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响起了阵阵叫好声,方才随他一起赶来的人里奔出一个约四十余岁的矮壮汉子,看打扮是个武师模样,冲着方才激战众人扬声喝道:“哪来的莽汉恁不知道好坏,若真有本事方才怎地擂台上没看见你们!冯二公子都来了还不停手,非要打你们好看才做罢?”
这人还要呼喝,却见那“冯二公子”抬手止住了他,随即便闭上了口退了回去。
“众位英雄,晚辈多有得罪!但不知双方是因何相争又如此相斗,天下武林本是一家,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各自礼让三分?即便真有冤仇定要分个胜负,我看最好还是择期择地再做了断更好!眼下恰逢盛会,豪杰相聚,众位在此殴斗怕不只是要伤了自家且要蒙了大会之盛,我漫湖山庄呕心承办岂不是也要凭受其乱,家父若是知晓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冯二公子的话是刚柔并济,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殴斗双方听了明显都是闻之色变。
冯二公子瞧眼各看双方。
银花洞那个头领是个只三十出头的高瘦青年,听冯二公子说完后便一抱拳道:“冯公子,多有得罪。今日到了冯家的地界自当听你们的,冯老庄主的面子我们也定是不敢不看的。至于这些叫花子我们有的是时间收拾!”
说罢不等对面还口便领人扬长而去,再看丐帮那个长老则是围着冯二公子好一顿夸赞,全不提方才殴斗一事。
“人模狗样的还挺能说!”陈安阳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一边,正嚼着包子满不在乎地说着。
唐远志问道:“二哥,那是谁啊?“
陈安阳斜着眼道:“你没听嘛,是这漫湖山庄冯照汉的二儿子,小二子就小二子呗,还冯二公子,那我不得叫陈二公子啊,你以后就是唐三公子了!”
唐远志没理会他对人家的揶揄,接着又说道:“他的身手倒着实不错,我看比你我都要高强!”
“啊呸!”陈安阳急了,“就那两下子你看出什么厉害了,也就是身边一圈拍马屁的帮着显得威风!”
话里虽有不屑,但二人仍不自觉地远远看着。唐远志由衷觉得这冯二公子武艺高强不说,说话更是有条有理很有一番声势,就觉着这人比自己要强了百倍,若是他在方才那种情况下怕是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谈几句话就劝解开双方。
陈安阳也一直在盯着前方,他看着锦衣华服的冯二公子心里却想着若叫他换了身份,一大帮人围着他公子长公子短的却不知是怎样的风光。
二人正各自想着,全然不觉冯二公子率人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直等丐帮一众先吵闹着到了茶水摊近前才反应过来。二人闪身让过凳子,结了包子钱便要往擂台那边走去。
冯二公子身旁跟着的那个丐帮长老正在一个劲地感激冯二公子请他们吃饭。陈安阳与唐远志经过的时候,冯二公子抬头看了看他们一眼,估计是对上台比武的陈安阳有些印象,冲他们俩点头微笑。
唐远志也点头示意,却不想陈安阳拉着他的胳膊径自只往前走。
“一看就虚情假意,你理他干嘛!”陈安阳很不满意唐远志的举动,边走边抱怨。
唐远志知道他是妒忌心起便未多说,只催他赶紧带自己去找大师哥。
平凉护卫营的李正等一队十五人受命化成平民潜入太原城里的这件事杨曜中一开始并不知情,而是定西王晸永直接指派的命令,由王府总管陆金富亲自下营挑的精兵。这其中李正虽然入营时间不是最久,但陆金富慧眼识珠相中了他的沉稳聪健,再加上武艺方面的几轮比试下来也是李正轻松得胜,自然也便任命他为这一队的行长。
到了太原城后,按吩咐他们十五人成五组分别住进了城内东南西北方向的客店,李正与其余二人居中策应。白日里他们上街打探往来赴会的人里有无与文玉相密之人,晚间便是集中汇总情报并登记在册以便日后继续搜探。
陈安阳随大河帮一众算是较早一批到得太原城的与会帮派,因为来得早本就无所事是,加之大河帮内也并非规矩严森,因而陈安阳不时便与一些相近朋友上街闲逛,也便是偶然之下在街头看到了李正。虽然李正化妆打扮成了一个庄稼汉但陈安阳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然而陈安阳坏心眼太多,就要喊大师哥的一瞬间突然又改了主意,他想看看这李正好好的营房不待怎地也跑到了太原府来,而且还乔装打扮成这样究竟是要做甚。故此他便一直尾随着李正,跟着他直晃悠到了天黑,待记清了他的住处之后这才回大河帮驻地报到。
