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镇兽在药汤中发出细碎爆鸣，史君浩用银针挑开最后一片锈斑。
西域文字蜿蜒如蛇，在烛火下折射出诡异磷光。
他蘸着朱砂在宣纸上拓印时，窗棂缝隙突然灌进刺骨寒风，案头堆叠的永昌三年卷宗哗啦啦翻动。
这是突厥王庭的调兵符令。苏瑶端着参汤的手微微发抖，指腹摩挲着刘将军铠甲夹层取出的狼头符铁片，十年前西境军饷贪墨案，竟能与西域舆图暗合...
话未说完，史君浩突然攥住她手腕。
铜镜里官袍上的獬豸补子泛起幽蓝，右眼渗出的靛青色液体正顺着衣褶滴落。
他扯开衣襟，发现心口浮现出与周尚书玉带钩相似的蟠龙纹，龙尾缠着半枚麒麟角。
大人！苏瑶惊呼着掀开药箱，却被他制止。
看来他们等不及了。史君浩将拓印的西域文字浸入参汤，墨迹遇热竟显现出工部火器局的暗纹，当年先帝驾崩夜，麒麟现世的祥瑞怕是要重现了。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宫墙新换的獬豸纹宫灯突然齐灭。
值房外传来细碎积雪被踩踏的声响，史君浩吹灭烛火，将苏瑶护在阴影里。
月光照亮窗纸上三道爪痕，形似边军密报中突厥细作的联络暗号。
与此同时，王首辅密室里的青铜兽首吐出缕缕青烟。
他摩挲着突厥可汗送来的密信，信纸上的狼头图腾与刘将军铠甲夹层符片如出一辙。当年用麒麟血淬炼的箭簇，该派上用场了。枯瘦手指敲击着永昌三年的兵部账簿，泛黄纸页间夹着半片刻有工部暗记的箭镞。
张刺客跪在暗影里擦拭弯刀，刀刃映出墙角的樟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与史君浩官袍补子相同的獬豸纹绣线，每根丝线都浸过西域曼陀罗汁液。
要让他像周尚书那样，死得合情合理。王首辅将药瓶抛给刺客，瓶中液体与史君浩眼中渗出的靛青色完全相同。
次日朝会，史君浩特意佩戴皇帝赏赐的麒麟玉珏。
当工部尚书呈上新式火铳时，他忽然指着铳管内侧的蟠龙纹笑道：去年修缮皇陵，倒是见过相似的雕工。皇帝把玩玉珏的手骤然收紧，翡翠麒麟的眼珠突然渗出靛青色液体。
散朝时，苏瑶在宫门外拦住史君浩。
她鬓间新戴的茉莉沾着晨露，花蕊里却藏着半片带毒鳞甲。刘将军说西境送来八百里加急，突厥人正在铸造刻有工部印记的箭簇。她佯装整理史君浩的披风，指尖迅速划过他后颈——昨夜浮现的蟠龙纹已蔓延至锁骨。
当夜史君浩独坐书房，将西域舆图与永昌三年卷宗铺满青砖地面。
当月光移到獬豸宫灯方位时，他忽然将药汤泼向墙面。
水渍勾勒出的边境线，竟与王首辅书房悬挂的《山河社稷图》中某条隐秘商道完全重合。
大人该用药了。苏瑶端着安神汤进来时，发现史君浩正用银针挑破指尖，将血滴进琉璃镇兽裂缝。
血珠与箭镞残毒相融的瞬间，西域文字突然扭曲成工部匠人的花押符号。
更鼓敲过子时，史君浩突然推开窗棂。
新换的獬豸宫灯又灭了三盏，夜风裹着细雪在檐角打旋，形成类似突厥骑兵冲锋时的螺旋状气流。
他握紧袖中淬毒的银针，转头对苏瑶笑道：明日该向陛下讨要些西域贡酒了。
话音未落，书房梁柱传来细微的爆裂声，像是有人踩着屋脊积雪潜行而过。
苏瑶手中药碗突然倾斜，汤药在青砖上蜿蜒成蟠龙吞月之形。
史君浩吹熄蜡烛，将拓印着工部暗纹的宣纸按在药渍上，墨迹竟显现出半张人面——正是张刺客左眼下的刀疤。
寒风突然卷着碎雪扑灭最后一盏宫灯，史君浩指尖的银针在黑暗中发出蜂鸣。
他望着窗纸上渐渐凝结的冰花，那纹路竟与张刺客弯刀上的血槽分毫不差。
苏瑶正要开口，忽然被他捂住嘴——檐角风铃静止的刹那，某种带着铁锈味的喘息正贴着雕花门缝渗进来。
琉璃镇兽突然迸出火星，映得苏瑶鬓间茉莉泛起妖异的紫光。
她正要抬手扶正发簪，史君浩已扯着披风将她甩向屏风后。
雕花门轰然碎裂的刹那，三枚浸着曼陀罗汁的透骨钉正钉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张刺客的弯刀割开风雪，刀背上淬毒的狼头纹与刘将军铠甲夹层的符片撞出幽蓝火花。
