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公子眼看这和尚竟是要硬碰硬,心里也不禁打了个寒,然而也只是转瞬间的念头却并未退缩,脚上下意识的蓄足了力、双拳并不迟缓直击那和尚的双臂。
唐远志于心不忍不愿看二人互伤的局面于是低头闭眼,可片刻之后并未听得台上再有动静。再看左近的人都像呆住了一样,大多张着嘴却好似忘了合起来。他赶紧往台上看去却见台上已并无对战双方的影踪。仔细观瞧,顺着众人的眼神这才看到冯二公子与那和尚竟双双沉在了台下。
二人脚下足有五寸厚的台板竟生生裂开了一个洞,此时双方仍手臂相交并未松开,但从台下看去却只能见到二人的头顶。
唐远志离得远自是看不清楚,和一众看热闹的人一起伸着脖子向台下张望想多看几眼。而西侧看台上的冯照汉等人从高处正好可以看得完整,此时众人皆来在了观礼台前,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台板下的二人。
冯二公子的“通佛手”距那和尚的面门仅有三寸却被一副罗汉拳里的“金刚捧经”架得死死的,二人互不怠劲,久持之下再看冯二公子的鼻尖已开始冒汗,身法虽未动摇但已然后劲开始吃力。
冯照汉心下着急便要下台,身边一位通身黑金道袍的长胡子老者一把拉住了他,“冯庄主留步,此时二人内力相顶、万不能分心。您若下台只怕令公子心上慌乱,待贫道前去解围!”
说完这话不等冯照汉作谢这老道便飘然下了观礼台,举步来到二人沉落的台洞前定睛一看,这老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片刻间这冯二公子已然满脸涨红,暴汗淋漓,双臂也已微微抖动显是在勉力强撑;而对面那大和尚却是岿然不动、面色不改。许在外人看来定是冯二公子的内力差了这和尚许多,然而这老道一看之下便发现了端倪,只见那和尚的两侧太阳穴高涨,前胸一吸一合双目正紧盯着面前的冯二公子。
“妖僧快住手!”这老道一声大喝惹得台上台下众人全都一怔。
冯照汉当先从观礼台上飞身跃下,待他来到近前,再看那和尚已然面泛殷红,而对面的冯二公子却是脸上青黑。“通佛手“早已没了形,只两只胳膊耷在那和尚的手臂上,眼神也已涣散,浑身已然开始发抖。
“引魄邪功!”紧跟冯照汉而来的一位黄袍尼姑惊声喊道。
“砣矶岛!他是砣矶岛的人!”老道边说边向后退了两步。
冯照汉顾不得多想,一下子蹲在了台洞前,嘶哑地说道:“大师千万手下留情,万请高抬贵手饶了小儿一命!”
那和尚浑作不知,手上并未停歇。
“和他鱼死网破,杀他个措手不及!”黄袍尼姑做势就要上前。
老道赶紧拦住,甚是紧张地说道:“师太万万不可,这时只要碰到他一根毛发,死了他不要紧,冯二公子也会跟着丧命的!”
眼看冯二公子已然就要虚脱,想是精气与内力便要被吸尽,而一旦如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功力全失、浑身武艺被废,重则会伤了头脑甚至会一命呜呼。
冯照汉急得浑身直冒冷汗,站起来随即又蹲了下来,语带哀求地说道:“大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开口,只求放过小儿一命,我冯照汉感激不尽!”
