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坊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时，林昭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苏青的手指还攥在他掌心，像片被风吹得发颤的薄冰。
铁门之外，赤鬼的冷笑混着脚步声越逼越近，他能听见锁灵铃特有的嗡鸣——那东西在压制灵识，可此刻他识海中的万法图鉴却烫得惊人，连带着玄尘子的玉简都在灵囊里发烫，像两根烧红的铁签子扎着他的神经。
通风管道在那边。苏青踮脚指向工坊角落，发梢扫过他下巴，我父亲以前修过...能通到排水渠。她的声音发颤，可眼底却亮着股狠劲，像只炸毛的小兽。
林昭顺着她手指望去，半人高的金属管道挂着蛛网，管壁上有道半掌宽的裂缝，正渗出带着霉味的潮气。
但他没动。
等等。他松开苏青的手，反手按在她肩窝，你带着笔记先躲进去。话音未落，苏青已经急得要拽他衣袖：林昭！
赤鬼的人马上就到——
我要试图鉴的新功能。林昭低头翻开袖中那页霜寒爆裂箭残卷，指尖划过泛黄纸页时，图鉴突然在识海深处翻涌，像有只无形的手扯开了蒙在镜面的布。
他想起昨夜推演这卷残页时，图鉴突然浮现记忆回溯的提示，当时情况太乱没敢试，现在
赤鬼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
三息。林昭咬着牙闭目，灵识如细流般注入图鉴。
刹那间，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炸开——冰蓝色的术法光纹、青铜锁灵铃碰撞的脆响、还有道裹在银袍里的身影。
他猛地睁眼，瞳孔里映出苏青担忧的脸，而识海中的画面却清晰起来：赤鬼躬身站在阴影里，对面的银袍人指尖捏着枚菱形令牌，和他胸口的紫令几乎一模一样。
猎魔盟...林昭低喃，喉结滚动。
苏青的手按上他手背：你看到什么了？他没回答，只是攥紧残卷——那银袍人袖口绣着的六芒星纹，是猎魔盟高层的标志。
玄尘子曾说过，猎魔盟表面除魔卫道，实则掌控着奥术界七成的术法流通，原来...
他们进来了。苏青突然拽他衣角。
铁门被撞开的巨响传来，林昭瞬间把苏青推进通风管道，塞给她半块火折子：躲到排水渠最深处，听见三声鸟叫再出来。
你呢？苏青扒着管道边缘，眼睛红得像浸了血。
我去灰蛇窟。林昭扯下外衣裹住头脸，把短刀藏进靴筒，赤鬼要的是圣山的东西，我带着残卷引他注意。他没说的是，刚才记忆里那枚令牌，让他想起十年前父母出事那晚，有个银袍人也是这样捏着块菱形玉牌，说林氏的推演血脉，该收网了。
苏青还想说什么，外面已传来甲胄摩擦声。
林昭转身冲进阴影，听见她在管道里小声喊：当心锁灵铃！
灰蛇窟的黑市比往日更喧嚣。
林昭压低斗笠，把半页霜寒爆裂箭残卷露在袖外——这是从老刀那截胡的货，老刀说过，赤鬼的人专盯带残卷的生面孔。
果然，他刚在术法摊前驻足，就有个穿皮甲的汉子凑过来：兄弟，新面孔？
林昭没抬头，指尖摩挲残卷边缘：找买家。
汉子眼睛亮了：跟我走。
赤鬼的宅邸在黑市最深处，门楣挂着九枚青铜铃，风一吹就发出刺耳鸣响。
林昭站在台阶下，能感觉到识海中的图鉴在震动，那股熟悉的气息又涌了上来——和玄尘子玉简里残留的波动一模一样！
他猛然想起，玄尘子临终前说你的血脉，是破局关键，难道...
