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能清晰感觉到后颈汗毛根根竖起，那股熟悉的敏捷强化气息裹着铁锈味，正从碎玉堆里像蛇信子似的往他裤脚钻。
妈，往我身后挪三步。他压低声音，右手悄悄勾住外卖箱提手——这箱子跟了他三年，装过暴雨里的热奶茶，挡过疯狗的扑咬，此刻在掌心烫得惊人，金属搭扣竟自己咔嗒弹开。
苏母倒是听话，扶着膝盖起来时还不忘把硬币塞进旗袍口袋，顺口念叨：小妄你这外卖箱该换了，上次送糖醋排骨还漏油呢——
话音被一声骨节爆响截断。
碎玉堆突然炸开一团青雾，等雾气散了，正中央站着个跟苏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鸭舌帽檐压得低低的，嘴角挂着跟他平时接差评单时同款的痞笑，连喉间那圈淡金色契约金丝都分毫不差。
十句话任务已失败。影武者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宿主苏妄，你用了十三句废话拖延时间。
苏妄瞳孔骤缩。
这是他三天前接的系统任务——在女大学生宿舍楼下用十句话劝回要跳天台的失恋女孩。
当时他从你楼下奶茶店第二杯半价扯到我昨天送的提拉米苏你还没给五星好评，最后硬是靠你养的布偶猫今天在我电动车上拉了坨屎把人逗下来。
系统结算时显示超额完成，敢情是被这玩意儿记了黑账？
昭昭！这孙子复制了我的敏捷强化！苏妄猛地把苏母往楚昭怀里一推，外卖箱唰地展开成青铜盾牌——他早该想到，系统送的外卖箱变形术技能卡没那么简单。
龙纹在盾牌表面游动，烫得他虎口发红，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竟在空气中映出一行淡金色条形码：0720。
楚昭接住苏母的瞬间，金瞳突然泛起涟漪。
她看见密文像墨滴入清水般在视网膜上晕开：混沌刃需要...赌上一切的...话音未落，她单膝跪地，蓝焰军靴底的火焰轰地烧穿碎玉，露出下面泛着幽光的青铜核心。
接住！她反手甩出混沌刃，刀身擦过苏妄耳畔时，契约金丝突然发出蜂鸣。
金丝里渗出的金红液体滴在刀身上，竟映出个模糊的白影——那是个执刃的男人，轮廓与苏妄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份冷硬。
时空囚笼的能量要散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妄抬头，看见个灰袍人悬在半空，手里攥着团流转的银光——正是刚才时空囚笼启动时的能量。用混沌刃刺入契约金丝源头！灰袍人指尖一弹，银光咻地钻进苏妄眉心，他突然觉得太阳穴发胀，前世的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刀光、酒坛、还有个穿青衫的老头拍着他肩膀笑：小妄啊，这醉仙赌约...哎你又偷喝我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以醉仙之名——
白影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识海。
苏妄感觉右臂像被火钳烙着，肌肉不受控制地隆起，竟与记忆里执刃的姿态完全重合。
混沌刃嗡地震颤，刀身上的龙纹与盾牌上的龙纹连成金线，在两人之间织出张光网。
妄哥！楚昭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
苏妄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按在了喉间的契约金丝上。
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金红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青铜核心上，溅起的火星里竟映出周明远的脸——那家伙正坐在地下赌场的皮椅上，端着红酒杯冲他笑。
停手！楚昭猛地抽出靴筒里的匕首。
苏妄的动作顿在半空。
他看见楚昭的金瞳里全是血丝，握匕首的手在抖，可眼神比混沌刃还利。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他心口往上涌，像是被遗忘的记忆，又像是
当啷——
匕首破空的风声擦着他耳垂掠过。
苏妄下意识偏头，却见那匕首不偏不倚扎进他脚边的青铜核心。
碎玉堆突然剧烈震动，影武者的身影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纸人。
苏妄！楚昭扑过来拽他胳膊，金丝在吸收你的生命力！
周明远那老东西...他在赌约里动了手脚！
苏妄低头，看见喉间的金丝已变成赤金色，正顺着血管往手臂爬。
他突然想起刚才盾牌上的条形码0720——那是他生日，七月二十号。
系统、赌约、影武者...所有线索在脑子里炸开，他猛地抓住楚昭的手腕：昭昭，你之前说混沌刃需要赌上一切...是不是要赌我的命？
楚昭的金瞳突然收缩成细线。
她望着苏妄喉间的金丝，又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武馆后院，他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鱼干时说的话：昭昭，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命硬。
小妄！苏母突然拽他衣角，你看那硬币！
苏妄低头，看见母亲掌心里的十元硬币正在发烫。
硬币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古武密文，此刻竟发出与契约金丝相同的金红光，而密文的最后一个符号，赫然是混沌刃的形状。
碎玉堆里传来刺耳的撕裂声。
影武者的脸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爬满青斑的皮肤。
它咧开嘴，露出满嘴尖牙：宿主...你以为...破了雕像就赢了？
周先生说...要让你亲眼看着...
