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不疾不徐的向着太妃的宜春园走去,之前在这短暂的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沈夕月对着一切都是熟悉的。
冬日的早晨,阳光雾蒙蒙,照在男人挺拔的身姿上,衬托着人更是清冷不易接近,谪仙一般不易沾染。褪去了那身红色喜服,换上深色长袍后,更透出种让人不敢亲近的威仪。
王府之大,每次都要走上许久,沈夕月逐渐的开始感到疲乏,额头冒汗,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
眼前楼宇交错,亭台楼榭,深冬的光景还是第一次见,她边走边看,以缓解这一路无言的孤独感,瞧着瞧着,发现亭子上方的屋檐,一只鸟儿在捡枯树枝做窝。
前边的王爷快步行着,自己也不敢停下,沈夕月只能是边走边时不时看上一眼,觉得甚是有趣,一直到路过亭子,再一次回头张望,脚下的步子却也没停。
咚的一下,撞上一堵肉墙,鼻子酸痛忍不住,痛呼吸气。
“看路!”无奈的一声,陆淮之在拐弯处,无意看她在抬头向上看,担心她摔进亭下的池子,遂想停下提醒,结果这姑娘就这么直冲冲撞了上来。
“哦”沈夕月捂着鼻子,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也不敢在四处张望怕惹了王爷不悦。
随后一直乖巧的跟着,直到接近宜春园时,陆淮之刻意把脚步放的更慢,与她并肩而行。
“府里这些人你大多都熟悉,有什么事交代便可,至于日后其他府邸女眷想要与你亲近,你也不用刻意去熟络她们,她们若来请安,应对一二便可,若闷了,便去母妃那里,她素来喜欢你。”陆淮之与她并肩而行,低声交代着,似乎与其他新婚夫妇无异。
沈夕月乖巧的点头回应,认真的听他交代着,也想着好好表现,不给他添麻烦,尽力做好自己应尽的本分。
“你年纪轻,但已经嫁入王府,在别人眼里便是王妃,做事要稳重端庄,切莫孩子气。”沉默片刻,陆淮之还是开口说了出来,想着与其日后做错在提点,不如现在就交代清楚,免得小姑娘不知分寸,做事孩子气。
沈夕月一下脸色大变,羞愧感让她涨红了脸,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确实与王妃之位不是很匹配。
陆淮之瞧着她脸色都变了,顿住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便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你这模样进去,母妃又该怪我欺负你了。”
沈夕月不敢抬头对视,盯着他腰封处低声道:“我知道了王爷。”
陆淮之侧眸看了一眼,瞧着小姑娘衣裙艳丽,虽说已经嫁为人妇,身上的少女气息却还是很浓。
两人才走到连廊的拐角处,就瞧见宋嬷嬷望着他们,屈膝行礼后,笑着向内通传。
陆淮之看向身侧的人,沈夕月察觉到,扭头也看向他,以为是还有事要交代。
原本陆淮之只是想观察一下,她刚才的情绪是否调整好,见她面色狐疑的看着自己,开口道:“不用紧张。”
沈夕月笑着点点头,心下腹诽,她才没紧张,王府就一个太妃是长辈,其他人员稀薄,有什么可紧张的。
两人几步走到门前,丫鬟掀帘将二人迎了进去,进了厅堂,她跟在陆淮之的右侧,只往前瞧了一眼太妃,对上她老人家调侃的眼神,这才露出几分害羞之意,垂下了眼帘。
自己的儿子永远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自是没什么好瞧的,这新媳妇进门,当然要好生看上一看。
“母亲,儿子儿媳给您敬茶。”说罢,两人接过婢女们端来的茶,规规矩矩的行礼奉茶。
太妃笑眯眯的点点头,看着小夫妻,很是欣慰,眼神示意宋嬷嬷赶紧将人扶起来后,拉着沈夕月的手,笑着问:“昨天折腾一天,今日又起的这么早,累不累?”