发什么呆？皮甲汉子推他后背。
朱漆大门应声而开，赤鬼坐在鎏金椅上，腰间锁灵铃泛着冷光，看见林昭时，嘴角勾起淬毒的笑：小老鼠自己撞上门了？
林昭摸向袖中残卷，故意露出半角：听说赤鬼大人最识货。
赤鬼的目光扫过残卷，瞳孔微微收缩。
林昭注意到他身后的屏风上，绣着和记忆里银袍人一样的六芒星纹。
他喉间泛起腥甜——这局，该收网了。
把残卷拿来。赤鬼抬手，锁灵铃叮当作响。
林昭却把残卷攥进掌心：我要见猎魔盟的那位大人。
赤鬼的笑容凝固了。
赤鬼的指节重重叩在鎏金椅扶手上，锁灵铃串随着动作晃动，嗡鸣声像根细针扎进林昭耳膜。
他能看见赤鬼脖颈处青筋凸起，眼底翻涌着黑红的怒色——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小杂种倒会挑时候。赤鬼忽然笑了，可那笑比哭还狰狞，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猎魔盟的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抬手扯下腰间锁灵铃甩在地上，青铜铃铛滚到林昭脚边时，识海中的图鉴突然一震，林昭喉间泛起甜腥——锁灵铃的压制减弱了！
机会来了。
林昭故意嗤笑一声：原来赤鬼大人不过是条看家犬？他盯着赤鬼瞳孔骤缩的瞬间，补上致命一刀，我在灰蛇窟听说，猎魔盟新换的执事最厌弃办不成事的狗。
找死！赤鬼猛地拍案而起，掌心腾起橘红色火焰。
那火舌不像普通火球术般浑浊，反而泛着熔金般的亮泽，表面还流转着细碎的雷纹——是改良版的「焚雷火球」！
林昭盯着那团火，识海中的图鉴自动展开，光纹如活物般窜出，将火团的术法结构一丝不差地刻进书页。
轰！火球擦着林昭左肩砸在墙上，碎石飞溅中，林昭踉跄着撞翻案几，瓷瓶碎成渣子。
他借着翻滚的势头摸向靴筒短刀，余光瞥见赤鬼身后的守卫被火势惊动，正提着长戟冲过来。
很好，混乱开始了。
追！
别让他跑了！赤鬼的吼声混着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林昭捂着左肩冲进走廊，指尖在墙面抹了把黑灰——刚才撞翻案几时，他瞥见东厢书房的门虚掩着，门楣上的铜锁是最普通的「九连环」，以他十年佣兵的手艺，三息就能撬开。
火势顺着廊下的帷幔蔓延，守卫的喊叫声被火光吞掉大半。
林昭贴墙摸到书房门口，短刀挑开锁芯的瞬间，他听见赤鬼在身后暴喝：别管火！
守住书房！心下暗喜——果然，秘密就藏在这里。
书房不大，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林昭反手闩门，目光扫过满墙的术法残卷，最终停在案头锁着的檀木匣上。
匣身刻着六芒星纹，和记忆里银袍人的袖口一模一样。
他抽出短刀撬锁，木片飞溅间，一叠染着朱砂印的纸页落入视线。
三月十五，断北境锻体境术法流通......林昭快速翻页，当看到圣山天命试炼几个字时，呼吸陡然一滞。
这时，门外传来赤鬼的冷笑：小老鼠躲够了么？
林昭猛地将纸页塞进怀里，转身撞开窗子。
可刚探出头，就见赤鬼站在庭院里，掌心凝聚着比之前更亮的焚雷火球。
锁灵铃的压制彻底消失了，他能清晰感知到赤鬼的灵识波动——化罡七重，比他高了整整两重。
想跑？赤鬼抬手，火球如流星般袭来。
林昭咬着牙捏碎怀中的「霜寒爆裂箭」残卷，识海中的图鉴瞬间翻到新页，冰蓝色光纹顺着指尖窜出。
他在火球临身的刹那旋身，冰箭擦着火球边缘射入廊柱，术法轨迹如蛛网般蔓延，将整个庭院冻成晶蓝冰窟。
咔嚓！赤鬼的火球撞在冰墙上炸裂，碎冰混着火星四溅。
林昭趁机跃上屋檐，怀里的密信被风掀起一角，他听见赤鬼的怒吼穿透冰层：给我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废弃工坊的通风管道里，苏青正攥着火折子来回踱步。
听见三声鹧鸪叫时，她几乎是扑过去的。
林昭从管道口钻出来时，肩头还滴着血，可眼底亮得惊人。
拿到了。他将染血的纸页递给苏青。
苏青颤抖着展开，烛光映得她睫毛发颤：待封锁彻底完成，圣山便可重启天命试炼......她猛地抬头，天命试炼？
我父亲说过，那是圣山挑选天命之人的仪式，可百年前就废止了......
林昭摸着袖中玄尘子的玉简，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银袍人捏着菱形玉牌，说林氏的推演血脉，该收网了。
原来猎魔盟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把术法攥在手里，筛选他们需要的天命。
而他的血脉......
砰！工坊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思绪。
林昭猛地将苏青推进阴影，却见老刀跌跌撞撞冲进来，脸上青肿一片：赤鬼疯了！
带着二十个化罡境的手下封了黑市，说要把灰蛇窟翻个底朝天！
林昭摸向识海中的图鉴，那里静静躺着「焚雷火球」的推演进度——已到二阶中期。
他低头看向苏青手中的密信，嘴角勾起冷硬的弧度。
猎魔盟要筛天命？
那他就做这筛子上的刺，扎得他们血流不止。
而此刻的赤鬼正站在燃烧的宅邸前，鎏金冠歪在一边，锁灵铃碎成两半。
他抓起案头最后一卷术法残卷撕得粉碎，碎纸片混着火星飘向夜空：林昭......我要你跪着把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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