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就刚才，我看见他蹲在陶器铺门口，还和那家伙一顿讲价，活脱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一样。”
一个卖鸡蛋的老妪压低了声音，看着远处言笑晏晏的周青，“这武王殿下……也忒不讲究了。”
“哈，那可得亏了，那陶罐本来就瞎要价！”
周青装作没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依旧蹲在摊子前，脸上挂着一副看似认真的表情，盯着手里的陶罐左摸右看。
“十两？谁给你的胆子张这个口！就这玩意儿，粗糙得能磨掉一个人的手掌皮，顶多值三两银子。”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窃窃私语，有人觉得王爷太过小气，也有人觉得他说得也没错，毕竟哪个百姓能舍得花十两银子买个陶罐，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歪瓜裂枣”。
周青冷笑着，随即拿起陶罐直接举过头顶，似乎下一刻就要摔个粉碎。
摊贩看得眼皮一跳，忙不迭地大喊：“王爷息怒！小的这罐子是传家宝……”还没说完，周青扬起手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吊得众人心脏一缩。
“传家宝？”周青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你家祖宗留下的手艺也不怎么样。”
说着，他竟真放下手中的陶罐，但没有摔，而是用袖子一阵乱擦，又皱眉看了看，仿佛嫌棉布脏了罐子一般。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将陶罐放回到摊子上。
转过头，他一脸语重心长，对摊贩叹道：“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学会坑蒙拐骗了？”
“也不怕你家祖宗从梦里出来，指着你说‘跟着我学手艺，居然学成这德性！’”
围观的人开始憋着笑，不少人低声议论：“这武王殿下，也忒损了！”
但周青毫不理会，目光扫过摊位，又随手挑起一只旁边破裂的粗陶碗，夸张地对众人说道：“我看这个好！一看就是地道的手工艺品。不图卖多少钱，图个实在！”
摊贩憋得满脸通红，战战兢兢赔笑道：“王爷教训得是，小的真不敢了！”
周青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悠然站起身，长衣一摆，道：“看你认错的态度还凑合。”
“罢了，本王今儿开恩，不跟你计较，否则本王下次可不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说罢，他从腰间摸出几枚碎银子，丢在摊子上，哼笑道：“本王也不是白占便宜的，买你这‘传家宝’，三两银子，够不够？”
没等摊贩回答，他已大步流星地提着罐子扬长而去，围观的人群哄然大笑一片，只留下摊贩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周青边走边哼着小调，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市集，“跟这些市井小民玩儿，还真有点意思。”
实际上，周青心中盘算已久。
这南街市集当然是五脏俱全，但也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他带兵走访，既要掩人耳目，又有意为自己的“纨绔王爷”形象添砖加瓦。
同时，稍一留意便可察觉，这市集东头那几家看似穷酸的小铺，背后都有微妙的货物流通痕迹。
果然，在路过一家老旧铁匠铺时，他状似随意地停下脚步。
看向里面那一只黑乎乎的香炉，炉下却有一抹不该存在的精致纹路。
他眼底一抹光芒一闪即逝，快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便是他要钉下第一枚棋子的地方。
傍晚。
清雅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街一条偏僻小巷里。
“王爷，此间人迹罕至，您为何偏爱此地？”王府的侍卫江烈四下看了看，疑惑道。
“你见过哪个纨绔王爷真跑来这种地方开铺子的？越是没人信，我这计划就越稳。”
周青摆摆手，指着匾额上的蓝底白字，“而且这招牌一挂，瞧着不起眼，但细个品就很讲究。别急，再过几日，你会明白的。”
江烈一头雾水，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
周青站在远处望着新铺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
周氏宗族长老府内。
周鹤庠也没闲着。
“那个小丫头秋桂有回信了？”周鹤庠捻着胡子，语调轻松，“这小狐狸倒叫人省心。”
下人将一封信递了过来，信中的内容寥寥无几，却让周鹤庠满意至极。
“这败家玩意儿成天就在自个儿府里泡女人，来回折腾宗族的钱。怪不得这武王账房空空。”周鹤庠冷笑一声，把信笺往桌上一拍，“哼，老夫倒要看看，他能捣腾出什么东西来！”
……
另一边。
清雅坊的铺子开张已有几天，周青每日在柜台后晃悠，一副“悠哉过日子”的模样。
得益于“纨绔”光环，清雅坊这两天很快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起初只是一些好奇的路人驻足打量，但随后，入内探看的人却渐渐与众不同起来。
这些人一身旧衫破履，虽外表质朴，却处处流露着一股“深藏不露”的气息。
他们踏进店门时，眼神总是一扫而过，像是随便打量，却又像是在测量什么。
周青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嗓音都懒得提振，只随手指上一堆不起眼的杂货：“喏，要是感兴趣就自己挑，反正不贵，买了不吃亏。”
与此同时，他还时不时假意打个哈欠，颇有一种“爷的店纯属消遣”的随性。
这一系列动作，让表面仁慈实则颇有算计的旧货商们将他划入了“无脑富二代”的行列。
“有意思。”周青内心偷笑，“这些家伙钻进我布营的网还不自知，真不愧是老王爷留下来的地盘，藏污纳垢的手段精到。”
其中最令他在意的，是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
此人偶尔衣袖微拭，书卷气十足，凌厉目光中又藏着几分算计。
他来清雅坊不过两次，谈吐间却颇能勾引周青的兴趣。
尤其在今日，这男子淡淡扯开话题，居然顺口提了几句“南街兴盛的隐秘商道，皆因得高人相助”。
“哟？高人相助？”周青装模作样地眯了眯眼，“说起来，本王对经商一道向来不在行，敢问是哪位英雄豪杰指点迷津啊？”
“本王改日也好讨教讨教。”语气轻浮，怎么看都不似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