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六道幽绿火星掠过獬豸宫灯的残骸时突然分裂,化作三十六枚带倒刺的铜钱镖。
史君浩旋身甩出浸透毒血的狼头纹绣球,绣线在半空绷直成蛛网,将半数暗器绞进腥臭的黏液里。
瓦片碎裂声中窜出七名黑衣蒙面人,腰间铜铃与张刺客的制式如出一辙。
刘将军!
西南角的冰镜!史君浩话音未落,苏瑶抛来的药锄已钉在毒潭边缘。
冰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纹路,映着王首辅调配药剂的手掌突然扭曲成诡异的鹰爪形状。
刘将军反手劈断两根射向史君浩的弩箭,战靴碾碎冰镜的刹那,密室画面竟如活物般顺着裂缝渗入青砖。
朝堂的晨钟恰在此时撞响。
金銮殿蟠龙柱上的晨露尚未干透,史君浩官袍下摆还沾着夜露与血渍。
当王首辅捧着象牙笏板出列时,他故意踩住对方拖在地上的紫貂尾端。
朝臣们的低语声霎时凝固,只余獬豸香炉吐出的青烟在龙椅前盘旋。
臣要弹劾当朝首辅通敌叛国。史君浩的声音清越如碎玉,袖中抖落的冰镜碎片在日光下折射出猩红药剂的光斑,昨夜子时,王大人密室中的西域曼陀罗花粉,可是与突厥使节上月进贡的香料同出一源?
王首辅抚须而笑,腰间玉坠却微微颤动:史大人办案办魔怔了?
老夫书房昨夜遭窃,刑部案牍可还热乎着呢。他转身时官袍暗纹流转,竟与冰镜中调配药剂的手势分毫不差。
那请王大人解释,为何《山河社稷图》上标注的废弃漕运水道,昨夜会出现在你书房方位?史君浩指尖沾着未干的血迹,在汉白玉地砖勾勒出六道火星轨迹。
诡异的是那些血线竟自发蠕动,渐渐拼成工部密档记载的火铳试射路线。
龙椅上的皇帝突然倾身,冠冕垂珠撞出清脆声响。
孙御史就在这时掀开朝服内衬,暗袋里滑出的账册封皮赫然印着突厥狼头图腾:臣冒死呈上三年来边关军械异常损耗记录,所有异常运输皆经首辅门生之手!
王首辅的笏板当啷落地。
史君浩趁机将冰镜残片掷向殿柱,光影交错间竟重现昨夜密室场景——枯瘦手掌正将猩红药剂滴进刻着皇室徽记的银壶。
李侍卫突然单膝跪地:启禀陛下,此银壶形制与先帝...
够了!皇帝拍案而起,九龙玉佩在腰间乱颤。
他指着王首辅鼻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二十年前先帝突发恶疾,太医院失踪的冰蟾蜍胆,原来喂了你这头豺狼!
殿外忽然传来突厥古筝的颤音。
史君浩耳廓微动,这旋律与昨夜号角声的余韵竟能共鸣。
他假意整理衣襟,袖中银针已沾上苏瑶特制的解毒粉——方才孙御史递账册时,他分明闻到王首辅袖口飘出的曼陀罗余香。
老臣冤枉!王首辅突然扯开朝服,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当年雁门关救驾留下的伤,陛下可还记得?他眼底泛着不正常的血丝,仿佛有虫豸在瞳孔深处蠕动。
史君浩的银针就在这时破空而出,精准刺入王首辅的曲池穴。
众人惊呼声中,三只通体碧绿的蛊虫从老臣耳中跌落,遇风即化成带着铁锈味的黑烟。
孙御史突然捂住右臂——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与冰镜中相同的蛛网状血痕。
陛下请看!史君浩掀开王首辅的衬里,金线绣着的突厥符文正在渗血,这些活蛊需每月以皇室血脉为引,难怪先帝之后,三位亲王都......
皇帝踉跄着跌回龙椅,丹陛下的蟠龙仿佛在血雾中扭曲。
当御林军将王首辅拖出大殿时,史君浩注意到老首辅的嘴角竟扯出诡笑。
那口型分明在说:你以为赢的是谁?
