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陇陌上伊人美如玉 锦衣华公子世无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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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头向里看了看却不见朱云珊等人了,唐远志回转身看着眼前划过的河水,不觉一下子想起那年师父带着他们三个人去江里游水,不料平时生龙活虎的陈安阳却硬是不敢下水。想到这他心里不由好笑,又是鼻头一酸,却不知陈安阳现在会不会游水了,也不知师父师娘此刻身在何处,一下子感觉像是过了异常的久远没有再见过他们了。

收起感怀再回头看了看,仍是没见到朱简他们。唐远志贴身向里靠了靠,有人给他闪了点位置出来,他便躬身挤过。原来靠里竟比外围要舒松许多,他若无其事地慢慢走动,这下果然便看到了朱简等人。

一伙人正围坐在一处,看起来是在听朱简说道些什么,时而还都哄然起笑的样子。唐远志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扬起头看看天色,复又随意走动几步,在人群中算是走了一圈却也没听得朱简那帮人里有人招呼他,想必他们是自顾说笑了,或是船上人着实太多没人发现到他,心下不免生出些失望。

直到渡船靠了岸,他又得牵着马第一个下船。上马之后他慢慢地走着,然而直走出十数里地也未见朱简等人超过他,回头一看道上早是空无一人。

经许昌,过管城,渡了滔滔黄河后一路北下,终于在九月初七这天一早到得了太原府。

巍巍太原府城高墙深,再远处的连绵群山更是显得整个城池有如合于天地、吞四海八荒之气势。而现如今的太原城因为是朝庭对西北防线上的首重之地,此刻更是因为战火而凭添威严。

九月初九的武林大会定于城北三里外的漫湖山庄召开,而漫湖山庄再向西北三十里开外便是两军已对峙十数年之久的长平坡。本次大会的主办者、漫湖山庄的主人便是晋地豪门、这些年在西北武林名动八方的“通天手”冯照汉。

虽说还有两天才到初九,但偌大太原府此时就已行人攘攘,街上一下子比往日涌出了甚多的各色人等,其中不乏外蕃异士、滇外苗人。

唐远志牵着马找过几道大街都被告知客店满人了,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角巷里的小店,让了马到堂下吃了碗羊杂汤,深觉腹中饱满,认了门房之后便简装上阵,没进了人群中要逛逛这名垂天际的北方重镇。

或许是因为武林大会的召开,抑或是本来此地便商贾风盛,只见城内数道大街连着的东西两市上皆是往来如织、行人络绎不绝。唐远志一下子见识这么多的人,听着耳畔充斥着的各种烟火之声,一时兴致遄飞,两只眼睛便要不够用了。

闲逛了大半日方只走了一隅,唐远志深叹这城池果是比泸州大了好些。此时正逛在了一条杂市街上,两旁不乏有打把式卖艺的,找了一个人圈大些的挤了进前,只见正有一个粗壮汉子在垓下耍一把钩镰枪。

这汉子约么三十余岁,身板得七尺有余,因是光着膀子,浑身的腱子肉上油光透亮。唐远志看了两眼便知道这人招式并无精奇之处,所练也只是普通枪法,但胜在力气卖得够足,观瞧之下众人自是纷纷叫好。

然而叫好归叫好,甫等这汉子耍完一套枪捧着个小簸子求赏钱的时候,原先叫好叫得起劲的众人却纷纷佯做不知,顾左右而不见了。即便有给钱的大多也只是扔过去一文两文的,一圈下来那大汉的簸子里只寥寥十几个大钱。

再看那汉子的脸上显是也有些失望却并未多说,放下簸子在身后,回身又抽出一把关刀更卖力气地舞了开来。

唐远志又向前挤了挤,有心想着方才是离得远了些,待他这番练完自己定要多给他些银子。然而不等他挤在最前,却一眼瞟见那汉子放在身后的簸子边上一根细细的树枝正悄然往前凑。

而旁边站着一个人,一只手举起来挠着头佯装若无其事地四顾张望,但眼睛却不时地向下瞟去,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虽看不出动唤却瞒不过唐远志,他知道那树棍的另一端便是在这人手里。

那汉子自是浑然不知,而眼见那簸子就快要被拨到那破褂少年的身边,只要他弯下身便可人不知鬼不觉地将整个簸子拿走。

人群里唐远志突然对正卖力舞刀的大汉喊了一声:“你的钱!”

