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六,眼见着过了正月就到了的婚期,整个李家此时就要开始为婚事忙碌了起来,前厅后院皆装点齐整,毕竟是皇家赐婚,该有的体面总要有,王氏日日看着那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银子,心下不甘。
“母亲,煜儿兄妹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我手里也没攒下多少银钱,虽说从咱家出嫁,也该沈家出些银钱才是。”王氏想来小家子气,眼见着本该属于自己儿女的银钱,流水一般花出去,终于是沉不住气。
“把眼界放宽些,面上的体面做足了,日后煜儿他们几个,便是王爷没有关照,你打量着这京中可有人敢小瞧李家?府上的席面和装扮,定要做足了排场,至于嫁妆,虚虚的添上几分便可。”老太太半眯着眼,实在是精力不济,仅有的一个月筹备时间,媳妇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事事需要提点。
王氏咬了咬下唇,看着已经合眼休息的老太太,便不敢继续多言,附和的应是,便告退回了自己院子。
婚期已定,作为唯一的亲人便也被合情合理的安排回京,太妃惊诧于如此仓促,却也是在意料之中,陆淮之做事向来有成算,想来这样的安排是最合适不过的,也乐的媳妇早日进门,培养感情也好,伴在自己身边也好。
沈夕月住的院子,却一天比一天安静,嫁妆之物本就在搬离沈家宅院时,父亲早些年便命人都备好的,加上大部分事宜都有礼部置办,李家酌情填了些许,单子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她也只需要收一下自己贴身的几个箱子便可。
看着嫁妆单子,外祖母添置的那几笔,苦笑了出来,就这么几笔还是用自己手里的几个店铺换来的,软硬兼施,扬言给她留着后手,放在外祖手里保管,又是说着李家因她婚事出了多少银钱,出了多少力。
嬷嬷瞧出了李家的用意,也明白姑娘心里难受:“姑娘,瞧着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这府上原本就与您情分不多,能做到体面就好,莫要强求情分了。”
沈夕月闻言只是笑笑,她不是惧怕外祖母,也不是担心断了这份血缘至亲的关系,她是为了舅舅和表兄,去给外祖请安时,在院外听到过不止一次舅舅和外祖母的据理力争,甚至听到舅舅说,他愿意让自己嫁给煜表兄,护她一世安稳。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深知舅父和表兄能做此打算,是报了放弃自己前程的,很是感动,无论如何,至少有人真心疼爱她便足够了。
“姑娘,老太太那边叫你换身衣服去前院,说是王爷派了帖子,要来府上。”锦荣从外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众人一听,新郎官上门,自是多了一丝喜意,婚期已定,这怕是婚期唯一的一次见面了。
阿枝和锦荣对着镜子,给自家姑娘好一顿装扮,红色夹袄衬得人肤色如雪,淡粉色的簪子,娇俏中带着一丝温柔之意。
站在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她也曾许多次幻想自己嫁人时的景象,还曾在进香时许愿,不求婆家富贵,只求夫妻二人和美,夫君疼惜,遇事给她撑腰,然后今日要真正的披上嫁衣之时,有的却只是对未知的担忧。
这边老夫人房里的嬷嬷,急急的跑来催促“姑娘且快些吧,王爷帖子上说半个时辰之后过来。”
瞧瞧,下帖子还要说出时辰,再霸道也不过如此了吧,老夫人收到帖子时,也是一惊,客气的说如果方便,半个时辰后拜访,别说半个时辰,就是要立刻马上都只能说方便。
