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计危局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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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的户部档案库里,史君浩指尖的琉璃镇兽突然泛起幽蓝光晕。

三更的梆子声从朱雀大街荡过来,惊得檐角积雪簌簌而落。

大人!衙役撞开木门时带进满室寒风,西市有流民哄抢赈灾粮!

史君浩将银杏叶拢入袖中,琉璃光晕里溺毙宫女的朱砂痣在记忆里洇开血色。

他抓起狐裘刚要迈步,忽见案头镇纸压着张皱巴巴的揭帖,墨迹未干的苛政猛于虎五字刺痛眼睛。

***

周府密室内,钱师爷将竹筒倒扣在青砖上。

相思蛊的紫色黏液蜿蜒成河,在烛火下泛着妖异光泽。三日后寒衣节,让那浣衣局的小宫女从护城河里爬出来。他枯槁的手指划过黏液绘制的皇陵图,百姓见到死人还魂指控史贼,可比什么揭帖管用。

还不够。周尚书蘸着茶渍在案几画第三个同心圆,当归叶在他靴底碾出苦涩药香,让太医院的人放话,说史君浩要用活人试药。

更夫灯笼扫过墙头时,巡夜的金吾卫不会注意到,六个蒙面人正背着贴满符咒的檀木箱往护城河方向疾行。

他们腰间令牌刻着工部匠作监的标记,箱底却渗出带着腐腥味的冰水。

卯时的西市茶楼,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诸位可知那史大人为何至今未娶?茶客们伸着脖子凑近,只见说书人从袖中抖出幅泛黄画卷,画中女子眉间朱砂如血,这是三年前南疆献上的巫女,传闻能通阴阳...

人群外围,乔装成乞丐的钱师爷幕僚往地上扔了把铜钱。

当啷声里,有个老农突然扯着嗓子哭嚎:史大人要收咱们的祖坟地改药田!茶盏碎裂声与惊呼声顿时炸开,二楼雅间却传来瓷器相击的脆响——刘将军捏碎青瓷杯,盯着说书人耳后那道陈年刀疤。

戌时的官署烛火通明,苏瑶端着药膳推门时,看见史君浩伏在案上睡着了。

镇瓦兽滚落在地,琉璃眼珠映出她发间将落未落的木簪。

她解下杏色披风轻轻盖在他肩头,指尖触到案头揭帖的瞬间,忽然瞥见窗纸破洞外闪过半张蒙着面纱的脸。

别动。史君浩突然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甩出狼毫笔。

笔尖墨汁穿透窗纸,外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衙役赶来时,只看到雪地里几滴泛紫的血迹。

苏瑶揉着发红的手腕,忽然发现香炉青烟中混着当归气息。

她想起今晨在药铺撞见的黑衣人,那人箬笠边缘沾着和史君浩袖口相同的银杏叶碎屑。

子时的栖霞峰落满新雪,刘将军单膝跪在断崖边,从冰缝里抠出半枚带血的箭簇。

月光照亮箭尾刻着的工部暗纹时,身后松林突然惊起飞鸟。

他反手掷出腰间酒葫芦,林中传来金铁相击之声。

将军好身手。蒙面人从树影里走出,手中弯刀映出南疆图腾,可惜这栖霞峰的雪,要染红了。话音未落,七点寒星自他袖中激射而出,正是三日前浣衣局宫女指甲里残留的毒蒺藜。

刘将军劈手撕下袍角裹住酒葫芦,烈酒泼洒的瞬间火折子凌空划过。

冲天火光里,蒙面人后颈的刺青一闪而逝——那图案与周尚书密室青砖上的紫色黏液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官署后院,史君浩将银杏叶投入药炉。

青烟升腾间浮现出栖霞峰地形图,与周尚书画的三个同心圆完美重叠。

他忽然按住心口,那里有道灼热痕迹正在蔓延——昨夜苏瑶触碰过的位置,赫然显出朱砂色的蛊虫印记。

晨光刺破窗纸时,孙御史的密信随着更鼓声落在阶前。

史君浩用银针挑开火漆,信笺上孙御史的字迹力透纸背:巳时三刻,栖霞峰见。

(续接前文)

