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峡谷的雷暴比林昭预想中更凶。
青紫色电弧在云层里炸成网，每道都有碗口粗，劈在两侧绝壁上溅起碎石雨。
他背着风无痕贴在崖壁凹处，骨杖横在胸前——这根黑鳞老祖的法器果然有些门道，刚才三道追踪术法扫过，竟只在杖身凝出层淡黑雾便散了。
“左边第三块凸岩，数到第七声雷响就跳。”林昭的声音混着耳鸣，右手拇指在风无痕腰侧轻叩两下——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暗号，“雷暴间隙只有三息，记清落脚点。”
“你比我在幽冥会地牢里见过的驯兽师还啰嗦。”风无痕的呼吸扫过他后颈，指尖突然戳了戳他肩胛骨，“不过…谢了。”
林昭没接话。
他盯着云层裂隙里漏下的月光，数到第六声炸雷时突然发力——崖壁碎石簌簌往下掉，两人在第七声雷响前稳稳落在凸岩上。
下方传来金属撞击声，幽冥会的追骑已经到了峡谷入口，玄铁鳞甲在雷光里泛着冷光。
“走！”林昭反手攥住风无痕手腕，骨杖顶端骷髅眼窝里突然渗出幽绿荧光——图鉴在识海发烫，他这才发现那些雷暴里竟裹着细碎灵纹，像被揉皱的星图，“等等，这些雷…是被术法改造过的？”
“三百年前术法联盟封锁西荒时布的‘雷纹困阵’。”风无痕踮脚扯下他一缕头发，在雷光里捻开，“你看这发丝，被灵纹割出的切口是右旋的——只有当年‘天工阁’的符师会用这种手法。我爹说过，他们怕有人找到古战场里的…咳！”
话音被炸雷截断。
林昭感觉怀里一轻，风无痕竟借着他的力翻上更高处，青灰色玉简在他指间划出银弧：“接住！坐标在碑阵第三列！”
等林昭追上时，雷暴不知何时停了。
西荒古战场像被巨人碾碎的棋盘。
断裂的术法阵痕迹从脚下蔓延到天际，有的刻在焦黑的岩石上，有的嵌在半融的金属残骸里，还有的浮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术的萤火。
万法图鉴突然震动，金色光流在他视网膜上拉出长痕：“检测到大量‘混沌灵纹’残留，建议收录推演。”
“混沌灵纹？”林昭摸着胸前发烫的图鉴，转头想问风无痕，却见少年正蹲在半塌的石碑群前。
那些石碑高约两丈，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最前面一块倒在地上，断口处露出新鲜的石屑——显然有人刚动过。
“是我爹的标记。”风无痕用指尖划过碑身暗纹，指甲缝里渗出点血珠，“他说过，真正的传承要‘用血唤醒’。”他抬头时眼睛发亮，“试试你的‘术法重构’，就用那道刻着双蛇交缠的封印符文。”
林昭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那道符文里残留的灵力，像被冻住的溪流，表面结着薄冰。
识海里图鉴自动展开，一阶《基础重构术》的推演路线浮现在眼前——他没急着动手，反而先解下腰间的兽皮水囊，泼在符文周围：“灵纹遇水显形，古早符师的习惯。”
水迹刚漫过符文边缘，地面突然发出闷响。
林昭后退半步，看着裂纹以符文为中心辐射开去。
那些断裂的术法阵痕迹开始发光，红的、蓝的、金的，像被扯动的丝线，最终在两人脚下拼出个巨大的圆形阵图。
阵图中心浮起无数光点，渐渐凝成一道光幕。
“这是…记忆投影？”风无痕攥住他衣袖，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
光幕里的画面让林昭血液凝固。
术法联盟的初代掌权者站在最前，玄色法袍上的九曜纹闪着冷光，身后跟着数位通玄境强者。
他们联手结印时，林昭看清了那些法诀——正是父亲笔记里提到的“封典术”，专用于抹除术法传承。
“以联盟之名，封印所有超越当前境界的术法。”为首老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千年后，当大陆能承载更高术法时，再…哈，千年后谁还在意？”
画面里，无数发光的典籍被投入熔炉，高阶术法的灵光在半空挣扎，最终化作飞灰。
林昭看见其中一卷典籍封皮上的纹路——和他在父亲遗物里找到的残页一模一样。
“果然如此！”风无痕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他们说高阶术法是天地不容，说推演到极限会遭天谴…全是谎言！他们怕的是有人打破他们的统治！”他踉跄着扑向光幕，指尖穿过影像时带起一串火星，“我娘就是因为研究古灵纹被他们害死的…原来根本不是走火入魔…”
林昭按住他颤抖的肩膀。
他的识海突然剧痛，万法图鉴的光流开始疯狂翻涌，原本清晰的术法格子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他听见图鉴的提示音，却被耳鸣盖得模糊——直到最后一句清晰地撞进脑海：“检测到灵纹共鸣…系统即将…”
“昭哥！”风无痕的喊声拉回他的神智。
少年正指着光幕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穿着褪色的玄铁甲，后颈有个朱砂痣形状的印记。
林昭的呼吸一滞。
那是他在幻象里见过的男人，是他从未谋面的父亲。
光幕突然碎裂。
地面的阵图开始坍缩，那些发光的灵纹像被抽走了线的风筝，纷纷没入林昭眉心。
他捂住后颈发烫的法则印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破土而出——万法图鉴的界面剧烈震动，原本金色的光流里，竟渗出了几缕他从未见过的幽蓝。