到了前厅,老太太瞧着沈夕月的打扮,那眸子被鲜艳的衣物衬着乌黑灵动,着实惹人怜爱,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手忙脚乱了一阵,厅内却着实是喜庆一片,未来王爷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到的,李知晴甚至还暗戳戳的想,王爷或许生的丑陋,并不是传言中的风采过人。
王爷准时而至,一袭墨色暗纹绣蟒冬袍,不缓不急地走过来,面色清冷,身形颀长,众人皆是不敢抬头,只能窥到胸前的光景,便已然感受到了远超凡人的风采。
沈夕月不是第一次见,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紧张和无措,恭敬行礼免得他事后挑她礼数。而李家两姐妹只敢在行礼起身时,偷偷瞄眼网页的影子,便紧张的低下头。
“免礼”陆淮之从沈夕月身上打量而过,最后目光定在了老太太身侧,方才借着行礼一直大胆盯着他看的男人身上,目光短暂停留后,方收了回来。
老夫人作为一家之主,热络的请王爷到厅内,尊卑有别,陆淮之做到了主位上,老太太坐在了下首,晚辈皆是站在两侧。
沈夕月站在老太太的身侧,瞧着一家子都拘谨的不知所措,自己又不好开口,便眼神飘向端坐在主位的男人,待男人与她对视时,不但没躲,反倒提眉示意问“为何突然造访。”
陆淮之见她胆子大,众人面前也敢眉来眼去的,便收敛起目光,转向老夫人。
老太太自是不敢像招待其他贵客那般寒暄,只能是笑着表达对这门婚事的感激,又委婉的说了一些沈夕月的不足之处,希望王爷日后能够多多担待些。
陆淮之从进门到现在,始终神色淡淡的,并未有什么回应,老夫人硬着头皮应对着,渐渐的感到头痛。
“想来婚期临近,府里定是诸多事情要忙,别耽误正事,我今日只是路过,只是交代她一些事宜。”陆淮之手向主位下方的人一指,直白的拒绝了老太太隆重的待客之道。
老夫人懂了,立即起身带着一众人走了,走前还客气的道:“多谢王爷的体恤,那臣妇便去料理府中的俗务,王爷若有事随时差人唤我便是。”
陆淮之闻言微微颔首。
老太太离开之前,悄悄递给了沈夕月一个眼色,她默默低头,装乖,也顺势装作没看见。
众人走后,身边的丫鬟也都退到了厅外,独留下两人。
厅堂静悄悄的,沈夕月久不见主位上的人开口,把眼斜了过去,两人目光相对,便见主位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道:“坐”
沈夕月听话的走了过去,坐的端正,身子微微朝他偏转。
“想问便问吧,婚前应是没有机会见面了。”陆淮之盯着她,等她开口。
沈夕月这两日确实一直在琢磨两人的婚事,闻言忙站起了身,向前走进几步,低声道:“能嫁给王爷是我的福分,只怕连累王爷。”
陆淮之闻言抬眸,望向眼前的白皙的脸庞,虽说看着娇憨懵懂,倒不是个傻的,便开口道:“权宜之计,只能将婚期提前,才好借口让你二兄回京,也让试探之人知晓皇上圣意。”
“王爷的意思是,有人要对我二哥下手?”沈夕月震惊后,惶恐不安的伸手去扯身前人的宽大衣袖。
陆淮之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见着她慌乱急切的模样,沉声道:“无事,已命人安排妥当,你安心待嫁便是。”
沈夕月见他如此笃定,心下也安定了不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扯着他的袖子,嗖的一下红了脸,放下手退回了下首的位置,重新坐好。
“你我的婚约,牵扯众多,你尚且才及笄,原本想要在等上几年,再作商议,眼下却只能尽快完婚,你可能懂?”陆淮之瞧着她,孩子心性也并无城府,想来好些事多说也未必能懂,倘若不说,又怕日后入了王府,他无暇顾及闹了误会。
“都懂的,王爷是为我沈家,为了朝廷大事,不得已而为之。”沈夕月抿唇,头低了下去。
“母亲对你极是喜爱,本就权宜之计,无需多想,嫁入王府陪伴母妃,至于你我之间,对外是夫妻,王府内便当兄妹相处,待日后沈家之事平定,为你另寻良人,保你一生无忧。”陆淮之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沈夕月耳边炸开。
她怔在那,日后另寻良人,定保她一生无忧...
