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黄熟的梅子装什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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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拳头在阁楼门上用力敲打,敲得门板一颤一颤的,好像就要脱落,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郦蕤喊道:“兔哥,喂兔哥,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孵豆芽,快开门,我有急事,听到没有?”

郦蕤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里面没有反应,举起拳头又敲。

门终于开了一条缝,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屋里传来岳对虹慵懒的声音:“叫魂哪?天还没亮就来鬼叫门。”

郦蕤使劲推门,却被岳对虹在里面顶住了。

郦蕤说:“你是属老鼠的,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让我进去再说。”

岳对虹在里面顶着门不放松,有气无力地说:“我说了,来晚了,姑奶奶,我现在是光棍一条,只剩下一条裤子一根绳。”

郦蕤说:“胡说,清明节赌场不开门。这几天就没见你出门,骗鬼呢。”

岳对虹央求道:“姑奶奶,行行好,等酒醒了再来好吗?”

岳对虹关门,郦蕤使劲顶住门。两个人在门里门外僵持。

郦蕤笑着说:“喂,你这么死命堵门,是不是连裤子也输掉了,光着屁股不敢出门。好好好好好,姑奶奶不跟你一般见识,钱我不借了,让我把手拿出来。别使劲,看我的手,手,手……”

郦蕤忽然用力顶开门,跌跌撞撞冲进屋里。

岳对虹倒在床边,正在爬起来,他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内裤,摊开两手做出无奈的样子。郦蕤伸手捧住岳对虹的脸看,岳对虹嘴肿起老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

郦蕤不停地咋吧着嘴:“啧啧啧啧。乖乖,叫姑姑好好看看,啧啧啧啧啧,哎呦呦呦呦。”

郦蕤用手轻轻抚摸岳对虹的脸,岳对虹往后闪,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床上。郦蕤挨着岳对虹坐下。

郦蕤笑嘻嘻说:“嗯,是我记错了?这么快,又去人和栈进贡了?还是老样子?先赢后输,狗咬尿泡一场空,外加一顿皮榔头。”郦蕤用手轻轻抚摸岳对虹的头,“你是我见过的最撅的人,跟谁怼不好,非得跟命顶山头。这倒好,没钱还可,有钱就赚个鼻青脸肿回来,害得我也被你传染,搓麻雀就没有赢过。”

岳对虹说:“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郦蕤瞪眼道:“你小子怕是穷神转世?连二十块都受用不起。你不认的那个爹一个月给你二十块钱,要是送我做赌注,赢了钱二一添作五,现在咱们俩恐怕早成腹便便、面团团的富家翁了,怎么样?”

岳对虹说:“不怎么样?就你那臭手。”

郦蕤举起一只手放在眼前,说:“我的手怎么了,上次威廉船长说了,说我这双手跟蒙娜丽莎的一模一样,他还说要我去做手模特,画出来做成广告……”

岳对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说:“丽丽,你做咸水妹上洋轮招待老毛,我做赌徒去十六铺挨皮榔头,操的都是皮肉生意,不容易,看在同行份上,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郦蕤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使劲推了一把岳对虹,岳对虹哎呀一声,急忙往后缩。郦蕤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咯咯笑起来。岳对虹不理会她,拿过一条破裤子,歪着身子慢慢穿上。

郦蕤歪着头看岳对虹穿衣服,好奇地说:“真看不透你,放着有钱爹不认,好好的蜡烛小开不做,每月送来的二十块大洋直接扔到赌场,换一顿臭打,卧床三四天起不来。挨打的时候一身洋装,穿得人五人六,一身破烂到郑家木桥要饭,吃人家的剩饭倒吃得有滋有味。看不懂,真看不懂。只能说你前世跟钱有仇,换句话说,你,就是一个天生的贱种。”

岳对虹点点头说:“精辟,精辟。钱是这个世界上最脏的东西,一个角子,你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痨病鬼,拉客的野鸡,掏大粪的,抬路倒尸的,卖臭豆腐的,香的臭的咸的酸的都往上粘,细菌传染病都往上爬。你说说,世界上还有比钱更脏的东西吗?”

郦蕤若有所思,说:“听起来蛮有道理的。不对,你是不是拐着弯在骂我?”

岳对虹说:“你不脏,你起码每星期还要去教堂医院做检查。”

郦蕤说:“好吧,不跟你计较。跟你商量个事。”

她坐到岳对虹旁边,刚抬起手,就被岳对虹推到一边,说:“不用套近乎,你想说什么随便,反正我就是一个字:不——同——意。”

郦蕤笑眯眯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兔哥,你们做相公的,是不是天生害怕我们女人。”

岳对虹说:“打住,我不是相公,我也不怕女人。可是我真的……怕你。”

郦蕤瞪大眼,直勾勾盯着岳对虹,问:“怕我?我身上有哪一点叫你怕?”

岳对虹说:“你说的哪一点,是哪一点?”