寅时的更鼓在朱雀大街尽头破碎,史君浩指尖轻叩舆图,药炉里当归的苦香与孙御史密信上的松烟墨混作一团。

刘将军拎着染血的酒葫芦闯进议事厅,铠甲缝隙里还夹着栖霞峰的冰凌。

那南疆崽子牙缝里藏毒。刘将军将半枚青铜腰牌拍在案上,裂纹间渗出诡异的紫色,但老子扯下他袖袋时,发现这个——暗青色布袋抖落出十几粒黍米,每粒都刻着工部仓廪的暗记。

孙御史捡起黍米对着烛火细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是...咳咳...三年前先帝赐给护国寺的福田种!

史君浩的银针突然刺破指尖,血珠滴在琉璃镇兽额头。

幽蓝光晕里浮现出浣衣局宫女溺亡时的场景——她攥着黍米的指缝间,赫然沾着与刘将军带回的相同紫色毒液。

辰时的西市人潮涌动,史君浩白衣素服立于赈灾粥棚前。

他舀起半勺粟米举向朝阳,米粒上工部火印清晰可见。诸位父老请看,这批赈灾粮是陛下特批的官仓陈米。清朗声音压过人群骚动,若史某真要改药田,何须等到雪灾最重时才动手?

人群后方突然传来陶碗碎裂声。

钱师爷安排的泼皮刚要叫嚷,刘将军的玄铁重剑已横在他脖颈:军粮押运时,本将亲眼见过这批粮的封印。剑锋轻转,泼皮怀中的新米哗啦啦洒了一地,这掺着砂石的江南新米,倒是比官仓陈米金贵?

苏瑶挎着药篮从人群中穿过,当归香气引得几个咳喘的老妇围拢过来。

她指尖银针在老者合谷穴轻旋,忽然抬高声音:史大人教我的驱寒针法,诸位可愿一试?药香与银光流转间,最先施针的老乞丐突然指着泼皮惊呼:这不是东城赌坊的赖三么!

未时的御书房滴水成冰,周尚书捧着青瓷手炉站在龙案左侧。

他袖中密信被体温焐得发烫,信上孙御史约史君浩栖霞峰相见的字迹正在缓缓消退——这是用南疆蜥蜴胆汁特制的消隐墨。

启禀陛下。周尚书突然跪地叩首,额头触到金砖时瞥见史君浩靴底的栖霞峰泥土,老臣昨夜观星,紫微垣东南有妖星犯境,恐与近来民间流言有关啊。

史君浩解下狐裘露出单薄中衣,心口处的朱砂蛊印在冷汗中若隐若现。

他将刻着工部暗纹的箭簇举过头顶:臣请彻查官仓与兵械司,这南疆毒蒺藜的锻造手法,与三年前巫蛊案证物...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钱师爷捧着沾血的账本疾奔而入,身后跟着十几个额头缠麻布的农户,哭嚎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青天大老爷做主!

史大人强占的祖坟地里挖出人骨啊!

酉时的官署笼罩在暴雪将至的阴霾中,史君浩摩挲着琉璃镇兽的裂痕。

白日里农户哭诉时,他分明看见其中一人虎口有军械司匠人特有的火灼疤痕。

窗外传来苏瑶与药童的对话声:...当归要用雪水熬煮才见效...

孙御史突然踹开房门,官袍下摆沾着血渍。栖霞峰的樵夫被灭口了。他将染毒的箭矢钉在墙上,尾羽处工部印记竟被人用朱砂描红,但我在他鞋底发现了这个——半片金箔在烛火下显出礼部祭祀专用的蟠龙纹。

史君浩的银针突然发出蜂鸣,他猛然掀开舆图。

琉璃镇兽映出的三个同心圆中央,赫然是明日百官冬至祭天的圜丘坛。

更漏声里,宫墙外传来禁军换岗的铁甲铿锵。

周尚书站在角楼阴影中,望着史君浩官署不灭的灯火,将沾着紫色毒液的密令塞进信鸽脚环。

信鸽振翅时,羽毛在月光下泛出与栖霞峰雪地血迹相同的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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