后来再想去找李正打算给他个惊喜但又被帮里事务给耽隔了,正念念不忘之际不想竟又在擂台下碰到了三师弟唐远志,于是乎下午的比试也不想再看,正要告假去城里,不想大河帮的领队、副帮主兼任他所在汉水堂堂主的施可南严辞拒绝了他,着令他就在此地哪里都不能去,不仅如此还让他就坐在自己旁边。
这下没有办法,虽然唐远志恨不得当即就能见到大师哥,但是陈安阳不得脱身那么他自然也无法找到大师哥了,无奈之下便也只得站在外围继续看这下半天的大会。
天剑门的那个中年男子自上午连胜十数人之后,休息了半晌到下半天竟又是一口气连退八人,这八人里不乏各大门派的大辈弟子。一时间台底下纷纷传来各种声音,有钦佩也有唱反调的。大河帮这边陈安阳一改起初的左顾右盼,看得也是饶有兴致,堂主施可南便在旁边给他价绍起上台之人来自于何门何派,所使武功有何精妙之处而败又败于何处。
陈安阳若只让看打斗虽也觉得精彩但内里玄机他自是不知,而有施可南在边上给他讲解,再看之下便又是另一种境界,不觉间便想象若是自己与这天剑门之人相较的话该如何取胜。
等到又上台的一位来自泰山无风刀、场上主持吴天海的师弟方天贺也败下阵来之后,台下一片哗然,再想上台之人无不暗下思忖自己比之这方天贺要如何,连名动齐鲁的“金刀铁掌”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自己又能有多大把握不败下台来。因此一时间无人敢上台应战,台上便冷了场。
劝下了师弟之后,吴天海也觉脸上无光,想到在众多人的眼皮下自己的师弟败给了这天剑门,那岂不是让人认为自己堂堂无风刀便不如天剑门了。一咬牙便要亲自上阵,他想自己把师弟的脸面、无风刀的声望给找回来。正要上前说话,下意识地回头向西侧观礼台上看了一眼却见漫湖山庄庄主冯照汉冲自己摇摇头,想必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但并不赞成。
这边吴天海心下着急,有心再鼓动众豪杰上台比试却无人应声,正在他二番说请的时候,就见观礼台上悄然走下来一个年轻人,头戴四方简公冠、身着白玉秀身袍,步伐轻盈却又稳健有力。
这年轻人吴天海再熟悉不过了,就连台下的唐远志也是识得的,正是晌间在茶棚那边打过照面的漫湖山庄冯二公子。
陈安阳斜着眼往台上看着,心道看这文质彬彬的样子竟然也想上台露脸,即便是晌间给丐帮和银花洞说和的时候耍了点三脚猫的功夫,但那毕竟是不入流的门派,眼下这天剑门的人可是连胜不败,心里就盼着这冯二公子出个大丑。
他这边还在想着,台上二人已见礼完毕便要伸手了。只见冯二公子从腰间抽出一柄银丝软剑,施了个“小童洗剑”乃是请礼式,对面那天剑门的汉子却不客气,提起手中剑便上身欺进。
他所使乃是镔铁所铸的重剑,而冯二公子的却是银丝软剑,正是一重一轻、一柔一刚,因而冯二公子避其锋芒,并未与其正面相碰而是点剑花闪过直击后夺对面的右臂之手、腕、肘。天剑门弟子并不在意,一击不中后并不收剑,而是翻手腕手心向上,再看重剑竟像鲤鱼戏水般上下剑光四射,时而攻冯二公子下颌、时而又直冲其小腹。
你来我往间二人尽出其能,各自手中剑光齐舞,远远看去已然不见人影,台面上只有二团寒光时而碰撞时而分离,只听得叮当声不绝于耳,底下众豪杰无不屏住呼吸,眼睛全都紧盯着台上,生怕错过如此精彩的剑术对决。
陈安阳也凝神看着台上,就听耳边是堂主施可南的赞叹之声道:“想不到冯照汉的儿子剑术竟如此的精绝!”
陈安阳心有不服地“哼”了一声,满脸不屑。施可南并不在意,只是轻声又说道:“你仔细看这冯二公子,应对有方。无论对手是急攻还是游走,他都能尽量把持着自己的节奏,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性,难得啊!”
“有什么难得的,真要是有本事哪还需管其它,不早就剑术上压过对手将他败了下来?”陈安阳回了一句道。
施南生哑然一笑:“所谓剑术,真到了上乘境界之后便并无招式上的优劣,实乃各家之所长尽皆是千锤百炼后而得以留存下来。不仅是剑术,拳脚棍棒皆是如此。你切不要认为学得精妙招数便可高枕无忧了!”
陈安阳并未作声,但心头也觉得堂主向来说得都是有道理的,因而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施可南接着又道:“高手相争,首先争的是先机,眼下是擂台比武,因此没有先机与后手之说;其二比的便是内力,这冯照汉的儿子虽然年岁上差了天剑门弟子半截,但你观瞧他出招之沉稳显是得过名家指点,此项二人也是平手;这第三便是真正取胜之所在了,即是心性,冯照汉的儿子一直稳着自己的节奏,眼下虽未分胜负但天剑门弟子已然急攻不下渐要失了乱,你瞧好了,不出二十个回合他便要败下阵来!”
