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意定流年数春秋 别亲人孑然闯江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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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文玉正独坐书房,案前烛台上数只白烛兀自燃烧,看着父亲的来信,他正在思考该如何行事方能避免他文家功高震主,以及同时还不可势压同朝,却全然不知对面的房顶上此刻正有两双眼睛在盯着他!

季丙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里边的文玉,一边在等着他熄灯就寝他们好做事,更多的则是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是感兴趣,如此年纪便有赫赫战功,然而看面相却又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好像浑身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他顿时有一种直觉,告诫自己此行一定要小心翼翼,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可怕!

李成元眼睛虽也看着对面烛光下的那个俊秀的面庞,心思却全都在回想方才他们越墙而入的那一段路程。他早就听闻季丙南的轻功很是了得,然而今日一见却仍是颇为震撼,他自认轻功也算不差,但是却绝没想到季丙南的轻功已足可算出神入化。

他们一起在客店里换了夜行衣,季丙南当先翻窗而出他是紧随其后,一路上高台、翻脊顶,季丙南所过之处是声息全无;一开始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一丈,然而仅仅两条街之后季丙南就已离开他三丈之远,即便他使足全力也无法缩短距离;更为震撼他的是,在即将进入将军府之前的戏院大街上,两栋跨度超过六丈远的牌楼季丙南竟然是一纵而跃,空中二次腾空的身法,江湖上顶级的轻功都可以做到,而他这一跃却是在半空中两次复尔翻身。待得李成元也到了事先观察好的这栋楼顶时,季丙南已然藏好在了背光的飞檐下。

这边李成元心中还在暗叹,忽然季丙南轻轻碰了他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对面的房脊上还趴着两个人!

只见那二人身着深色夜行衣,各执一把长约尺许的短柄匕首,并排而伏于文玉书房的上檐口。此时月亮虽不是特别亮,但天上也并无过云,若不是季丙南他们藏身于这间会客大堂的飞檐阴影下,此刻他们也便像对面那二人一样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文玉现下置身的书房只是简单的两间瓦房,因此房顶并无飞檐,是此那二人选择伏于房上便藏无可藏,又或许他们也没想到今夜还有别人也和他们一样夜探将军府。

李成元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不动,看看那二人意欲何为,季丙南点了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窗户里的文玉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站了起来刚要伸个懒腰,就见房上二人急坠而下!刚落至窗棂上沿便纷纷闪身而入,同时一左一右各出匕首分取文玉两侧罩门。

这一急攻着实迅猛,就算文玉在他们从房顶发力而下的时候已然警觉,但未等做出反应的时候那二人就已入窗攻向胸前!

这一个变故出其不意,看得出那两个刺客宁愿犯下大忌曝身于不藏之处就是为了可以闻声而动等着文玉久坐疲倦起身疏懒的那个瞬间。

李成元与季丙南都不觉为文玉捏了把冷汗。

再看窗内,只见两把短刀已近乎欺进文玉的前怀,电光火石之际,却见文玉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力量向后拖拽一样急速一退,待文玉站定之后,两刀来势便也慢了下来,也正是这一瞬间他陡然出招,双手各夺二人的手腕!却见左侧那人一个翻腕,手中刀顺势切下,反守为攻,直迎文玉袭来的左手,不得已文玉缩回了左臂,这下奔出的右手便也稍慢了些,他右侧的刺客也是镇定,见机会来了丝毫不乱,趁机横刀而过,取向文玉颈下。

这一招很是辛辣,刀势极为歹毒。文玉从起身舒懒到遇袭退后直至伸手奔刀皆是眨眼间的事情,等到这第二个刺客变招而上的时候他已然无从再次闪躲了。眼看那刀便要划颈而过之时,就见他的身形突然矮了半截,几丝毛发未能幸免迎刃而断,同时文玉双拳齐出,直击二人小腹。

几番来往并未有太多响动,文玉也并没有呼喊召唤卫兵,因此夜幕下的窗子里看去只有三个人在移形换影战做一团。

两个刺客吃了文玉一拳后并不做罢,而是携刀再上,两侧强攻。这下拳拳到肉,在书房的狭小空间内便有了沉闷的声响。芦笛声起,左近房舍内军兵哗然而动,火光一瞬间亮了好几处。这两个刺客却很是沉静,且战且退,不觉间便双双退到了窗口。

一个佯攻,其中一个刺客乘着文玉应招的机会忽然闪身而退跳出窗外,甫一落地便纵身而跃跳上了房顶;文玉知觉上当,便急速攻向了另一个刺客不给他逃脱的机会。这时闻声而至的军兵已然围住了窗口,有弓箭手已搭起了弓!