那汉子下意识地一回头,正看见自己的簸子怎地像长了脚一样离自己远了出去,他来不及多想便一把跨了过去将簸子抓了起来,抖了一下估摸着还是原先那么几个大钱未见少,这才一把倒将出来揣进了腰带间。

与此同时那小偷却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卖把式汉子身上的时候从人群里挤着向唐远志这边来了。唐远志当然知道他想报复,心说你来了正好,就在那小偷蹭到他身旁刚拽出小刀的瞬间右臂只轻轻一提一晃随即小刀便到了他的手中,再看那小偷脸色煞白实则方才持刀的胳膊已被唐远志掸断了。

待卖把式汉子收好了钱众人一看也知无趣便四散而去,身旁左近的围观百姓对方才小偷报复反被断手一事浑然不知,然而唐远志方才的动作却是被一个人远远地看得一清二楚。

捏着手里的二两碎银唐远志想要上前递给那汉子,却不料那汉子却是如何也不肯收,直言自己靠的是把式赚钱,把式没练成自然是没有拿赏钱的道理。

又转悠一圈下来天已渐暗,进城的时候便得知本城宵禁得早,草草在路边吃了碗馄饨后唐远志便回到小客店径自睡了,一夜无话直到次日清晨。

起床洗漱的唐远志耳听得窗外是锣鼓喧天,再听之下原来是有人专程来知会城内百姓,无关人等不要涌向漫湖山庄以免刀剑无眼伤及自身。

这边城里是紧锣密鼓的为明天的大会做着一应准备,而川西平凉定西王府里,晸永暴怒之下将手中茶碗摔向案几前垂手而立的一位青年副将,这副将身边坐着的乃是已晋升都护将军的杨曜中。

这副将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陪着杨曜中从九龙潭八卦庄里九死一生杀了出来的韦高峰,也便是十年前益阳城夜刺文玉而未果的那个黑衣少年。

再看晸永怒目而视,直看得生性孤傲的韦高峰鼻头抽搐了几下。

“废物,一个十几岁的毛头你都看不住!”晸永怒骂道。

韦高峰只站着却也不做任何解释,眼睛却不敢再往晸永那边看去。

“他敢冒死行刺曜中,这本就是死罪!更何况我们对文玉的真实动向一直了解的是少之又少,那毛头小子不就是一个口子吗!?”晸永就差站在韦高峰的面前骂了。

杨曜中站了起来说道:“王爷息怒,高峰事先已做了判断,那小子应当不是文玉的人,或许只是乘机做乱,是个巧合罢了!”

晸永看杨曜中这么说了便不再理会韦高峰,杨曜中赶紧对韦高峰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韦高峰对着晸永的背影一躬身便转身走了出去,出门走到转角处隐约听得屋里面定西王说了句:“他是韦高峰,怎地也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待厅内只剩杨曜中之后,晸永回过身来问道:“那冯照汉是什么来头?”

杨曜中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答道:“我想了一下,也便是这十数年来冒头的。师名来路却没人听说过,但手上功夫却是不低。”

顿了顿又接着道:“此番武林大会的师出之名是联合各路齐心对抗砣矶岛的聚仙山庄,没听说背后有文玉的参与!”

“务必盯得紧一些,过往明细一定要搞清楚!”晸永说道。

杨曜中一躬身:“是,王爷!”

等到九月初九这天,即便早先几天便有人在城里知会百姓尽量不要前往观看,但真到了日子漫湖山庄前早便围满了人。然而寻常人等是万万无法靠近那个搭建在山庄门前山洼中央的擂台的,只因擂台周边一圈早便划分好了各门各派的席位。虽是如此,乌泱泱的百姓却也仍是挤得很近,都想瞧得清楚。

那擂台搭了足有一丈多高,整个台面更是足有五丈见方。擂台东西两侧各有一处观礼台,邀上观礼台的除了有城里的几名州府高官以做公证,其余便是当下武林各大正派的数位长老坐阵。

辰时三刻,钟声响起,只见擂台上飞身跃上一人,此人约有五十余岁,身形不甚高大却腰直腿正,走起路来了是稳健有力。

这人甫一登台,场下西侧便有一处响起了阵阵叫好声,远远看去是一片身着灰底蓝边短打衣襟的阵营,挤在人群中的唐远志却并不识得是何门派,但想必台上这人当是这些人的老相识,是而才捧场叫好。

只听台上那人向四周逐一躬身示好,这才扯开嗓子道:“各位前辈,各位英雄,相熟的、不相熟的天南海北的各位朋友,我叫吴天海,忝任泰山无风刀掌门便是区下。承蒙漫湖山庄冯老庄主盛情,斗胆来主持本次天下武林大会,诸多不到还请各位前辈英雄多多担待!“

此话说完场下又是一片叫好,只是这回的声音却有不同地方传来,唐远志心道,想来这人当是善于走动、人缘颇好,否则漫湖山庄也不会找他来主持了。

“各位,本次天下武林大会之盛况,各家各派尽数汇聚于此乃是数十年来之首次,也是我辈江湖同道之万幸;同时我们聚于漫湖山庄之宝地,更是为了同心协力齐举英豪共抗聚仙庄!”

