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中立之盟,利益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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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铁叩击在青石板上,清脆声响宛如锐利锤子,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只见麻雀扑棱着翅膀,发出“叽叽喳喳”的慌乱叫声。

萧长风缓缓掀开车帘,一阵热风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粗糙触感令人不适。

他远远便望见青牛部的图腾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那是一根刻满云纹的老榆木,顶端的青铜牛头在烈日暴晒下闪闪发亮,金属光泽如针般刺得人眼睛生疼,好似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心。

“将军,到了。”牛勇在车外压低声音,掌心轻轻按在腰间刀柄上,能感受到刀柄传来的微微温热。

他的玄色披风被风卷起一角,干燥的风带着滚烫温度,吹在脸上如刀割般刺痛。

披风下,缠着粗麻的刀鞘若隐若现——那是昨夜萧长风亲手用镇北关守军的断箭熔铸而成,他当时说要“砍断所有犹豫不决的尾巴”。

萧长风抬手理了理衣襟,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料,感受着布料细腻的纹理。

怀里的玉麒麟紧紧贴着心口,触手温润,二姐点的朱砂似乎还残留着体温,那温热透过衣物,缓缓传递到他的胸口。

三天前,福来客栈那场大火熊熊燃烧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热浪似乎还能扑面而来。

说书人怀里滚落的半块虎符如今还在陈铁山那里,可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藏在暗处,紧紧盯着青牛部的动向,那道目光如针芒般扎在他的背上。

“老规矩。”他掀帘下车,靴底碾过一粒石子,石子硌得脚底生疼。“你带亲卫守在一里外接应。”

牛勇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抱拳,说道:“末将的刀,比您的剑快半刻。”

青牛部的寨子中飘来阵阵煮羊肉的香气,浓郁肉香钻进鼻子,勾得人肚子里一阵咕噜作响。

萧长风踩着晒得发烫的夯土道缓缓往里走,脚下的土地滚烫,隔着靴子都能清晰感觉到热度。

路过几个扛着兽皮的族人,他们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玄铁剑时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这是中立部落特有的警觉,宛如草原上的旱獭,耳朵永远竖着倾听两边的风声,此刻耳边仿佛能真切听见那“呼呼”作响的风声。

议事帐外的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带着炽热温度的火星仿佛要灼伤周围的空气。

萧长风掀帘的瞬间,混着松脂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刺鼻的味道熏得人眼睛有些发涩。

正中央的虎皮毯上,青牛部老族长图鲁正大口啃着羊腿,油光在他虬结的脖颈上反光,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刺眼。

他抬头时,眼角的刀疤跟着扯动:“大燕的使者今早刚走,带了十车盐巴、二十车丝绸。”

萧长风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屁股下的毯子毛茸茸的,触感有些粗糙。

案几上的青铜酒樽还透着丝丝寒意,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冰冷触感瞬间传遍手心,凉得如同大燕细作的刀锋:“族长的茶,比大燕的丝绸烫。”

图鲁把羊腿往案上一丢,骨节捏得咔咔作响,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萧公子来谈合作?我青牛部不站边,只站理——理是什么?”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金牙在火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是能让族人冬天有皮袄,夏天有盐吃的东西。”

萧长风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

那是他昨夜在舆图前花费三个时辰绘制而成的,边角还沾着墨渍,手指触摸上去,还有些微微的潮湿感。

“大燕要的是青牛部的草场当跳板,打完西凉,您的族人连挖草根的地方都剩不下。”他缓缓展开帛书,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商路,墨线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西凉能给的,是从玉门关到漠北的独家商队特许——您的驼队能直入西凉三城,皮毛换茶叶,兽骨换铁器,税赋……只收大燕的三成。”

图鲁的手指在帛书上轻轻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最终停在“独家”两个字上。

他的浓眉皱成了疙瘩:“大燕也说独家。”

“他们给的,是今天的甜枣。”萧长风指尖轻轻叩了叩“特许”二字,叩击声清脆而有力。

“我给的,是明天的盐罐子——您可知大燕户部上个月查了西市多少商队?”他忽然笑了,笑容如同猎人掀开陷阱上的草,带着一丝狡黠。

“二十三家,全是和中立部落有往来的。他们怕的不是您站边,是您太会挣钱。”

图鲁的金牙闪了闪。

他抓起酒樽,仰头灌了口马奶酒,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喉结滚动时,刀疤跟着起伏:“萧公子的舌头比草原上的风还会绕弯。”他突然倾身向前,身上的兽皮甲蹭得虎皮毯沙沙作响,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决心。

“我要见血的契——你拿什么保证,西凉的刀子不会哪天架在我脖子上?”