李成元与季丙南不觉都替这个刺客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拳头。方才二打一的时候他们只顾着看文玉如何拆招应对来袭,等现在就剩一个的时候他们才看出来,这个刺客出招极为罕见,根本看不出来路。

每一招都是极其的简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想要刺便是最直接的刺,想要划便是最简单的划,就像是不懂任何招法一样,但是他的每个动作做出来却让人觉得好像出招就应该这么出一样,极其的迅捷与实效。因此文玉应对起来也是特别的吃力,刚拆了一招便要迎紧随而后的第二招,招招应对吃力疲于防守便根本无从进招反攻。

然而李、季二人都知道,这刺客如此急攻也并非长久之计,一旦力乏之后文玉便可反守为攻,相信文玉也在等着他的招势变慢。然而诡异的是这刺客急进了三十余招之后招式非旦没有变慢反而还越攻越猛。窗外的军兵也不由的呼喝起来,但窗内二人迎面进招相距太近,因此他们也不得上前相助,弓箭手更是无法起到作用,把着弓指来指去却也无法放箭。

李成元暗道一声“好功夫!”,季丙南点点头,也悄声说了句“文玉也不差!”,意思是一般人遇到如此怪异近乎搏命且攻速极高的杀招或许早就丧命了,然而文玉虽只得闪躲但也算是应对有招。二人刚说着,再看文玉忽然伺机变招,面对直进面门的刀风并未再躲而是犯险以双手合十的姿态夹住了这人急进的短刀。

这个变故也让那刺客打了一个愣神,或许他正得意于自己的急攻足让这位威名远扬的将军疲于应对,根本没想到他反而会选择在最危险的一个杀招下变招。也正是这一个愣神,文玉再次抓住了机会,左手向前五寸佯装欲夺刺客的前臂,同时右手探前一把抓掉了他的面巾!

这刺客也是机敏,短兵相接面对面的情况下竟还能撒手放掉了短刀同时急撤手臂。但终归还是躲掉了擒拿却没能躲得了文玉的另一只手。面巾撕下,连李成元与季丙南都惊诧起来,只见这刺客年岁极小,看模样是个最多也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

文玉也没想到几番差点要了他命的刺客是如此的小,也正是这一刹那,就见这孩子忽然伸手入怀然后向窗外撒了一把白灰粉,同时趁着文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鹞子翻身闪到窗外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幕中。

等到那一群军兵反应过来之后早寻不到那刺客的方向,文玉也跳在了窗外,正仰头观察看却听得一句方存稚气的喊声传来,“我是韦高峰,我还会再来的!”

一名将官上前问道:“将军,追吗?”

文玉并未回答,仍看着方才那个自称韦高峰的少年消失的方向。忽然,他一把抽出了那将官腰间的方刀,转身向李、季二人藏身的方向一掷,同时扬声道:“是万中镖局的吗?二位下来说话便是!”

这一刀蓄力充足且准确无误地钉在了二人身前的横枋上,刀刃没了一半。李成元与季丙南相识一眼,皆心道看来这文玉早在和那个韦高峰打斗的时候就已发现了他们,这人果然是不简单。

既已如此也就别无他法,二人便也站起来跳在了地面。

文玉没有说话,兀自背着手就那么看着他们。李成元偏头看向季丙南想等着他说话,这一看才发觉季丙南的脸上满是尴尬。

“季师父,早先好请您您却不来,今夜如此到访倒是晚辈失礼未能迎接了!”文玉说话的声音也很是“文雅”,但他话里有的话反让李成元深感不妙,这季丙南是有事瞒了他。

“这个……文将军,恕在下无礼,如此叨扰,多有得罪!”季丙南一时也是无话。

文玉轻轻一笑,侧过身一摆手说道:“二位,里面说话吧!”说完便当先进了书房。

李成元跟在季丙南身后,他刚想悄声问一句话,不料季丙南走得很快无从问起便也做罢。来到文玉的书房,李成元这才看到,满屋的书籍经卷,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不知道的可能根本想不到这是一个武将的书房。

文玉并未邀二人坐下,而是站在一副“山林惊鸟图”前端看了半晌。突然,他说了句“镖是我留的!”