吴天海这句话说完台下又是掌声雷动,尤其是当他说完“共抗聚仙庄”之后,台下纷纷起势附和,唐远志却一时摸不着头脑,并不知何为聚仙庄,又是为什么要对抗。

吴天海继续道:“各位,闲话不多说!我先宣讲一下本次大会之要旨,并非为了较出高下、分出高低,实则是为了给众家一个展示之所在,以扬中原武林之威、振我辈同仇敌忾之气!上台比武的各位英雄尽出绝学但万请点到为止,最终的胜者我们将推举他做此番共抗聚仙山的领袖,唯之是从!”

说罢向西侧首的观礼台略一示意,得到回应后便复又说道:“但不知哪门哪派的哪位英雄率先登台?”

等到需要登场的时候,台下数千计人众一时鸦雀无声,第一个上台这件事搁谁都不想去做,因而足有好一阵都无人应声,吴天海略有尴尬,正要再开口做一番鼓动,只听西南方向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嗐,名门大派的各位英雄都怕丢了脸面,不愿先上台找那苦头,既然如此那便我这个没皮没脸的人先来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向那方向望去,唐远志也是好奇是谁愿意先上台。然而足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起身,正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这才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分开人群向擂台中央走去。

众人哗然,一来似乎无人识得此人是谁,更主要的是看他弱不禁风随时便要倒下的样子不由都替他捏了把汗。

待等到他走到了台旁,非但没有用轻功跃上台面,而是摸了半天才找到台阶爬了上去。等他上了台走到中央,却听吴天海哈哈一笑,冲那老者抱拳道:“我说是哪位英雄气魄盖天敢为人先,原来是云南‘采药童老’童老英雄,失敬、失敬!”

众人这才知道这老者是云南来的,了无不佩服吴天海的广交天下识人之功。却看那老者也是哈哈一笑道:“吴掌门的眼力着实是好,竟还能认得老朽,荣幸之至啊!”

吴天海复又客气一番,便又对台下喊道:“各位,我们的江湖前辈已有人率先登台做了表率,还有哪位愿意先上台比试?”

又等了一会,这回应声的却是一个中年胖子,只见此人来到台边脚一点地竟飘然跃到了台上,虽身形肥胖竟有如此好的轻功。

这人是谁大家倒大多也并不认识,不想吴天海仍是相熟,一报号众人知道了名姓,是辽北莫家河的三当家,“塞北神行”莫引图。

只听这莫引图冲台下抱拳道:“我莫老三到了这么大的场面怎能不上来显一把,否则这大老远的路不就白赶了,住店的银子都白花了。但是我又害怕打不过别人,这不正好有个老头便先上来了!”

此人说话滑稽,惹得台下一片笑声。那“采药童老”脸上却是一变,待吴天海又说了一遍点到为止继而让到一边之后,这莫引图还想再耍两句贫嘴,却看那老者率先发难,一改方才的病弱之态,闪身形举双拳便直攻莫引图的上下门户。

莫引图口喝一声“这么急!”便抬招相接,二人转眼战在了一处。只见那采药童老腾挪辗转身法竟相当迅捷,而那莫引图的浑号是“塞北神行”,自然练的也是腿上功夫,这一来二人的打斗便很有看头,倒不是拳脚上有多精妙,着实是你追我赶、你退我进互不相让,一时间偌大的擂台之上到处是二人的身影。

足打了有三十个回合,台下众人一开始的新鲜劲慢慢也就没有了,有人向身旁说道“这不成了赛跑了吗?”,闻者也是深有此意。

然而这二人正说着,只听“着”一声,再看台上,原本一直在追着“采药童老”的莫引图竟一个踉跄直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脚下越退越乱,最后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莫引图的脸刷一子红到耳根,发恨便要起身再战,吴天海赶紧过来从中拦住。满头是汗的莫引图缓过劲来,不等吴天海说话便从一侧跳了下去。

再看那采药童老却是面色平静未见喘息,全没有刚上台时的那种老态龙钟,底下各派的掌门、领队等人都明白,这老头原来是扮猪吃虎的主。

果不其然,接下来又连着上去了六个人竟都败在了这老者的手上,无一不是莫明其妙的便被拍了一掌或是踢了一脚,有的是摔在了台上还算留住颜面,有的甚至直接便被拍下了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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