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风的指尖缓缓碾过虎符上的一道凹痕,粗糙的青铜触感自指尖传来,掌心被青铜的棱角硌得生疼,尖锐的痛感让他不禁微微皱眉。
他望向亲卫腰间不断滚落的汗水,那汗珠晶莹剔透,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微弱光芒,坠落在皮甲扣上,“啪嗒”一声清脆地摔成碎珠,这声响竟和三日前铁崖族议事厅里羊骨落地之声有几分相似。
那声响仿佛仍在他耳边回荡,令他的思绪短暂地飘回当时场景。
“半月。”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喉结滚动,似咽下一块烧红的炭,喉咙处涌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黑风峡的风裹挟着沙粒灌进领口,细小的沙粒打在皮肤上,犹如无数根针在扎,刮得后颈生疼。
可他额头的冷汗却顺着鬓角滑落,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在玄色披风上洇出一个深灰色的小圈。
大燕三十万大军的影子在他脑海中翻涌,宛如一团压城的乌云,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而更让他心跳如擂的是乌图族长今早派人送来的密信——铁崖族的三千精骑,会在总攻当日卡在黑风峡北口。
“传湛云风、牛勇来见。”他轻轻扯了扯披风,将翻涌的情绪裹进衣料褶皱里,披风厚重的质感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话音刚落,马蹄声便如急雨般砸来,“哒哒哒”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两骑从西边尘雾中疾驰而出,马颈上的铜铃碰撞作响,清脆的铃声在空气中回荡。
牛勇发现西二垒的拒马桩少了三十根后,立刻向直属小军官报告,小军官不敢擅自做主,便带着牛勇来见萧长风。
最先滚鞍下马的是牛勇,玄铁重刀在地上磕出耀眼的火星。
“大人!末将昨夜巡营,发现西二垒的拒马桩少了三十根——”
“先闭嘴。”湛云风的青衫沾着草屑,指尖还捏着半片未燃尽的军报残页,残页上残留着淡淡的烟火味。
“大燕粮草队动了?”他眼尾微挑,宛如一只嗅到血腥味的狐狸。
萧长风没有接话,转身径直走向军帐。
此时,军帐外士兵们紧张地忙碌着,有的在仔细检查武器,有的在认真整理营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战前气氛。
帐外的牛皮鼓被风拍得“咚咚”作响,震得帐内烛火摇曳不定,摇曳的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将羊皮地图“啪”地拍在案上,烛火映照下,布防图上的红圈像一滴凝固的血,鲜艳的红色让人触目惊心。
“大燕将领程野,最善用‘叠浪阵’。头阵疲敌,二阵压上,三阵……是要把我们碾碎在阵前。”
牛勇粗大的手指戳在黑风峡的标记上:“那咱们就守死隘口!末将带八百刀盾兵,程野就是长了翅膀——”
“守?”萧长风突然轻笑一声,指节叩在“叠浪阵”的批注上,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野在燕军里混迹了二十年,最懂‘势’。他若见咱们龟缩防守,只会把三阵全压上来。到那时,黑风峡的石头都得被马蹄踏碎,铁崖族的精骑……怕是连插翅的机会都没有。”
湛云风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大人是要……诱?”
“对。”萧长风的拇指摩挲着地图边缘,光滑的触感让他心中的计划更加清晰。
“明日列‘龟甲阵’——盾墙叠三层,弩手藏中间,最外层只放两百老卒。程野见咱们连像样的兵都拿不出来,必定催头阵速攻。等他的营冲得正猛……”他突然攥紧地图,羊皮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牛勇带三千骑兵,从东侧沙沟绕后。”
牛勇的重刀“嗡”地出鞘半寸,金属的嗡鸣声在帐内回荡。
“末将这把刀,早馋燕军的血了!”