退朝钟声响起时,史君浩扶住摇摇欲坠的孙御史。
御史袍袖下的皮肤已浮现出与密室药剂相同的猩红纹路,触手冰凉如尸。
宫门外,六匹挂着狼头铃铛的驿马绝尘而去,马蹄铁在青石板上磕出的火星,与昨夜轨迹一模一样。
暮色漫过朱雀大街时,史君浩官袍内的绷带又渗出血来。
他摩挲着苏瑶给的药囊,里层鲛绡上绣着歪歪扭扭的麒麟角图案——昨夜蒸腾的白雾里,先帝寝殿雕梁的裂缝中,似乎也藏着这样的纹路。
暮色浸透史府檐角时,苏瑶第三次拨亮药庐的羊角灯。
碾药杵磕在青玉钵沿发出脆响,惊得案头陶罐里养的冰蟾蜍鼓起腮帮。
她沾着药汁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绣有麒麟角的鲛绡,昨日史君浩进宫前塞给她的铜符在掌心烙出红印。
姑娘!
朱雀门换防了!小厮撞开月洞门,怀里的蜜饯匣子泼洒出几粒糖渍梅子。
苏瑶提起裙摆奔向垂花门,金丝楠木门槛上昨夜残留的血迹还凝着冰碴。
巷口传来熟悉的马蹄声,玄色官袍掠入眼帘的刹那,她腕间银铃突然震出清越颤音——那是苗疆的情蛊在共鸣。
史君浩翻身下马时,袖口暗袋滑出半截染血的突厥狼头令箭。
苏瑶的鼻尖动了动,忽然攥住他左手三寸处的绷带:曼陀罗混着西域尸毒,王首辅竟敢在朝堂用这等阴损手段?她语速急促,指尖却温柔地挑开浸透药膏的纱布,露出皮下蜿蜒如活物的猩红纹路。
正厅传来茶盏碎裂声。
刘将军铜盔上还凝着塞外风雪,蒲扇般的手掌捏着张泛黄信笺:那老匹夫的党羽今晨联名上奏,说你越权调用边军火铳营,要治你个拥兵自重之罪!信纸抖落的瞬间,苏瑶瞥见角落盖着工部侍郎的私印,墨迹未干的擅动漕运四字还泛着朱砂红。
史君浩就着烛火烧尽令箭,青烟在他眉宇间盘成獬豸图腾:昨夜密室里找到的冰蟾蜍胆,可验出蹊跷?苏瑶从药囊取出琉璃瓶,幽蓝液体中浮着半片金箔,先帝寝殿梁木的漆料里掺了苗疆蛊粉,与王首辅身上那些......她突然噤声,因为史君浩的指尖正划过《山河社稷图》某处,那里新添的墨渍覆盖着废弃水道的标记。
五更天的梆子撞碎残月。
金銮殿蟠龙柱上的朝露比往日更重,孙御史空荡荡的朝服被穿堂风灌满褶皱。
当工部侍郎捧着三寸厚的账册出列时,史君浩嗅到熟悉的铁锈味——与王首辅蛊虫所化黑烟别无二致。
史大人所谓通敌证据,实为突厥细作伪造!工部侍郎抖开的绢布上,火铳试射路线竟与运河改道图重叠,倒是昨日西南大营火药失窃,守将恰是刘将军旧部!他袖中滑落的令箭刻着突厥符文,落地却变成史君浩的私印样式。
史君浩轻笑一声,玄色官靴碾碎令箭时迸出几点火星:侍郎大人可知,突厥人从不在狼头令箭上刻逆鳞纹?他扬手洒出昨夜冰镜残片,日光折射在账册某处,墨字突然扭曲成工部密档特有的暗码。
龙椅上的冠冕垂珠突然静止。
皇帝拾起残片时,指腹被锋刃割出血珠,坠在账册上竟腐蚀出皇室图腾的轮廓。
史君浩趁机展开《山河社稷图》,昨夜驿马蹄印在羊皮卷上自动延伸,最终停在标注皇陵的墨点上。
报——殿外羽林卫的嘶吼裹挟着塞外风沙,雁门关八百里加急!
突厥可汗亲笔国书在此!鎏金木匣开启的刹那,史君浩袖中银针突然震颤——匣底暗格飘出的曼陀罗香,与王首辅密室残留的气息完美重合。
工部侍郎的笏板咔嗒裂开细纹。
史君浩的余光瞥见刘将军按在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而丹陛下某位言官正在悄悄吞咽解毒丸。
当突厥国书在御前展开时,史君浩瞳孔微缩——那盖着狼头印的朱砂,分明混着孙御史毒血的味道。
退朝钟声在暴雨将至的闷雷中显得格外嘶哑。
史君浩踏过水洼时,怀中药囊突然发烫,鲛绡上的麒麟角纹路正缓缓渗出血珠。
他望着宫墙上如临大敌的御林军,忽然想起苏瑶今晨替他换药时,曾说苗疆的情蛊最喜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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