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戍子颖心神不宁。卒后颤抖地提着剑,跌跌撞撞地破出镜子。
她刚出来,镜子倏然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受火袭击,最后落成灰烬,混到尘埃去。
戍子颖抬头看,座下尽是死士灰土覆盖的脸,冒着寒气,真实可怖,而苍负雪和烙煜不见踪迹。
“舞娘死了,但墟还没消失,这些未被唤醒的死士也没有消失。”
“古书写,死士与主互相融。若因为壶十一死而祭,舞娘变得强大,那舞娘死了,谁会变得强大?墟吗?”
“墟涉人心魄,是不是早已经有了入侵的人选,那这人选会是谁?”
答案猛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是苍负雪。
“可恶!”她涌出极端的愤怒和担忧,此刻烙煜从佛像之后出来,眼瞧着她,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没有,舞娘死了。皮肉永远困在梦里。”
“我没找到主心,实在不知道会在何处!控制墟的压根也不是墟像,不过是舞娘迷惑人的把戏。”
“你说主心,会不会在人的身上?”戍子颖提了一嘴。
“可是……舞……”
“可能在苍负雪身上,他不见了,我怀疑他会被墟控制。”
“什么?”烙煜脸色难看。戍子颖肯定地点头,她确信,最担心的事情会发生。
就在刚才,她想明白了一切,舞娘大难临头,即愿寻死,那么要见苍负雪、真正需要苍负雪的人就是墟神,不是她。
墟想利用墟像之地,汲取灵力,彻底吞噬、霸占苍负雪,重筑自己的肉身。
她很快被现实唤醒。
如今面临更甚之事,奶四周死士身上的土石开始蠢蠢欲动,好似马上要瓦解,而佛像动弹、妍洞上下也开始崩塌。
“遭了,她已献祭,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烙煜很不自然地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察觉来者不善,便要将戍子颖推开抵挡。
可为时已晚,烙煜还未行动,便被甩到死士堆里,眼见死士们要苏醒,烙煜迅速往外撤离。
他不该撤离,可若不撤离,必然死在死士堆里。他在外,还可以转移死士的攻力。
“烙狱首,小心!”
戍子颖眼见着烙煜飞出去,死士也齐齐整整地迈着步子,跟出去。戍子颖很担忧,也有跟出去出一份力的想法。
但她要是这么做,非但做不了什么,还会活活送命,况死士仿佛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思量一二,决定留下。可惜,她也难逃。
她面前倏然冒出一人,那人将她重重甩到墙壁上,致她的脊背泛起剧痛,继而她的脖子又被紧紧掐住,窒息感绝望袭来,让她无法喘气。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上那双红色恐怖、布满血丝的眼睛。
苍负雪,是苍负雪,他真的被墟入人心神,到底是为心魔所控,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苍负雪。”戍子颖两手撺着他坚实的手腕,想移移不开,她脸色涨红,靡红蔓延到耳根,只绝望却努力地开口,虽然说不完整,却能听出大意。
“别,不要。”
苍负雪冷漠地开口,手劲却未松懈:“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吗?他对你的情感只有愧疚,没有任何爱!”
“不,不会的,”她嘶哑开口,眼角勒出一滴泪,“负雪,醒……醒……”
此刻苍负雪的脑海仍有另一个声音冲撞着他,整得他头痛欲裂。
感受到他的手劲松懈,戍子颖赶忙撒开他的手,推开他,欲跑向别处。可她尚未移步,又被拉了回来,继续被钳住喉咙。
她的脖子上已然勒出一道鲜亮的红色,着实吓人。再用力,她就要被活活掐死。
“他已经记不得你了,就任着罪恶的情感将他吞噬吧,哈哈哈哈……”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会的……”戍子颖哑着声音,像被吞了铁丝,万分痛苦地回答。
“苍负雪,你快醒醒,负雪……”眼见着戍子颖无力,就要断气,苍负雪开口说话了,带着挣扎不定的声音,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他克制地摇着头,控制自己的心神,眼神也痛苦地淡出红色,最终无奈开口。
“冒犯了。”
苍负雪掐着她的脖子,倏然吻上她的唇,戍子颖先是一愣,继而回应,二人情到深处,却必须理性克制。
戍子颖有些呼吸不过,只任由苍负雪用力地将她揽入怀中,只听他抱歉地开口:“对不起。”
苍负雪重重地喘息,只好在暂时压制了墟神之力。
“别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戍子颖摇头,她试探地问,“你刚刚被困幻境,可查到墟的主心在何处?墟的主心不在佛像。”
“我知道,墟的主心,在我心上。”
这句话如天病噩耗,戍子颖虽然有此猜测,可真尘埃落定,仍压得她喘不过气,“怎么会?怎么会呢?”