一开始她甚至都没听清,待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起身要走了,仰起头看着他,他走到她面前,平静道:“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安排。”
沈夕月浓密睫毛不安的颤动着,随后认命的闭了闭眼道:“臣女听从王爷安排,我代兄长谢过王爷。”
陆淮之嗯了声,径直朝门外走去,沈夕月转身跟上,想知会外祖母一起来送,但奈何人走的太快,她只好一个人去送,才走了几步,前边的男人便停下。
“回吧,外边冷。”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王爷来的突然,走的也太快,待后边老太太接到消息时,人早就已经走了,老太太唤了沈夕月到跟前,好奇的打听王爷都说了些什么。
沈夕月自是不能说事关沈家的事,也不能说嫁入王府乃权宜之计,只道王爷是让她安心待嫁。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瞧着王爷面上清冷,想来也是懂得疼惜的,那便好。
虽有宫中代为操办,王府也已经早早装扮了起来,太妃心疼夕月身边没有至亲的人帮她操持,索性将王府迎亲事宜交给宫中,她一心准备着她的待嫁之物。
陆淮之进入内室时,便瞧着一屋子的物件,不由得眉头一皱:“万事宫中都会备好,何苦要您亲自张罗。”
太妃扭头瞧着自己儿子,问道:“今日可有见到夕月,好几日没见到了她有没有变得更漂亮。”
陆淮之并不理睬母亲的调侃,暗自腹诽,几日没见而已,又不是几年,模样上能有什么变化。
太妃看着他一脸清冷的样子,并不热衷于婚礼的事宜,唇角上扬,就勤等着日后看他婚后对小媳妇宠爱的热情模样。
虽未把母亲的调侃放到心上,但接下来几日,他都听到了一些传言,待云祁打听之后方才知道,京城一直都在传言,沈家女国色天香,引得王爷念念不忘,如何都无法割舍掉这份婚约,哪怕是沈家已经落寞,依然坚持娶她为妻。
陆淮之很是诧异,这种传言是如何传出来的,小未婚妻虽美,但也担不起如此美誉,更何况尚且才及笄的年纪,都还没长开,他并不喜这样的传闻,日后出门,岂不是要引得风流子弟的窥视。
时间过得很快,陆淮之率家丁亲自到李府送聘礼,府上上下,凡是沾边的亲戚全都来瞻仰王爷的风姿,沈夕月院子里的丫鬟,皆是从前院忙完回来七嘴八舌的说着王爷如何气度不凡,样貌俊秀。
沈夕月坐在屋内,都能听到丫鬟们的窃窃私语,方才感受到一丝要嫁人的喜意。
今日嫁衣送来时,沈夕月得知是太妃亲自过问,准备了好些时日,瞬间红了眼眶。
凤冠上明珠贵重,耀目,嫁衣用的是金丝彩绣,穿在少女单薄窈窕身姿上,愈觉身姿修长。她原就生了极美,只是略有稚气未脱,此刻装扮上,黛眉淡扫,胭脂轻抹,巴掌大的一张脸,尤其那双眼更是灵动,楚楚动人。
自从婚期旨意下了后,沈夕月便在没有出过门,安心在自己院子里待嫁,年关时本以为能够赶回京中的沈晏安,大雪被困于江南,终于在婚期的前三日,沈晏安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外祖家。
沈晏安刚到府门时,沈夕月便得了消息,知道哥哥入府定是要去拜见外祖母,一路提着裙摆小跑着向老太太的正元堂跑去。
沈夕月待掀帘入内,眼神快速扫了一圈,定在了坐在下首位的二哥,黑了瘦了,眼圈泛红。
沈晏安听到动静,回头便看到的是长高了也瘦了的妹妹,咧嘴一笑,站起身不待走过去,小姑娘就已经冲进了自己的怀里,呜咽了起来。
沈晏安的心顿时发紧,在边关的数月,被人排挤挖苦并未在意,被人陷害污蔑被责罚也从未放在心上,一心只担忧着妹妹和不知所踪的大哥,得了消息赶回来的路上,直到舅父家门口,看着满园的喜意,方才真的放下心来。
抚了抚怀中人的后背,将人拉开些距离,低垂眼眸眼带笑意,瞧着出落的越来越漂亮的妹妹,心下全是温暖:“都要嫁人了,还这么爱哭。”
沈夕月听到二哥熟悉的调侃声,哼了一声,推了身前人一把,小女儿姿态尽显。
立在一旁的李煜,一直望着小表妹的一举一动,又想起父亲曾经的话“倘若婚约被废,你表妹怕是在难议亲,叫你娶了你表妹,你可愿意?”
李煜瞧着娇俏的女孩,数月前说愿意是为了担起责任,现下确实真的愿意。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