帐外的风突然变大,风声呼啸着,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

萧长风听见牛勇的马蹄声在远处打了个旋,像一根绷紧的弦,马蹄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他摸出怀里的半块虎符,和福来客栈那半块严丝合缝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三天前,大燕细作在福来客栈烧了本账。”他把虎符推过去,“账里记着,他们买通了青牛部三个小族长,要在月圆夜劫西凉的粮队。”

图鲁的瞳孔骤缩,呼吸变得急促,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抓起虎符的手在发抖,指节压得发白:“哪个狗崽子……”

“您的族规。”萧长风截断他的话,语气坚定而有力。

“通敌者,剜眼喂狼。我让人把那三个的名字,连同房契地契都备好了。”他从袖中又摸出个小瓷瓶,轻轻推到案几中央,瓷瓶触手温润,带着一丝凉意。

“这是西凉最好的金创药,够您的族人治十场冬痢。”

图鲁盯着瓷瓶看了很久,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的兽毛簌簌落下,震得篝火窜起半尺高,火焰发出“呼呼”的声响。

“萧公子这是既要递刀,又要递药?”他抓起酒樽朝萧长风一敬,马奶酒泼在地上,酒水溅落发出“噗嗤”的声响。

“成!我青牛部的马队,下个月初一就跟着西凉的商队走——但我要先看……”

“看什么?”

图鲁指了指萧长风腰间的玄铁剑:“看你说的那些章程,是不是比这剑还硬。”

萧长风摸向剑柄的手顿了顿,内心突然有些复杂,既紧张又期待。

他想起昨夜湛云风密信里的最后一句,想起陈铁山磨了半宿的横刀,想起二姐点在玉麒麟上的那团火。

他忽然笑了,从怀中取出个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的东西,轻轻推到图鲁面前,油纸在手中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明天辰时,我让人送过来。”

油纸上渗着淡淡的墨香,钻进鼻子,让人感觉格外安心。

图鲁的手指刚碰到纸角,帐外突然传来马蹄急响,如鼓点般急促。

牛勇掀帘而入,脸上带着层薄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能看见那晶莹的汗珠。

“将军,西市的商队提前到了——带头的是王侍郎家的管事,说要见您。”

萧长风站起身,玄铁剑在腰间轻响,剑鸣声清脆悦耳。

他望向图鲁时,目光像穿过层层风沙的太阳,坚定而明亮。

“族长要是信不过,不妨派两个机灵的小子跟着去西市。”他整理衣襟的动作顿了顿,“顺便……替我谢谢大燕的使者,他们送的盐巴,我让陈统领给青牛部的牧场送了二十车。”

图鲁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一拍大腿,拍打声响亮而干脆。

他抓起案上的瓷瓶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金牙在火光里亮得刺眼。

“这小子,比我那几个孙子会算计!”

马蹄声渐远时,图鲁拆开了萧长风留下的油纸包。

里面是半卷未写完的契书,墨迹未干的最后一行写着:“青牛部商队所过关卡,若有盘剥,杀关将,赔三倍。”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杀关将”三个字,突然听见帐外传来族人的欢呼——西凉的运盐车到了,白花花的盐粒在夕阳下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图鲁把契书揣进怀里。

他摸出那半块虎符,对着篝火看了又看,刀疤下的肌肉慢慢放松,温暖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远处传来驼铃的轻响,清脆的铃声在空气中回荡。

萧长风掀开车帘时,西市商队的驼铃正撞碎夕阳,驼铃声仿佛是一首悠扬的乐曲。

王管事的枣红马就拴在青牛部寨门口,鞍鞯上绣着的“王记”金纹被晒得发烫,滚烫的温度让人不敢触碰。

——那是大燕户部侍郎最爱的商队标记,却在今日成了他萧长风的信誉背书。

“族长请看。”他将油布包裹的计划书推到图鲁面前,指腹压过卷角时,指节因用力泛白,纸张在指腹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是他与湛云风熬了七夜的成果,每道折痕里都浸着漠北的霜,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一丝寒意。

“玉门关到西凉三城的商路,每月初五、十五开放专属通道;兽皮按斤论价,比大燕多算两成;若遇马匪劫货,西凉边军三日必剿——”他突然停住,喉结动了动,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些条款,王管事可以作证。”

