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林笑笑就被窗外的鸟鸣声惊醒。推开木窗,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去,远处的侗寨吊脚楼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悬浮在云端。今天要拍摄的是侗族最盛大的百家宴,据说全寨子的人都会参与准备。
导演说六点就要到寨子里。周默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油茶,茶面上漂浮着金黄的炒米和花生碎。
油茶入口微苦,随即化为浓郁的咸香,炒米在齿间发出轻微的脆响。林笑笑小口啜饮着,感觉一夜的倦意都被驱散了。她注意到桌上还摆着一小碟绿色的糍粑,表面裹着细碎的植物粉末。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戳了戳。
艾叶粑,周默拿起一个,侗族人的早餐,驱寒祛湿。
艾叶的清香与糯米的甜软完美融合,带着一丝微苦的回味。林笑笑三两口吃完,立刻精神抖擞地开始准备器材。
车子在晨雾中缓慢行驶,山路两旁不时闪过早起的侗族妇女,背着竹篓往寨子方向走去。她们的服饰与瑶族截然不同——深蓝色的土布衣裙,头上盘着简洁的发髻,银饰不多却做工精致。
到了!司机突然刹住车。
前方是一座横跨溪流的风雨桥,桥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导演小王在桥头等候,看到他们立刻挥手:快来!祭桥仪式要开始了。
风雨桥上,几位寨老正在准备祭祀用品——糯米酒、腌鱼、五彩糯米饭,还有一只羽毛鲜艳的公鸡。最年长的寨老手持牛角杯,向四方洒酒,口中念诵着古老的侗语祝词。
他们在祭祀桥神,小王低声解释,侗族人认为桥有灵性,需要定期供奉。
祭祀结束后,全寨人开始过桥,每人都在桥中央的香炉里插上一炷香。林笑笑架好三脚架,捕捉这庄严肃穆的场面。阳光穿透晨雾,照在缭绕的香烟上,形成一道道光柱,宛如神迹。
过了风雨桥,就是侗寨的核心区域。几十栋吊脚楼依山而建,鳞次栉比。最引人注目的是寨子中央的鼓楼,十三层的飞檐直指苍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雄伟。
鼓楼是侗寨的灵魂,导演指着楼顶,遇到大事就会击鼓聚众。
寨子里的女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准备宴席的食材。林笑笑跟着一位名叫阿朵的侗族姑娘,来到她家的火塘边。
今天要做五色糯米饭,阿朵蹲在石臼旁,将一种紫色的小浆果捣碎,这是染料。
周默的系统识别出:
【侗族五色糯米饭】
【天然植物染色】
【紫色-紫蓝草】
【黄色-密蒙花】
【黑色-枫树叶】
阿朵的动作麻利,很快准备好了五种颜色的染料。浸泡过的糯米被分别装入竹筒,加入不同染料,然后放入木甑中蒸制。等待的过程中,她向林笑笑展示了侗族特有的腌鱼——用糯米饭和辣椒腌制,在木桶中发酵三个月。
尝尝?她掰下一小块递给林笑笑。
鱼肉呈现出半透明的粉红色,入口先是酸,然后是辣,最后是浓郁的鲜香在口腔扩散。林笑笑惊讶地睁大眼睛:像芝士一样醇厚!
这是侗家的味道,阿朵骄傲地说,每家都有自己的秘方。
糯米饭蒸好了,五种颜色鲜艳夺目。阿朵将它们拼成花朵形状,摆在新鲜的芭蕉叶上。林笑笑拍下这色彩斑斓的画面,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米饭上,每一种颜色都泛着不同的光泽。
临近中午,寨子里的男人们开始摆长桌。真正的长桌名副其实——上百张矮桌在鼓楼前的广场上连成一线,足有三百多米长。妇女们陆续端上自家准备的菜肴,很快,长桌变成了美食的河流。
要开始了!导演兴奋地喊道。
寨老吹响芦笙,全寨人按辈分入席。最尊贵的位置留给了几位百岁老人,他们穿着最隆重的服饰,胸前挂满了银牌。林笑笑和周默被安排在记者席,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宴席。
第一道菜是血红——新鲜的猪血与碎肉、香料混合,凝固后切片。林笑笑起初有些犹豫,但在阿朵鼓励下尝了一口,立刻被那丝滑的口感和浓郁的香味征服。
这是杀年猪时做的,阿朵解释道,只有贵客才能吃到。
接下来的菜肴令人目不暇接——竹筒鸡、酸汤鱼、牛瘪火锅、野菜糍粑...每一道都有独特的风味和故事。最让林笑笑惊叹的是百草汤,用几十种山草药炖煮的鸡汤,据说能治百病。
每家放不同的草药,阿朵的奶奶笑着说,我这锅放了七十二味。
宴席进行到一半,芦笙队开始表演。十几个青年男子手持大小不一的芦笙,吹奏出悠扬的旋律。女人们则手拉手跳起多耶舞,银饰随着舞步叮当作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来!阿朵突然拉起林笑笑的手,把她拽进舞圈。
林笑笑笨拙地模仿着舞步,很快就掌握了基本节奏。周默也被一位侗族老人拉去学吹芦笙,竟然吹出了简单的调子,引得众人喝彩。
宴席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当最后一道甜品——蜂蜜蘸糍粑上来时,太阳已经西斜。寨老站起身,用侗语唱起了敬酒歌,全寨人跟着合唱,歌声在山谷间回荡。
林笑笑放下相机,完全沉浸在这震撼的氛围中。没有专业的和声,没有精致的编曲,但这几百人合唱的古老歌谣,却比任何音乐会都更打动人心。
他们在唱什么?她小声问阿朵。
《迁徙歌》,阿朵眼中闪着光,讲述我们侗族人如何从东海之滨迁徙到这里的故事。
宴席结束后,按照侗族传统,客人要帮忙收拾。林笑笑跟着妇女们洗碗,周默则和男人们一起拆卸长桌。夕阳将整个寨子染成金色,劳作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剪影。
临别时,阿朵送给林笑笑一个小布袋:我自己绣的,装着你今天的照片。
布袋是深蓝色的土布,上面绣着简化的风雨桥图案。林笑笑感动地接过,从包里拿出那对蝴蝶银耳坠:送给你,云南买的。
阿朵惊喜地戴上,银色的蝴蝶在她黝黑的皮肤上格外醒目。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的情谊无需多言。
回程的车上,林笑笑翻看着今天的照片。长宴的壮观,歌舞的热闹,还有阿朵教她跳舞时认真的表情...每一张都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累了?周默轻声问。
林笑笑摇摇头,靠在他肩上:我在想,等我们离开栏目组后,可以来侗寨住一阵子。她仰头看着窗外的星空,学刺绣,学做五色饭,学唱《迁徙歌》
周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蜿蜒前行,远处的侗寨灯火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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