闭嘴！楚昭抄起混沌刃横扫，刀光过处，影武者的半张脸被削飞。
她转头看向苏妄，金瞳里的密文终于完整：混沌刃需要宿主的命，来斩断醉仙赌约的锁链。
苏妄突然笑了。
他摸了摸母亲鬓角的珍珠簪子，又捏了捏楚昭冰凉的手，然后握紧混沌刃，刀尖对准喉间的金丝：昭昭，我妈说过，输什么不能输气势。
等等——楚昭刚要阻止，却见苏妄的瞳孔里闪过道白光。
那是白影的意识，此刻正温和地笑着，嘴唇开合间，说出句让她血液凝固的话：
小妄，该醒了。
碎玉堆里的青铜核心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
苏妄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最深处被抽离，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见的，是楚昭举着匕首朝他冲来的身影，和她嘴上不断张合的不要。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系统提示音——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个老头的笑声：臭小子，赌约解了，该把我埋在你家后院的十八坛女儿红还我了吧？无需修改
楚昭的匕首擦着苏妄耳尖钉入青铜核心的瞬间，她的金色瞳孔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那些在视网膜上纠缠的密文像被扯开的毛线团，终于显露出最里层的字迹——“双生实验体共生契约，非血脉激活，乃共生剥离”。
她喉咙发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苏妄！那是初代祭司的自毁程序！你要斩断的不是血脉，是周明远给你种下的实验体共生锁！”
苏妄握着混沌刃的手猛地一颤。
喉间的金丝正顺着血管爬到他手腕，像条饥饿的蛇要钻进心脏。
他望着楚昭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天前暴雨夜，这个女人蹲在他电动车旁帮他捡散落的外卖，金色瞳孔在雨幕里像两颗会发光的琥珀：“昭昭你说过，我的命比系统任务金贵。”
“小妄！”苏母突然抓住他另一只手。
她掌心的十元硬币烫得惊人，硬币边缘的古武密文正与金丝产生共鸣，“你小时候偷喝爷爷的桂花酿，醉得抱着招财猫说‘要给妈妈买金镯子’……这硬币是你六岁时在庙会上求的平安钱，上面的纹路……”
话音被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打断。
天机锁的青铜核心突然渗出翡翠色荧光，原本倒计时的数字“00:03”像被按了暂停键，核心表面竟浮现出一张泛黄的股权契约——“翡翠园置业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周明远，实验体编号SW-0720……”
“宿主触发隐藏选项。”系统提示音这次带了点电子杂音，商城界面突然在苏妄视网膜上弹出，“A.启动时空囚笼封印实验体B.用混沌刃斩断共生锁（损耗30%生命力）C.？？？（需提供童年记忆片段）”
苏妄盯着那个问号，喉间突然泛起甜腥。
他想起刚才系统老头提的“十八坛女儿红”，想起母亲总说他耳后有颗跟父亲一模一样的朱砂痣，想起七岁那年在巷口被小混混堵，是个穿青衫的老头用酒坛砸跑了人，临走前塞给他块裹着红布的硬币——
“是这枚！”他突然把十元硬币按在楚昭心口。
楚昭的武馆制服下，有块被她用绷带缠住的菱形结晶，那是三年前为救战友被能量武器击穿心脏后，组织用特殊材料为她重塑的“心核”。