季丙南搓了搓手,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在房上趴了半天冻的还是此时听到镖银的消息而高兴的。他还没说话,文玉终于转过了身,看了一眼季丙南又仔细看了看李成元,这才请二人落座。

“夜已深,我也倦了!季师父,咱们长话短说。镖银在城外清水铺兵营,我是分文未动,明日你便可取走。”

李成元与季丙南面面相觑,就听文玉接着说道:“早在我驻守安阳的时候我便差人请过季师父,不过您一直未有赏脸,迫不得已晚辈才出此下策。还是那句话,只是想请季师父搭桥引见,我想拜会您的恩师,西南神刀常万中!”

再看季丙南,却见他是着实很不安,只听他说:“文将军,一早我跟您便说了,以您的神通,若是您都没能找到他,那我更是寻他老人家不到了。真的不瞒您说,我也已有数年没有见过家师了!”

“别人找不到他倒还情有可原,可季师父您是他的顶门大弟子,您说找不到他您觉得我会信吗?”文玉的语气稍微生硬了些。

“这……”季丙南一时也无言以对了。

再听文玉又说道:“反贼现在声势正盛,但我朝上下齐心协力,定要诛逆叛、安天下!季师父,你不肯助我,莫非你是和那反贼一边!?”

季丙南一看他的话已说到如此之重,赶紧站了起来,却也不见吱唔了,语气坚定地道:“文将军,在下绝不敢有任何妄语,我久未见家师实乃千真万确,您若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至于你说我是站在那一边这更是绝无此事,我辈终究只是普通百姓,无心更也是无力参与天下纷争!”

文玉紧紧地盯着他,看着他说完却不做任何表示。忽然,他把头转向了李成元,问道:“李师父,你认识杨曜中吗?”

李成元一直在旁边站着,乍一听到文玉的问话心下不由一凛,自打他们从房上下来之后并没有介绍过名姓,那么文玉是何从知道他的呢?

想归想,出于礼节他还是先答话道:“回文将军的话,杨曜中近些年来在江湖中的名头很大,在下倒是听说过。但却不曾有过谋面,更是谈不上相识!”

文玉听完对他微微一笑,稍弓了弓上身表示致意但也并未解释何以他识得自己。忽又转头对季丙南说道:“季师傅,既然你执意不肯帮忙,那咱们以后算是朋友还是敌人?”

季丙南表情煞变,再看文玉却又已转回头去看着墙上的那幅画不再理会他们了。此时季丙南的脸上满是尴尬,他看了看一旁的李成元,却见他示意赶紧出门离开。于是二人抱拳告辞了文玉便转身要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文玉的声音传来,很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天剑天剑!何以破天剑!”

桃江有一处万中镖局的分号,季丙南连夜将他们召了过来就地取镖去长沙,待安排好一切,季丙南声言很怕这一镖再有闪失,欲请李成元与自己再多走一程,亲自送镖去长沙。然而李成元一是心中确有所忿,一腔热肠千里迢迢来帮忙但季丙南却并未和他全盘托出;二来他离家数日,眼下天气日益严寒,他也想早日回家。故此便执意推了季丙南的相邀径自起程西行奔泸州而去。

这一路便也无需像来时那般前后探查而是尽管赶路,只第三日晌午便到了合江渡口,过了江离泸州城也便只有半日的马程了。这时节渡口也甚是冷清,往日里沿岸星罗棋布的各色摊点也是踪影难寻,李成元此时腹中无米可是想找个吃食都不得见。再往前走便到了江边,几只江船孑零地落在水上却不见有船公。

“有人吗?”李成元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却连个回音都没有。

一人一马矗在江边,眼看着很快就能到家不想却被这江水阻隔了,又连喊了几声都无人答应也是奇怪。按理说这些摆渡人都是不下船的,可即便是在舱里睡觉也该听到有人要过河了。

晃悠着座下的马沿江信步向前,眼前恰是一条稍宽大的渡船,李成元正欲找上船去,陡见船下河滩处转出来一个老者,看模样像是这左近的渔民打扮,这老者抬头看岸上立着的一人一马也是吓了一跳,李成元过江心切,好不容易见着了人便赶紧下马问道:“老人家,怎地不见掌舵人?”

那老者像是很吃惊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才答道:“听口音你不像是远地的人啊,怎地却是不晓得今天腊月二十八祭河神,船不过江啊!”

这一说李成元“哎呦”一声,直把日头给忘了,一心赶路回家却没考虑到避开这个时间。可眼下不过巳时三刻,且已然到了这儿,如果今天过不了江的话难道他就在这岸边等一整天吗?

那老者像是看出来他的心事,却哈哈一笑道:“江是过不了啦!不过向西三里地的胡家坝上今日逢的是年前最后一个集了,可是热闹,也有马店可以歇脚。掌舵的也都到集上消遣了,不然今日还待在船上河神可是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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