十二名玄甲卫从檐角翻落，钢刀组成的八卦阵刚困住刺客，屋顶突然炸开硫磺烟雾——竟与工部火器局失窃的震天雷配方如出一辙。
留活口！史君浩厉喝声中，袖中银针已穿透烟雾。
针尖沾着心口渗出的靛青色毒血，在月光下划出磷火轨迹。
张刺客反手劈开两名护卫的锁子甲，刀锋擦过史君浩颈侧时，突然被什么扯住似的停滞半寸——原来银针尾端缠着的西域文字拓片，正死死绞住弯刀血槽。
苏瑶趁机掷出药箱，羊脂玉药杵撞碎在青砖上，腾起的药粉竟让刺客眼睑下的刀疤泛起红疹。
史君浩瞳孔骤缩，这症状与永昌三年兵部尚书暴毙前的体征完全吻合。
他靴跟猛碾地面某块方砖，书房暗格弹出的铁匣里，永昌三年的卷宗哗啦啦飞散，其中夹着的半片麒麟角突然吸附在弯刀表面。
王首辅没告诉你？史君浩借着麒麟角与刀身的共鸣，硬生生将刺客拽近三步，当年麒麟血淬炼的兵器，最怕......话音未落，他忽然侧身闪过窗棂外射来的箭矢。
箭头刻着工部暗记，却裹着突厥狼骑特有的马鬃毛。
刘将军的怒吼从院墙外传来，伴随重甲撞碎照壁的轰鸣。
他手中陌刀劈开风雪，刀柄镶嵌的狼头符铁片竟与刺客弯刀产生诡异共鸣。
张刺客趁机旋身，刀刃划过苏瑶飘起的披帛，浸过曼陀罗汁的丝线遇风即燃，在雪地上烧出蜿蜒的蟠龙纹路。
接着！史君浩将拓印西域文字的宣纸抛向刘将军。
纸张触到陌刀瞬间，那些字符突然活过来般攀上刀身，与狼头符铁片融合成全新的图腾。
刘将军顺势劈砍，刀气震碎三丈外的石灯笼，藏在其中的樟木箱轰然炸开——数十个与史君浩官袍补子相同的獬豸纹绣球滚落满地，每个都渗出靛青色毒液。
张刺客突然撕开衣襟，心口赫然浮现与史君浩相似的蟠龙纹。
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弯刀上，龙纹竟顺着刀身游向史君浩手中的麒麟角。
苏瑶见状，抓起炭盆里烧红的火钳戳向自己鬓间茉莉——花蕊中毒鳞甲遇热蒸腾，紫色毒雾瞬间裹住正在共鸣的龙纹。
远处传来更鼓变调，王首辅密室里的青铜兽首突然吐出带火星的青烟。
水漏装置显示子时三刻，密室暗门轧轧开启，六个戴着獬豸面具的死士踩着特定方位跃上屋脊。
他们靴底沾着的西域红磷在雪地上留下发光的脚印，组合起来竟是工部舆图上标注的密道走向。
史君浩突然踉跄跪地，锁骨处的蟠龙纹已蔓延至耳后。
他反手将麒麟角刺入肩井穴，靛青色毒血顺着角尖纹路逆流，竟在雪地上绘出半幅边境布防图。
张刺客的弯刀就在这时劈到面门，却被突然软化变形的刀身惊得怔住——麒麟角里渗出的毒血，正将精钢蚀成棉絮状的铁锈。
你以为首辅大人只准备了我？刺客嘶吼着扯动腰间铜铃，铃铛内壁的曼陀罗花粉随风扩散。
史君浩袖中银针突然全部转向，针尖对准了刘将军的后心。
苏瑶情急之下打翻安神汤，药液触到麒麟角瞬间蒸腾起带着血腥味的白雾，雾中隐约显出二十年前先帝寝殿的雕梁图案。
瓦片碎裂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新换的獬豸宫灯接连爆裂。
史君浩捏碎最后半片西域符铁，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满地狼头纹绣球上。
那些毒液突然沸腾着聚向张刺客，在他脚下凝成冰镜般的毒潭——镜面倒映的却不是此刻场景，而是王首辅密室中正在调配某种猩红药剂的枯瘦手掌。
小心......苏瑶的惊呼被淹没在突然响起的号角声中。
那声音既像突厥骑兵的冲锋号，又似工部试炼新火铳的鸣炮，震得屋檐冰棱簌簌坠落。
史君浩抬头望向声音来处，只见六点幽绿火星正沿着王首辅书房所在的方位疾驰而来，每点火星都拖拽着《山河社稷图》上某条隐秘水道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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