王管事从袖中摸出块乌木令牌,牌面刻着“通市”二字,在火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上月末在凉州城,萧将军亲自带人截了二十车私盐,全分给了中立部落的商队。小人运的茶叶,过西凉关卡时税单薄得能透见字。”他弯腰时,腰间的铜铃叮当响。

“若说信誉……小人这把老骨头,愿给萧将军作保。”

图鲁的拇指摩挲着计划书边角,目光扫过“专属通道”四个字时,嘴角终于松了些。

帐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几个青牛部族人扒着帐帘缝隙往里看,交头接耳的碎语像被风吹散的沙。

“听说那萧公子是大燕的弃子,转头就卖主求荣”“跟他合作,西凉的刀迟早要砍到咱们脖子上”。

萧长风的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沉稳而有力。

他听见牛勇的佩刀擦过刀鞘的轻响,却只是端起酒樽抿了口马奶酒——凉的,正合他此刻翻涌的心思,酒液在口中散开,带着一丝甘甜。

他的内心不禁有些烦躁,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些质疑。

大燕细作的手果然伸得快,怕是从他进寨门那刻,就有人溜去煽动族人了。

“族长。”他放下酒樽,指节敲在计划书上发出脆响。

“不如让那些说话的兄弟进来坐坐?萧某别的没有,就剩张能说会道的嘴。”

图鲁眯起眼,刀疤跟着扯动:“阿古达,去把刚才嚼舌根的那几个带进来。”

片刻后,三个青年被推搡着进帐。

为首的瘦高个攥着衣角,眼神倔强得像头小公驼。

“我们……我们听说萧公子在大燕时强抢民女,杀过人。”

“抢的哪家民女?”萧长风突然笑了,笑容带着自信。

“上个月在镇北关,我倒是抢过一批粮食。”他从袖中抽出张泛黄的状纸,纸张在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燕陈都尉克扣军粮,二十车粟米全堆在自家粮仓发霉。我带着牛勇踹了门,粮食分一半给守军,一半给了路过的商队。”他把状纸拍在案上,纸张落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

“要查人证?陈都尉现在还在牢里骂我呢。”

第二个青年咽了咽口水:“可……可有人说您投靠西凉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萧长风向前倾身,玄铁剑在腰间轻响,仿佛在为他助威。

“为了权?西凉给我将军印,大燕当年也给过我世子位——我扔了。为了钱?”他扯出怀里的玉麒麟,朱砂点的“平安”二字还鲜艳得刺眼。

“这是我二姐亲手刻的,她现在在大燕当女将军。若我贪财,早该抱着她的大腿啃了。”

第三个青年缩了缩脖子,声音细得像蚊子:“那……那您为什么帮我们?”

萧长风的目光扫过帐外晒着的兽皮,扫过篝火旁啃羊骨的孩童,内心一阵触动。

他想起昨夜牛勇说的话:“将军,这些人不过是想活着。”喉间突然发紧,却还是扯出个笑:“因为我萧长风要的,是一条能走百年的商路。”他指了指计划书上的“兽骨换铁器”,手指触碰着纸张,感受着纸张的纹理。

“您家阿爹的猎刀卷了刃,用兽骨换把精铁刀;您阿妹的皮袄破了洞,用兽皮换匹新布——这不是帮你们,是帮我自己。”

帐里静得能听见松脂滴落的轻响。

图鲁突然抓起酒樽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胡子往下淌。

“都听见了?”他踢了踢为首青年的小腿,“去把你阿爹喊来,他当年被大燕商队骗了十车皮毛,现在该来听听真话。”

青年们连滚带爬跑出去时,王管事凑到萧长风耳边:“将军好手段,把‘利己’说成‘共赢’,比唱大戏还精彩。”

萧长风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他想起湛云风信里写的“人心如秤,利益为砣”,又想起二姐曾骂他“狼心狗肺”——可此刻看着族人们陆陆续续进帐,眼里的警惕变成了琢磨,他突然觉得,这秤砣压得挺沉,也挺稳。

“萧公子。”图鲁突然把计划书往怀里一揣,金牙在火光里闪得刺眼。

“下个月初一,青牛部的三十队驼铃,跟着你的商队走。”他拍了拍腰间的骨刀,“但若有半句虚言……”

“我这颗脑袋,给您当酒樽。”萧长风解下玄铁剑放在案上,剑鞘上的云纹被磨得发亮。

“剑在,约在。剑碎,人亡。”

帐外传来驼铃的轻响,是牛勇带着亲卫来接了。

萧长风翻身上马时,看见图鲁站在篝火旁,正把计划书往兽皮袋里塞,那动作仿佛是在将希望和未来装进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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