“别急。”萧长风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甲片渗进去,温热的触感让牛勇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等头阵冲散咱们前两层盾墙,等程野在将台上笑出声,等他的令旗举到头顶……”他忽然松开手,指向帐外翻涌的乌云,乌云像一头猛兽,随时可能吞噬一切。
“等那声雷。”
萧长风部署完计划后,军队便紧张地投入到准备工作中。
接下来的几日,士兵们日夜操练,加固防御工事。
总攻当日,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程野的令旗已在将台上划出道银弧,银弧在晨雾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头阵,冲!”
五千燕军如潮水般涌来,马蹄溅起的泥点糊在萧长风的护腕上,冰凉的泥点触感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站在第三层盾墙后,看着最外层的老卒们举着缺口的盾牌迎上去——那面“萧”字旗被砍得七零八落,像一片风中的败叶,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大人!前阵撑不住了!”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焦急的声音让萧长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萧长风望向程野的将台。
那员老将正扶着栏杆大笑,银甲在雾中泛着冷光,冰冷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程野听闻铁崖族精骑会卡在黑风峡北口,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又嘲笑萧长风的愚蠢,认为这不过是徒劳之举。
他的手指在腰间虎符上轻轻点着,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东边沙沟里突然腾起一片黄尘,黄尘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牛勇!”他低喝一声。
三千西凉骑兵如钢刀破布,从燕军后阵劈杀进来。
牛勇的重刀裹着血风,排头的燕军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血腥的场景让人触目惊心。
程野的笑容僵在脸上,令旗“当啷”一声坠地——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看似摇摇欲坠的“龟甲阵”,第三层盾墙后竟藏着八百强弩手!
“放!”
八百支弩箭破空的尖啸,盖过了所有喊杀声,尖锐的啸声让人的耳朵生疼。
前排燕军像被割倒的麦秆,盾墙后的西凉兵突然掀开身上的破布,露出底下锃亮的玄甲,玄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程野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终于看清那些“老卒”脸上的泥——根本不是岁月的痕迹,是刻意涂抹的伪装!
“变阵!快变阵!”他抓过身边的令旗,可话音刚落,牛勇的骑兵已杀到近前。
重刀劈在他的护心镜上,震得他虎口迸血,钻心的疼痛让他差点晕过去。
程野踉跄后退,看见萧长风正踩着满地狼藉走来,玄色披风上沾着血珠,却比平日更像那只择人而噬的鸦,血腥的气息让他感到一阵恐惧。
“程将军。”萧长风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冰冷的语气让程野打了个寒颤。
“你说这‘叠浪阵’,可叠到第三层……怎么就没浪了?”
程野的后背抵帅旗的旗杆,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声响让他的心跳加速。
恍惚间,他的思绪又回到三日前铁崖族议事厅的场景,想起三日前斥候回报的消息——萧长风,那个大燕人口中的纨绔废物,竟用二十座烽燧图换来了铁崖族的三千精骑。
此时,战场上的喊杀声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但看到眼前的局势,他的脑海中又清晰地浮现出三日前议事厅的场景。
“鸣金!快鸣金——”
他的嘶吼被喊杀声淹没。
萧长风望着远处翻涌的尘烟,那里该是铁崖族的精骑到了。
他摸出怀里的虎符,触手生温,像揣着一团烧得正旺的火,温热的触感让他感到一丝欣慰。
程野的令旗终于被砍落在地。
萧长风弯腰拾起那面染血的旗子,抬头时正看见西边的乌云裂开一道缝,漏下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温暖的阳光让他感到一阵惬意。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刀光更锋利——这一局,他赢了。
可就在此时,阵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萧长风转头望去,只见一员燕将拍马而来,怀里还抱着一卷染血的密报。
那将官的嗓子沙哑得像破锣:“程将军!后方……后方粮道被劫了!”
程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萧长风的笑意却更深了,他望着那员将官怀里的密报,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铁崖族议事厅说过的话——黑风峡的隘口,确实能卡断粮道。
风卷着血味灌进军帐,浓烈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萧长风将程野的令旗随手抛在地上。
他摸了摸腰间的虎符,转身走向还在厮杀的战场。
今日这一战,不过是个开始。
而此刻的程野还不知道,他更该害怕的,从来不是眼前的刀枪。
程野的手指深深掐进帅旗旗杆,指节泛出青白,疼痛让他的手指都有些麻木了。
他望着后方来报的燕将怀里那卷染血密报,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此刻才惊觉那根本是连环套!