硬币贴上去的瞬间，结晶泛起与金丝相同的金红光芒，苏妄的童年记忆像倒带的录像带涌进两人意识：
青石板巷弄，穿背带裤的小苏妄举着个缺了口的瓷碗，碗里盛着半勺桂花糖粥。
青衫老头蹲在他对面，酒葫芦往地上一磕：“小娃娃，敢跟我赌？赢了教你三招醉拳，输了帮我埋十八坛酒。”
“赌就赌！”小苏妄把碗往地上一放，“我用妈妈给的平安钱当赌注！”
“叮——”硬币落在青石板上的脆响，与此刻楚昭心核的共鸣声重叠。
苏妄感觉喉间的金丝突然松动，那些原本要钻进心脏的金红液体开始逆流，像被风吹散的烟花，在两人头顶织成金丝雨。
雨幕中，那个执刃的白影与系统老头的身影逐渐重叠，老头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臭小子，当年你拿平安钱跟我赌醉拳，这契约早把实验体共生锁压在底下了。”
“吼——”
影武者的嘶吼打断了回忆。
它原本与苏妄相同的脸已经完全剥落，露出下面爬满青斑的皮肤，左眼变成浑浊的灰白色，右眼却泛着与周明远相同的幽蓝。
最诡异的是它的喉咙——那里竟长出个微型扩音器，正发出与苏妄手机相同的震动频率：“复制技能：声波共鸣。”
下一秒，整座城市的电子屏同时亮起。
商场大屏、红绿灯显示屏、甚至路过的外卖电动车导航仪，都在播放同一段录像：周明远穿着定制西装，眼尾挂着泪：“我错了……翡翠园的实验体计划是我一人所为，苏妄是无辜的……”
“假的！”楚昭的金色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她看见录像里周明远的喉结在不自然地抖动——那是被声波操控的迹象，“他在利用影武者的声波共鸣制造舆论，等你放松警惕……”
“昭昭！”苏妄突然抓住她的手。
金丝雨此刻正没入他的眉心，他感觉有什么尘封的记忆正在苏醒，“醉拳的收招式……我想起来了。当年老头说，最后一式要赌上最珍贵的东西——”
“记忆。”楚昭的金色瞳孔里，密文终于拼凑完整。
她望着苏妄逐渐清明的眼神，突然想起今早他蹲在武馆门口给流浪猫喂鱼干时说的话：“昭昭，我这人没别的，就是记性好。”可现在，他眼里的光正在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的烛火。
“苏妄！”苏母突然拽他衣角，“你看那青铜核心！”
苏妄转头，正看见青铜核心的翡翠荧光里，浮现出周明远的机械义眼。
那义眼的虹膜是精密的齿轮结构，此刻正缓缓转动，齿轮间隙里渗出的幽蓝光芒，与影武者右眼的颜色完全一致。
“系统提示：检测到外部干扰源。”电子音突然变得尖锐，“宿主需在30秒内完成醉拳收招……”
苏妄深吸一口气。
他望着楚昭颤抖的睫毛，望着母亲鬓角的珍珠簪子，最后望向空中的金丝雨——那里正映出七岁的自己举着平安钱，和青衫老头击掌的画面。
“昭昭，记不记得你说我像团火？”他突然笑了，手指轻轻碰了碰楚昭的金色瞳孔，“现在，我要把这团火烧进周明远的义眼里。”
楚昭的金色瞳孔里，密文最后一行突然亮起：“醉拳收招，赌记忆，换新生。”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地下赌场，周明远正捏碎手中的红酒杯。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赌桌上，他机械义眼里的齿轮转动得更快了。
赌桌中央的监控画面里，苏妄的手正按在楚昭心核上，金丝雨像根银针，精准地扎向画面右下角——那里，正是天机锁核心里，他机械义眼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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