“林昭？”风无痕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你眼睛在发光？”
林昭没回答。
他盯着自己掌心，那里浮起道半透明的灵纹，和刚才阵图中心的纹路如出一辙。
图鉴的提示音终于清晰起来，却在最后一个字时戛然而止——
“系统提示：”
识海里的剧痛像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
林昭咬碎舌尖，腥甜血气漫开时，终于听清了那道机械音：“‘混沌灵纹’与‘先天灵纹’发生共振，是否启动‘术法逆向推导’？”
“确认。”他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
话音未落，无数淡蓝色数据流如银河倒灌冲进识海——那是灵纹的构造图、术法的脉络网，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法则碎片，每一缕都在灼烧他的神魂。
风无痕的呼喊声变得遥远，他眼前闪过父亲后颈的朱砂痣，闪过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最终定格在光幕里被焚毁的典籍封皮。
“撑住……”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必须撑住。”
“哈哈哈哈！”
炸雷般的笑声撕裂空气。
林昭猛地抬头，只见十数道身影破云而下，为首者身披黑焰纹法袍，左眼戴着青铜火纹眼罩，右半边脸却缠着渗血的绷带——正是被幽冥会控制的焚天尊者。
他身后跟着的黑焰教徒手持淬毒骨矛，矛尖滴落的绿液在地面腐蚀出青烟。
“小崽子们倒会挑地方！”焚天尊者指尖燃起赤红火球，火势中竟裹着细碎的金斑，“那枚玉简里的坐标，可是我黑焰教找了三十年的东西。交出来，本尊让你们死得痛快！”
“昭哥！他用的是改良版‘烈焰风暴’！”风无痕突然拽住他手腕，少年的掌心全是冷汗，“我在幽冥会地牢见过，这术法能把三亩地的活人烧成灰烬——”
话音被灼热气浪截断。
焚天尊者的火球已胀大如磨盘，赤金色火舌舔过林昭发梢时，他闻到了焦糊味。
识海里的数据流突然沸腾，万法图鉴的界面上，“烈焰风暴”的术法结构正被拆解成无数光点：火灵汇聚的轨迹、温度临界点的控制、甚至连黑焰教徒暗中注入的毒雾都被标记得清清楚楚。
“逆向推导……启动。”林昭咬破食指，在虚空划出与火纹相反的轨迹。
原本要吞噬两人的烈焰突然扭曲，赤金色火焰诡异地转向，竟顺着他划的纹路凝成了一缕青风。
那风掠过焚天尊者面门时，他眼罩上的火纹“滋啦”一声熄灭，半张脸的绷带被吹得猎猎作响。
“你……你动了我的术法？！”焚天尊者踉跄后退，眼罩下露出的右眼布满血丝，“不可能！术法结构是天道定的，谁能——”
“天道？”林昭抹去嘴角血迹，眼中的幽蓝光芒愈发浓郁，“不过是些被人篡改过的破规矩。”他抬手时，掌心浮起那道半透明灵纹，“现在，轮到我改改了。”
风无痕突然松开他手腕。
少年像道青色残影窜向光幕坍缩处，玄铁匕首在石碑群中翻飞，割下十几片刻着古文字的残页塞进怀里。
他转身时，发尾被余火燎焦，却笑得像偷到蜜的蜂：“昭哥！这些是术法联盟当年销毁的传承目录，有《九曜封典术》的破解方法！”
“找死！”焚天尊者狂吼着拍出一掌，地面裂开蛛网状火痕。
林昭旋身将风无痕护在身后，识海里的图鉴突然发出清鸣——那些逆向推导的数据流自动凝成防御术式，在两人身周织出一面风盾。
火浪撞上风盾的瞬间，竟被分解成无数细碎火星，像极了夏夜里的流萤。
“走！”林昭拽着风无痕冲向阵图中心。
那里有块半埋在碎石中的青石板，表面的灵纹与他掌心的纹路完全契合。
他弯腰触碰的刹那，石板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轻响，一道微光没入图鉴。
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识别到术法联盟核心藏书阁隐藏入口，坐标已标注。”
“藏书阁……”林昭指尖摩挲着石板边缘，目光扫过远处还在发愣的焚天尊者，“看来，该去会会那位把整个大陆困在术法囚笼里的‘联盟之主’了。”
风无痕将残页塞进兽皮包裹，突然踢了脚脚边的碎石：“那老东西要是敢躲着，我就用这些残页在他藏书阁放把火——”
“先把伤处理了。”林昭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他发颤的肩膀，目光落在少年渗血的指尖上，“你刚才割残页时太急，伤口都崩开了。”
“小伤。”风无痕别过脸，耳尖却红了红，“倒是你……眼睛还在发光。”
林昭摸向眉心，那里还残留着灵纹渗入时的灼热。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青石板，上面的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
图鉴的提示音在识海回荡，最后几个字像种子般埋下：“灵纹石板与……”
“走！”林昭突然拽着风无痕跃上断墙，下方传来焚天尊者的怒吼和黑焰教徒的脚步声，“他们追上来了。”
风无痕回头时，看见林昭掌心的石板正渗出幽蓝微光，那些光丝缠绕着他后颈的朱砂痣印记，像在勾勒某种古老的契约。
而万法图鉴的界面上，“术法逆向推导”的功能栏正泛着刺目的金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一场足以掀翻整个奥术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