郦蕤扑闪这长长的睫毛,说:“就是你刚才心里想的那一点。”

岳对虹穿好了衣服,站起身来。说:“阿拉心里刚才想的是,怎么才能把你这尊催债的姑奶奶送走。”

外面传来咸水妹的叫声:“喂,丽丽,你去哪儿借宝啊?东海龙宫?还玩不玩了?”

郦蕤不耐烦地冲门外喊:“来了来了来了,浪叫什么浪,等一会儿会死啊?”

郦蕤站起来,却不出去,对岳对虹说:“我给你跳一段草裙舞吧。”

岳对虹说:“算了,你还是……”

岳对虹话还没说完,郦蕤便扭动腰肢,举起胳膊跳起舞来。她一边跳,一遍绕着岳对虹转圈,有时候双手搭在岳对虹的肩头,把脸伸到岳对虹脸前,撅着小嘴往岳对虹脸上吹气。

岳对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感觉郦蕤的身体好像没有骨头,从头到脚都能扭动。尤其是她的腰,摇动起来没有一刻停滞,幅度很大,好像风车一样,又像是波浪再不停地翻滚。

岳对虹自信有着极强的自我控制能力,所以才敢租下这间无人问津的小阁楼,整天跟这些咸水妹混在一起,上楼下楼,打水上厕所都能碰到衣衫不整,春光泄露的咸水妹,内心从来都没有起过一次涟漪,这些咸水妹好像也不把他当男人,经常当着他的面就换衣服,脱袜子。

郦蕤是其中年级最小,相貌身材最漂亮的一个,更是肆无忌惮,简直把岳对虹的阁楼当作自己的后花园,不仅随意出入,更是想睡就睡,要坐就坐。岳对虹感觉自己就像古代君子柳下惠,有一种坐怀不乱的高洁情怀。

这一次完全不同,岳对虹毫无来由地感觉心跳加快,脑子里一阵眩晕,他急忙收摄心神。可是,这心一旦萌动,就像古井中投进一块石头,无论岳对虹怎么努力压制,就是平静不下来。岳对虹知道这样下去要坏事,急忙牙齿咬住舌尖,刺疼传遍全身,让他即刻回复冷静。

郦蕤没有发现岳对虹的异常,只是一味卖弄他刚刚学会的草裙舞,她也不是想要挑逗岳对虹这跟枯木头,也不是想要展现异域风情吸引岳对虹的目光。她只是忽然来了兴趣,就要显摆自己的魅力。

郦蕤一边跳,一边柔声说:“草裙舞是热带雨林的姑娘们跳的舞,她们跳的时候,裸露着上身,腰上系着长草编成的裙子,每一下扭动,都能把草裙掀开,一下一下又一下,让心爱的小伙儿看得神魂颠倒,六神无主,乖乖地做了姑娘的俘虏。”

岳对虹感觉嘴里咸咸的,他把血水咽进肚里,强自镇静说:“你这碗迷魂汤,灌一身海水味的老毛行,对我没有用。”

郦蕤更加大幅度地扭动腰肢,说:“老毛没福享受这保留节目。这是专门为你提供的高级定制表演,我今日是来告诉你,凭你是无情无欲的吕洞宾,心如铁石,本姑娘这团烈火也能把它化成水。”

岳对虹:“你忘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郦蕤停下来,脸蛋红扑扑的,喘着气说:“我叫你兔哥啊。我只是随口瞎叫,你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假像姑。”郦蕤上前半步,胸口贴上岳对虹胸口,鼻子碰到岳对虹的鼻子。“嘴里咽唾沫我都听见了,这样强忍着不难受吗?黄熟的梅子你装什么青?拿钱来。”

岳对虹头脑又是一阵眩晕,勉强镇定,说:“强买强卖啊。”

郦蕤一撇嘴说:“哎呦,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吃完豆腐一抹嘴,想赖账啊。”

岳对虹再咽一口唾沫,说:“搞清楚,是你一直在摸我。”

郦蕤耍无赖,说:“你摸我五块,我摸你十块。自己选。”

岳对虹指着脸说:“真没钱。瞧瞧,有钱我还不买点云南白药?”

郦蕤楼主岳对虹,不停地摇晃,说:“我知道你疼姐姐,一定是早就把我那份留出来了,是不是?刚才只是逗姐姐玩的,是不是?快拿来吧,一会儿赢了加倍奉还。”

岳对虹感觉自己胸口里汹涌澎湃,心中的那道防波堤就要决口了,张口机械地说:“你什么时候赢过?”

郦蕤说:“你什么时候拒绝过?”

岳对虹说:“这次真的一个大子儿都没留。”

郦蕤歪着头不停给岳对虹抛媚眼,突然又变成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楚楚可怜,接着再显出天真无邪的圣洁神色,端庄秀丽,冷艳如冰。岳对虹饶有兴致地看着岳对虹表演,正襟危坐,道貌岸然。郦蕤最后摇动胳膊从脸前划过,就像川剧变脸一样,瞬间现出乖巧可爱的模样,小鸟依人,笑语盈盈,岳对虹见了,心中又是一动,准备举手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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