沈夕月又感激又难为情,看着太妃期许的眼神,自是不敢说他们是名义夫妻,也不敢扯谎骗人,只为难的看向另一侧的陆淮之,向他求助。
这无意的举动,却被误解的更深,沈夕月瞧着身边的嬷嬷丫鬟,包括太妃都笑的越发暧昧,脸更红了。
太妃瞧着两人的互动,很是欢喜,做母亲的总是希望儿子身上能有点人气,示意摆早膳,拉着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小姑娘,坐下用膳。
一起在宜春园吃完早膳,太妃瞧着沈夕月眼下发青,权当是儿子不懂心疼人,便打发二人早早的回去休息。
步出了院子后,陆淮之瞧着她偷偷的捂嘴打着哈欠,不禁想起晨起,睡的香甜,喊都喊不醒的迷糊样子,开口道:“你且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
沈夕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就见他人已经走开,她也实在懒得应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他们新婚的院子,和顺堂走,两个院子一南一北,为着迁就陆淮之,选了距离前院书房较近。
足足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算回到了院子里,进了内室,只叫了锦绣帮她拆了发饰,脱去外衣,便钻进了被窝。
翟嬷嬷原本想着,这白日昏睡怕是不合规矩,可进了内室瞧见姑娘睡的香甜,便忍了下来,步出屋外后交代着几个丫鬟:“你们机灵点,着人到前边探着消息,王爷回来前要唤醒王妃。”
锦绣三人自是明白嬷嬷的意思,纷纷应着,留下一人守着,另一人去前边交代门房,到时候来递消息。
太妃为了让新婚小夫妻多多相处,自是不会遣人来打扰,这边陆淮之本就事多又忙,也疲于应对,亲自处理京郊大营之事,迟迟未归。
无人打扰,沈夕月舒舒服服的睡到了晌午,待人来唤她用午膳时,得知王爷并未回来,索性扭头继续睡了过去,直到黄昏,才悠悠醒来。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透过床纱望向外边,天色昏暗,诧异的起身,掀开床帐,唤人。
锦荣笑着走了进来,问道:“王妃您可是饿醒了?午饭您都没用呢。”
沈夕月闻言,又看了看窗外,才意识到已经是黄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拢了拢长发,坐起身。
“王爷可有递消息回来?晚膳会回府上用吗?”沈夕月尽职尽责的问着,想着王爷和太妃对她,极大的恩情,自己总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没有消息,女婢去问过,王爷很少在府上用膳。”锦荣小心翼翼的回着话,观察着姑娘脸上的神色,深怕她会因此失望。
新嫁娘的心思,一定都在新婚夫君身上,也自然期盼夫君能多陪陪自己的,但沈夕月和王爷,与别人不同,下人们自是不知晓内情的。
“无碍,王爷事多,告诉厨房不用准备晚膳,我去太妃那里用。”沈夕月边通着发,边交代着。
“王妃,您该改口唤太妃为母亲了。”翟嬷嬷笑着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轻轻的将碗放置在一旁的桌几上,走近王妃身后,接替她通发。
沈夕月笑着低下头,看到碗里的吃食,才感觉到饥饿,便开口问道碗里是什么?
“是太妃早上交代的,早就给您炖好的燕窝,见您睡着便温着,您起来便随时能用。”翟嬷嬷看出小王妃是饿了,放下手中的梳子,将燕窝端来。
足足睡了几个时辰,沈夕月觉得神清气爽,面色红润根本不需要再涂抹胭脂,吃完了燕窝,换了衣裳,让锦荣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插上一根红玉簪子,红色在夜光中摇曳生姿,衬得人更加娇俏。
这时,阿枝见姑娘醒了,拿着嫁妆单子想要给姑娘过目,顺便问一问该怎么处置:“姑娘,咱们带来的嫁妆和宫里、太妃赏赐的这些,您得过过目。”
“大婚已过,又给长辈们敬茶改了口,往后可得改了称呼,别叫人听见了议论。”翟嬷嬷收敛起笑意,朝着王妃三个贴身丫鬟嘱嘱咐着。
“是,该叫王妃才对”锦绣领着另两个,行礼乖巧应答着。
翟嬷嬷颔首笑着:“终归是在王府,总不能错了规矩,没了尊卑。”
沈夕月也缓过了心神,望着诺大的院子,想着日后自己虽然不需要执掌中馈,要学的东西也很多,待明日也要把近处伺候的仆妇丫鬟,召来认个脸熟才是。
