃动,那是大长老亲赐的云纹令,刻着三道深痕——代表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三。
这个细节让他想起老李人脉里的信息:沈衡三年前筑基成功,是大长老最器重的棋子,向来替长老处理些不方便露面的事。
杂役也是人,要吃饭要活。陈牧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活不下去,规矩就成了刀。
沈衡突然笑出声,抬手拍了拍陈牧肩膀。
这一下用了三分力道,像在试他的筋骨:有意思。他转身走向丹房方向,雪地上留下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跟我去丹房,我考你几个问题。
丹房的门楣结着冰棱,陈牧跨进去时,暖烘烘的药气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
七八个外门弟子正围着丹炉忙碌,见沈衡进来,纷纷躬身行礼。
沈衡随手指了指最里侧的黑铁炉:这是三阳聚火丹的丹炉,你说,火候该怎么控?
陈牧目光扫过丹炉。
炉身刻着二十八星宿纹,炉底有九道通气槽——这是典型的九宫聚火阵。
他想起老李曾说过,丹房的火夫常被内门弟子骂烧火都烧不明白,而他这三个月翻遍了火房所有旧账,连丹房废弃的《控火手札》都偷偷抄过。
三阳丹主升阳,火候要晨温午烈暮收。陈牧指尖虚点炉身,寅时温火养丹,辰时火势提至六成,午时必须见赤焰——但炉底第三道槽要留半指宽,否则火罡会冲散丹气。
未时之后...
停。沈衡抬手打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怎知槽宽要半指?
陈牧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他用草纸临摹的丹炉结构图:火房存着十年前的丹炉改造图,说旧炉槽宽一指太冲,后来改了半指。
但这图被压在柴房梁上,许是当年火夫怕担责藏的。
沈衡接过图纸,指腹擦过纸背的炭痕——确实是陈年旧物。
他盯着陈牧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转身对丹房弟子道:去把库房的新铜管取来。又转头对陈牧道:你说的供气管道改造,现在画给我看。
半个时辰后,陈牧握着炭笔的手有些酸。
他在青砖上画出的管道图里,主管道分三路绕炉,末路细管斜插入地——这样既能均衡火力,又能把废热引去杂役房取暖。
沈衡蹲在地上,指尖沿着炭线移动,忽然抬头:你要的灵米和火符,大长老应了。
但丹道大会的火力若出岔子......
出岔子我提头来见。陈牧声音很轻,却像铁钉敲进砖里。
沈衡站起身,道袍扫过地上的炭灰:从今日起,火房算准外门。
杂役每月多领半斗灵米,你......他上下打量陈牧,可以住单间。
陈牧垂眼应下,心里却在快速计算:半斗灵米能让杂役们更死心塌地,火符可以用来吞噬提升修为。
更重要的是,准外门的身份意味着他能光明正大进出丹房——那里有徐冲的罪证,还有更多可吞噬的资源。
三日后,陈牧在丹房后巷堵住了那个偷药的修士。
对方是外门弟子,面黄肌瘦,腰间挂着个破药囊。
陈牧在他身上搜出半瓶驻颜丹时,系统提示音响起:吞噬目标确认,击杀可获得练气七重修为。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骨节发出脆响:谁让你偷丹房的药?
是......是徐长老!修士疼得冷汗直冒,他说只要我偷到《古医残卷》,就给我筑基丹!
陈牧动作一顿。
他记得老李人脉里提过,徐冲当年抢了狗剩的火灵草,而狗剩失踪前曾说要找能治老李寒毒的医书。
他捏碎修士咽喉的瞬间,系统戒里多了卷泛黄的残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寒毒解法。
消息传到医修峰时,顾挽月正捏着药杵捣茯苓。
她听见古医残卷四个字,药杵当地掉进石臼。
那残卷她在古籍阁见过拓本,是百年前医圣林清歌的手札,里面记载着以毒攻毒的秘术——正是她要查的旧案关键。
第二日晌午,陈牧在火房门口见到了顾挽月。
她穿一身藕荷色裙衫,发间别着支青玉簪,手里提着个绣着药葫芦的竹篮:听说你有本残卷?她眼尾微挑,像只发现猎物的小猫,我能帮你修好它,只要......
只要我帮你查林清歌的死因。陈牧打断她。
系统提示里,顾挽月的人际关系网显示她与林清歌有血脉关联。
他摸出残卷递过去,我要知道当年是谁给她下的毒。
顾挽月接过残卷,指尖在丹毒二字上轻轻划过:好聪明的杂役。她从竹篮里取出个青瓷瓶,这是我新炼的醒神散,你查案时用得着。
当夜,陈牧站在丹房长老的居所外。
雪停了,月光照在青瓦上,像铺了层霜。
他默念系统指令:召唤战魂·白起。
冷风突然卷起,一道银白色身影在他身后凝实。
白起披甲持剑,目光如炬:此宅有尸气,西南角密室藏毒。
陈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院角老梅树下的青砖有些松动。
他撬起砖块,下面是个铁环。
拉开密门时,浓重的药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架子上摆着几十罐密封的药粉,最里面的檀木盒里,躺着封带血的信。
林清歌发现我用毒参替代灵参,留不得......
陈牧捏着信笺的手微微发抖。
他把证据交给顾挽月时,对方眼睛亮得像星子: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三日后,执法堂的人冲进丹房时,那位长老正试图烧毁密室,被顾挽月当场抓住手腕:这毒参的气味,和林前辈尸身里的一模一样。
丹房震动的那夜,陈牧坐在新分到的单间里,望着窗外的月光。
系统戒里躺着顾挽月送的醒神散,还有从长老那里吞噬来的练气九重修为。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至尊骨碎片在发烫——徐冲的罪证还没动,大长老的棋局才刚掀开一角。
远处传来执法堂的铜锣声,陈牧听见杂役房方向有欢呼。
他闭了闭眼,把《古医残卷》塞进枕头下。
明天,该去见见徐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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