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起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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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的靴底碾过带露的松针,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阿蛮身上的兽皮味直往鼻腔里钻。

他左手攥着小翠的手腕,右手虚按在怀中的令牌上,那凉意透过粗布短衫渗进皮肤,像根细针一下下挑着记忆——十岁那年冬夜,他蜷缩在漏风的木棚里,看着破木箱底半块刻满符文的玉佩被人抢走,追出去时只看见两个玄色背影消失在雪幕里。

林哥,前面就是部落外围了!阿蛮的烧火棍在晨雾里划出一道虚影,他古铜色的脸膛涨得通红,我阿叔是族里的巡山队长,藏在他石屋最安全!少年的兽皮靴踢飞块碎石,惊得灌木丛里扑棱棱飞出两只山雀。

林昭脚步微顿。

他能听见身后三里外传来的马蹄声——周烈那队人追得紧,但更让他心悸的是怀中令牌。

方才周烈嘶吼时说的大人们说要交给,断句里藏着的秘密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你阿叔可信?他侧头问,目光扫过阿蛮颈间晃动的狼牙坠子——那是部落勇士成年礼才有的物件,少年却在十三岁就得了,足见在族里的地位。

阿叔最疼我!阿蛮拍着胸脯,烧火棍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上个月我偷喝他的青稞酒,他都没告诉阿婶!

小翠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少女的手指冻得发白,却还攥着个蓝布包裹——那是她亡母留下的药囊。昭哥哥,她声音发颤,我...我闻到艾草味了。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晨雾里飘来的气息,像极了记忆里那个雨天。

母亲跪在泥地上熬药,他蹲在灶前添柴,药罐里的蒸汽裹着艾草、石楠和某种他叫不上名的香,混着母亲发间的木樨油,在他鼻尖萦绕了十三年。

到了!阿蛮的欢呼打断了回忆。

透过薄雾,三株刻着熊头、蛇鳞、鹰翅的图腾柱立在山坳里,柱底堆着新烧的香灰。

几个裹着兽皮的部落战士从树后转出来,见是阿蛮,立刻露出笑容:小蛮子,又带朋友来蹭烤鹿肉?

阿蛮挠着后脑勺憨笑,目光却悄悄扫过林昭腰间的铁叉——那是方才打斗时捡的,此刻还沾着周烈的血。

林昭冲战士们点头,掌心悄悄按了按怀中的令牌。

他注意到,为首的战士耳后有一道月牙形疤痕,和阿蛮描述的阿叔特征吻合。

夜色漫上山头时,石屋里飘着松枝燃烧的噼啪声。

阿蛮的阿叔——部落巡山队长巴图——蹲在火塘边,往陶壶里添着野蜂蜜:那伙猎魔队最近总在边境晃,前天还抢了商队的灵晶。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陶壶沿,不过你们放心,部落有三重哨岗,就算来十个周烈——

叮——

铜锣碎裂的声响炸在夜空里。

林昭猛地站起,铁叉在掌心烙出红印。

他能听见哨岗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夹杂着金属撕裂布料的刺响。

巴图掀开门帘冲出去,火把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第三重哨岗!

是淬毒的狼首箭——周烈那狗东西!

林哥!阿蛮从墙角抽出青铜短刀,刀身映着他发红的眼,他们追来了!

小翠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

少女蹲下身捡,指尖却止不住发抖:怎么办...怎么办

林昭没说话。

他贴着石屋墙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见月光下的人影——二十多个持弩的猎魔队员呈扇形包围过来,最前面的周烈捂着胸口,嘴角还挂着血,而他身侧立着个穿墨绿道袍的中年人,腰间悬着柄缠着青藤的长剑。

化罡境。林昭的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那人体内翻涌的灵元,像座随时要喷发的火山。

部落的战士们举着石矛冲上去,却被中年人随手挥出的风刃掀翻在地——化罡境修士的灵元已能离体,这不是锻体三重的他能正面抗衡的。

阿蛮,带小翠去后山的岩窟。林昭转身,把铁叉塞进少年手里,沿着图腾柱后的溪流走,看见三棵歪脖子松就往下跳。

你要去哪?阿蛮攥紧刀柄,指节发白。

引开他们。林昭摸了摸怀里的令牌,触感凉得刺骨,但不是硬拼。他的目光扫过石屋外的地形——部落建在断崖边,左侧是片密竹林,右侧是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隘口。去把竹屋里的火油搬两坛来,再找根最长的藤条。

阿蛮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咧嘴笑了:林哥的脑子比我的刀快。他扛起小翠就往外跑,少女的药囊在他背上晃荡,艾草香混着风灌进林昭的鼻腔。

林昭猫腰钻进竹林。

他解下腰间的布带,在竹枝上系出歪扭的绳结——这是故意留给追踪者的破绽。

指尖抚过竹节时,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碎岩旋风刃的印记在发烫,那是今日第三次推演术法留下的余温。需要更多残影。他默念着结印,灵识如细沙般从识海流出,在断崖下方的灌木丛里布下三道风刃残像——这些由灵识凝聚的虚影没有攻击力,却能混淆感知。

在竹林!周烈的尖叫刺破夜色。

林昭翻身跃上竹梢,看着猎魔队员举着火把涌进竹林。

那个化罡境修士落在最后,脚步沉稳得像山岩。来了。林昭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竹枝上一弹。

噗!

最前面的队员突然惨叫,胸口渗出鲜血——他撞进了林昭布下的第一道风刃残影。

残影被触发的瞬间,林昭的灵识跟着抽痛,但他的嘴角却扬起冷意。

果然,周烈大喊:小心风刃!

分散!猎魔队员们立刻散开,却正好踩进第二道、第三道残影的范围。

夜色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化罡境修士的脚步终于顿住,他眯起眼看向断崖方向:小伎俩。说着抬手结印,一道青色剑气破空而来,直接削断了林昭脚下的竹枝。

林昭摔进灌木丛时,后背撞在块尖石上。

他咬着牙滚进断崖边的凹地,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怀中的令牌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叫出声——这是从未有过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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