收拾妥当,准备起身去往宜春园时,沈夕月便见着打远处走进来的陆淮之,很是诧异,原本以为今日见不到人。
“要去母亲那?”陆淮之见她身边的丫鬟掌着灯,拿着她的斗篷,似是要出门。
“王爷”沈夕月屈膝行礼后,才抬头看向他,回答。
“见您未归,想来定是事忙,所以想去陪太妃,陪母亲用膳。”沈夕月想到翟嬷嬷刚才说的很是有理,顿时改口,重新说道。
“今日算了,让厨房备膳,在这用吧。”陆淮之神色疲惫,率先丢下众人,步入了内室。
廊下的几人皆是一惊,权当是王爷动了怒,阿枝更是扯了扯姑娘的衣袖,示意她。
沈夕月摇了摇头,几次相处下来,她确定陆淮之很是宽厚不会轻易动怒,只是面冷不善言辞罢了。
命人催促厨房,准备简单的能快些呈上的膳食即可,转身进了房内,见着人端坐在暖榻的桌几边,出神,便没有打扰。
“王爷,喝茶。”沈夕月到另一侧,将下人刚刚准备好的茶水,放到了桌几上,顺势给倒了一杯,轻推向前。
陆淮之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点点头,并未说话,端起热茶喝了起来。
沈夕月见状,自是知道他不想说话,便悄悄退到外间,询问膳食准备的如何。
待桌子都布好,唤人端了水进内室,见人倚靠在暖榻上,闭着眼,丫鬟顿住脚步,不敢上前,沈夕月接过水盆,眼神示意人下去。
他向来警觉,而且并未睡着,只是感到疲乏,略微闭眼休息一下,听到动静不等人唤,睁开眼,不复以往那样清明,有些许松弛感。
沈夕月瞧着他望着自己,便出声道:“王爷,擦拭一下,准备用晚膳吧。”
榻上的男人坐直身子,颔首,接过打湿的帕子擦拭了脸,又洗了洗手,起身走向外间。
桌上的膳食大多清淡,一是能够快速呈上,另外事沈夕月交代,夜间饮食要清淡才好。
两人坐下后,丫鬟站在一旁伺候着,陆淮之早起便有些不习惯,待晚膳时便开口道:“都下去吧。”
丫鬟们立即行礼,后退着步出了屋子后,又将门小心翼翼的合上。
沈夕月见状,乖巧的放下筷子,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等着他开口。
陆淮之皱眉看向她,不知她是何意,问道:“为何不吃了?”
“您不是有话要说才让她们下去的吗?”沈夕月乖巧的歪着头,同样不解的看着他。
陆淮之看她呆呆的样,如果是下属大概会觉得蠢极了,但是她这样呆呆的乖巧样,却觉得很是受用。
“吃吧,无事,只是不习惯丫鬟再旁伺候。”陆淮之继续用膳,也不在多说其他的,偶尔瞄一眼对面的姑娘,看上去吃的很香。
沈夕月一直恪守食不言寝不语,规规矩矩的端坐着,但是嘴上很是忙碌,觉着王府这厨子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能把素菜做的如此美味。
陆淮之见她像是饿极了,也被她的食量惊到了,两人的碗一般大,见她也是吃了个干净,又给自己添了碗汤,随口问道:“午膳用的不好?”
沈夕月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道:“午睡睡过了,没用午膳。”
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后,又开口道:“而且我本来就比别的姑娘食量大些。”
陆淮之这下才仔细看了看她圆润的脸庞,像长辈一样赞许道:“能吃是福,你还在长身体,不用和她们比瘦。”
用完晚膳后,沈夕月将陆淮之说的不喜丫鬟伺候,深深地刻在了心里,想着就权当是报达他和太妃,事事亲为,端着漱口水伺候他漱口后,问道:“王爷今日还要去书房忙吗?”
陆淮之身形一顿,本来要点头,想着她应是还不适应王府,也许是还有事要问,便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急事。”
用完饭定是要消食的,总之沈夕月是没有晚膳后坐下,躺下的习惯,便提议道:“您难得在府上,我们去陪陪母亲可好。”
怕他拒绝,又赶紧补上一句:“刚用完晚膳,您就去书房坐下也不好。”
陆淮之最终被她说服,自己不怕冷,让她去加上一件斗篷,两人便向宜春园走去,夜色已深,沈夕月怕丫鬟跟着惹王爷不喜,便接过灯笼,示意不用跟着。
走出院子后,陆淮之向她伸手,她微微睁大眼睛,疑惑看向他,不明所以。
“灯笼给我,你小心看路。”陆淮之拿过灯笼走在她的身侧,脚步轻缓。
笑着递过去后,她想到早上自己撞上去的傻样,顿时笑不出来了,后又想着,反正借着夜色,她也不用觉得尴尬,脚步轻快的跟上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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