自打他一说完陈安阳便开始在心里记着招式回合,就等他们能多打几个回合让堂主哑口,然而果不其然,正好第二十个回合之时,只见冯二公子上步一个闪身,手中银丝软剑随身形直晃天剑门弟子的面门,同时右腿跟进,右脚尖直点其持镔铁重剑的手腕,只听得“哐啷”一声,天剑门弟子的重剑脱手而飞,不等他留意,冯二公子的软剑已直抵他的咽喉。
这一下台下众人无不起立喝彩,更有叫好声不绝于耳。一来是他们的比试属实精彩,二来更多的人是忿于这天剑门弟子早先风头无两、连败众人之势冲天,因而当冯二公子胜了他之后底下众人大多都是瞧好的心态。
吴天海赶紧上得前来,不想那天剑门弟子不等他说两句场面话便捡起了重剑下了台去。
吴天海也不在意,满脸带笑地走到冯二公子身旁高声道:“众位,所谓英雄出少年,代有才人出啊!我身旁的冯二公子年少有为,剑术绝伦,我吴天海定是比不上了,连胜数十人的天剑门子弟也不是对手。但不知还有哪位想上台与冯二公子比试比试?”
台下一时无声,就听得吴天海又喊道:“有的人说了,我练的不是剑,又有人说了,我长于刀枪!众位听我说,但不管你使得是何种兵刃、练得是哪门武艺,尽可上台比试,据我所知,冯二公子打小便访名师、拜高友,拳脚棍棒是样样精通,因此众位英雄大可迈步登台、各献绝艺,也好让我们尽览中原武林之风采!”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下来底下各门各派里无不议论纷纷,有的不服、有的却附和起漫湖山庄,但一时间却并无人再上台应战。
陈安阳仍旧斜着眼,这回却是回身扫量各派的众生相,待看得众人大多都是奉承漫湖山庄的嘴脸之后更是心有不忿,打定主意便要起身上台。施可南一把按住了他,轻喝道:“你干嘛?”
陈安阳回道:“我去教训教训他,堂主你就等着看吧,我去给咱们大河帮长长脸,也给您老人家长长威风!”
施可南一沉脸,盯着他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老实待着!”
他们正说话间,却已有人上台应战了。来人是个和尚,自报名号竟来自于嵩山少林。只见这和尚四十出头,一脸庄严宝相,微胖的身材之下却行走如飞,两鬓太阳穴凸起,显是内家功夫深不可测。
冯二公子上前深施一礼,待二人客套完毕便各退三步。吴天海想问这和尚使用何种兵刃,却见和尚一伸双臂道:“小僧不曾修习兵刃,便是这一身拳脚而已。不过冯二公子尽可自便!”...
这和尚想是不谙世事,虽说的是大实话但任人听着却只觉他是自大高傲。冯二公子微微一笑好像也没在意,只见他把银丝软剑往腰间一送便缠在了身上,想必这软剑也是高人所铸,巧夺天工且又实用至极。
冯二公子自然是不想讨这和尚的便宜,那和尚也未客气,弓起马步伸左臂于身前,右臂弯举过肩,使的正是少林罗汉拳的起手式。台下坐的不乏江湖各路成了名的英雄,见他上台后说了一通大话之后使出来的竟是少林寺最浅显的入门功夫,一时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他是什么路数。
沉寂了片刻冯二公子率先发难,只见他蹬足俯身向前,左右双拳轮番出击,未至那和尚近前便已拳影如光,好似身上竟凭空多长了数只手一般。台下有人叫好,原来这是少林的绝学之一“大密通佛手”,没想到冯二公子竟是要用少林功夫对少林。不仅如此在一些老江湖心里也是深感佩服,只因他年纪轻轻竟也能将这“通佛手”使得是唯妙唯俏。
对面这和尚也是一怔,动作稍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屏息正色。冯二公子出手有如电光火石眨眼间便到了这和尚面前,眼看连环拳便要到肉,这和尚竟举双臂好像要硬接冯二公子的“通佛手”。
“通佛手”讲的是蓄力于中、送佛归西,掌即拳、拳即掌,本身便是极刚猛无对的外家功夫,如果这和尚果真是要用硬力强接这一掌,后果则要么是他内力不够命丧当场、要么就是两方内力都雄厚无比则又注定两败俱伤。
西侧观礼台上俱是成名数十年的江湖高人,台上这一幕他们都看在眼里,此刻无不起身观瞧,尤其是冯照汉,不由的跨上前一步半探着身子,面容几乎要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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