黑风峡北口卡的哪里是隘口,分明是他三十万大军的喉咙!
“结圆阵!护粮队回撤!”他扯着嗓子嘶吼,唾沫星子溅在银甲上。
可传令兵刚跑出去三步,东边沙沟突然腾起更密的黄尘——牛勇的骑兵杀了个回马枪,马刀卷着血花劈进燕军后阵。
程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阵被撕成碎片,那些原本该用来压阵的弩手,此刻正举着冒烟的弩机从盾墙后钻出来,每一步都踩在燕军的尸体上,血腥的场景让他感到一阵绝望。
“大人!程野的令旗在抖!”牛勇的声音裹着血风灌进萧长风耳中。
他站在高处的擂鼓台上,玄色披风被血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虎符上斑驳的凹痕——那是三日前他在铁崖族议事厅捏出来的,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滚烫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更加剧烈。
“传湛云风。”他的拇指在虎符上轻轻一叩,像在弹拨一根绷紧的弦,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不过半盏茶工夫,青衫沾血的湛云风已掠上高台,袖中还攥着半块燕军的青铜箭镞:“程野想把残兵往峡口退,意图固守待援。”他指尖一松,箭镞“叮”地落在萧长风脚边,清脆的声响让萧长风回过神来。
“但铁崖族的三千精骑,该到了。”
话音未落,北边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沉闷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萧长风眯起眼,看见尘雾中翻涌的铁灰色旗幡——乌图族长的族徽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那老头三日前在议事厅里捏着羊骨犹犹豫豫,说什么“大燕势大,西凉难扶”,此刻却带着族中最精锐的重骑兵,正顺着黑风峡北口的山坳往下冲,马背上的狼牙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冰冷的光泽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好个老狐狸。”萧长风低笑一声,指节重重叩在牛皮鼓上。
“咚——”第一声鼓响震得人耳膜发疼,“咚——”第二声鼓响时,原本伪装成老卒的玄甲军突然掀开破布,八百张强弩同时上弦;“咚——”第三声鼓响,牛勇的骑兵已砍翻程野的亲卫,重刀架在那员老将的脖子上。
乌图族长的马在离萧长风十步外刹住,马颈上的铜铃撞出一串急响。
他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风,皮甲下露出的狼头刺青随着动作起伏——这是西凉中立势力最看重的“血誓”标记。
“萧将军。”他的声音比三日前利落十倍,掌心按在胸口,“乌图族愿以狼神之名起誓,此战唯萧将军马首是瞻。”
萧长风望着他腰间新换的玄色令旗——那是方才他让亲卫送过去的,此刻正随着山风猎猎作响。
“乌图族长。”他伸手虚扶,指尖扫过对方皮甲上还未干涸的血渍,粘稠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
“我记得三日前你说,要等‘见着真章’再做决断。”
乌图的老脸涨得通红,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今日才知,萧将军的‘真章’,比铁崖族的精骑更利!”他转身指向战场,马背上的族兵已如潮水般涌进燕军阵中,“程野的粮道断了,后援被铁崖族卡着,此刻不降更待何时?”
程野的银甲此刻满是刀痕,他望着四周竖起的玄色旗幡,又望着乌图族那排明晃晃的狼牙棒,突然松开了紧攥的令旗。
令旗坠地的瞬间,燕军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降”声——那些原本还在顽抗的士兵,见主帅弃旗,纷纷跪下来把兵器砸在地上。
牛勇的重刀“当啷”插进土里,他扯下染血的头巾擦脸,露出底下被刀疤扯歪的嘴角:“痛快!末将头回砍得这么顺溜!”
湛云风却没笑,他蹲下身拾起程野的令旗,指腹摩挲着旗角的金线:“程野这老匹夫,若早三日降,还能留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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