前阴书记载,墟神之术有根,根在主心,若要将其毁,便得不留手。那么若想消灭墟,如今唯一方法,就是杀掉苍负雪。
戍子颖将他的手挣开,难以置信地开口:“为什么?”
“云树,乃墟根。”
“那我们拔掉它。”戍子颖急急开口,豆粒大的泪珠倏然飙出来,顺着脸颊落在苍负雪的虎口之间。
苍负雪不张口,只帮她抹平泪水。
“你不是有办法吗?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吗?”戍子颖崩溃地问,苍负雪只挂着心疼的脸色,淡淡点头。
“一定要。”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我动手?为什么非要我做这个凶手?我来到这个世间孑然一身,没有父母,亦失去了师父,现在还要失去你吗?”
戍子颖再也忍不住,眼睛湿红了一片。
“那就不动手。”
苍负雪满眼心疼,实在不忍,想去安抚她,可他的手刚触碰到戍子颖的脸,大脑便如万鱼群游一般混乱。
他的手弹回去手,手便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垂着头和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捏紧了拳头,吐出一口鲜绛色的血。
“墟神,你,你放过他好吗?求求你!”戍子颖用衣袂擦着他嘴角的血,含着泪,大声喊道。
“没用的,听话,走。”苍负雪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血性,艰难地推开她。
“烙煜恐怕会坚持不住,我现在将死士召回我的身后,你跑出去,不要回头。我会处理好一切,活着出来。”
戍子颖狠下心,苍负雪和烙煜皆拼尽全力,保全她,她不能再因自己的执着而出事。
“好,我等你,”她决然地回答,“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
“相信我,把洞门堵住。”戍子颖跑出去后,边哭边堵门,见到安全的烙煜,她只放心了半刻,又提起心神。
“他一个人留在里面?难道他要自寻死路吗?”
“不会的,我相信他,他会活着出来,他会有办法,他一定不会有事。”戍子颖说着,手臂没了力气,腿也瘫软了大半。
烙煜无奈叹气,立在一旁。
戍子颖坐在树下神游,随着时间在倦累中挥发,她突然清醒,忆起苍负雪刚刚吻自己的举动。
不是空穴来风,他肯定有什么意思,结果便是他在自己腰间上塞了东西。
戍子颖一番找寻,真找到了一封信。戍子颖怀疑地向妍洞瞥了一眼,信心在逐渐恢复,她思忖:你果然留了后手。
戍子颖着急忙慌地打开,阅读内容后潸然泪下,她搞不懂,为什么苍负雪这么好,好到让人难以夸赞,致她永远深爱。
因为她想让他活着,所以他宁愿忘记,也要活着,未来他们还能一起走。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死,我可以自弑,却怕你永远不会原谅我,所以我问你,如今我不愿死,我选择后一种,剥离云树。”
“我知道云树连根拔起,便失情。你曾说过,无情之人就如世间鬼魂,再无人间乐趣,不如一死。”
“可经此一遭,我竟真不舍失去,直至今日我会彻底忘记,可我甘之如饴,未来,可能辛苦你。”
“如今还有一事你尚得做,那便是放火烧洞。云树离我,墟神亦会离我,树惧火,无处遁形,故请果断行事。”
看到最后,戍子颖擦干眼泪,冷漠起身,借一把火绕着四方,将妍洞全然包裹,尽数烧掉。
而伴着熊熊大火照出烙煜焦愁的脸,亦烧红戍子颖心中的痛。
戍子颖定着眼睛,期待烈火迎人归。
她一直等一直等,一切随大火而尽,滚滚洞火,烧了整整三日,周边枯焦一片,无不绝断,无人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