再看那和尚仍然没有反应,而他头顶两侧的太阳穴已然高涨欲爆。迫在眉睫之际,只见一道蓝影闪电般飞到台上,甫一落定便上前双掌拍住那和尚的两鬓,再听口中一声呼喝,手臂运力,通身真气源源不断地逼入那和尚体内。
只见那和尚面上很是匪夷所思,满脸的不可思议。然而他自己的双臂正架着冯二公子,此时纵然想回撤但身后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真气却让他难以卸力。只是此时已不是他在吸冯二公子的真气,相反而是他体内的真气正被逼回冯二公子身上。
这时的冯二公子正慢慢拾回了魂魄,眼中已渐渐有了光泽。冯照汉也由惊诧转而看出端倪。
一切也只是片刻间的事情,随着那蓝影又一波强劲真气的催迫,冯二公子陡然向后摔了开去,眼看头便要撞到台板之际冯照汉紧忙上前伸手护住了他。蓝影撤回双手正在收力,再看那和尚也由蓝影的掌下脱了开身,却只摇晃了两下身体便乘着众人不备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转过身来向那蓝影怒目而视。
那蓝影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外围观战的唐远志。
起初他也只是看着热闹,直到那黄袍尼姑的一声“引魄邪功”才让他明白台上的变故。早先每晚在泸州城里练功的间隙舅舅孙舒白偶也会和他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讲一些武林道上的规矩常识,这其中便说过这“引魄邪功”。
据舅舅所说这是西域一古老国度流传下来的,此功专是乘人全力施招时吸人精气与内力,同时有狠蛮者还会毫不顾道义直将人精气耗完才作罢,因此凡练此功者最终无不是黑白两道共同的仇敌,往往都会追杀到底直至将使用者毙命才会罢休,故此数百年间江湖上已未见有人使用,很多人也都相信这门邪功已经灭绝了。
这些他本是当奇趣事听来的,未想此番刚入江湖便让他碰到了。眼看那冯二公子便要遭了毒手,唐远志想到舅舅和他说过只有内力足够强劲,体内真气可生息不断者用自身真气强灌于施功者太阳穴,反其五脉、退其真力方可阻停引魄。而自己修的是两门上乘内功,也得到过师父与舅舅的认可,因此紧急情况下他来不及多想便施展开雪山派的不传绝学“鹰飞拂雪”飞身上台这才救下冯二公子。
那和尚在空中稍作停顿,恰唐远志也抬头向上观瞧。漫湖山庄一应武师以及冯照汉身边的诸位帮手不作思索纷纷抢到那和尚的落点便要将他拿下。不想那和尚却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越过众人头顶甫一落定便二次起身。那老道也是迅捷,抢身形上前便是一掌,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掌风未到那和尚已然又飞出八丈之外,再一个飘忽便不见了踪影。
冯照汉没管那些,守在台洞前伸手将冯二公子扶了上来。
冯二公子自行站定,冯照汉看他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却并未与他说话,而是转过身来径直来到唐远南面前深施一礼道:“这位小英雄,承蒙您出手相助小儿方得脱险,我冯照汉真是感激不尽!”
说完竟是深鞠一礼,唐远志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却又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
冯二公子也上前施了一礼道:“多谢兄台相助,否则我此时怕不是已命丧此地!”
唐远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仍是道:“无妨无妨!”,却见不仅台上一众人等皆看着自己,台下更是乌泱泱一大片人也直盯得他浑身发麻,当下便转身要走。
冯二公子紧跟上前便想拦下多说几句,然而唐远志并不停留,一晃身便跳下台去,穿过人群便直奔外圈而去。
冯照汉招呼了两个武师吩咐务必追上去将方才那小英雄请到府内,说罢便转身带众人径直下台往北面的漫湖山庄走去。冯二公子向唐远志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便也跟着回去了。
台上只留下吴天海,晃了晃神他这才走到中间朗声宣布今日大会到此为止,让众门派各自回去休息明日接着比武,草草说了几句便也匆匆下台赶奔漫湖山庄而去。
陈安阳自是目睹了一切,听得今天的大会封台明日继续,这边立即和副帮主告假,也不等施可南应允便挤入人群追着唐远志的方向而去。
沿路转出山坳就见路口边上唐远志正坐在一截枯树根上等着他,陈安阳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他面前.
“我说老三,你是吃饱了撑得慌吗?你干嘛去多管闲事,非要你显能耐救那冯小二?”
唐远志站了起来,口中说道:“二师哥,我只是看当时形式危急,怕是再晚一点那和尚得伤了他的性命不说!”
陈安阳瞪了他一眼:“那你就不管要是那妖僧反伤了你怎么办,只怕是你救不了别人还要搭进了自己!”
唐远志还要再说,陈安阳也不理他,径自向前走了去。
“师父教咱的功法虽说很是精妙,但你须知这能人背后有能人,哪需就非要你显能啊!万一有个好歹你自己怎么办!?”
“江湖道上水深着呢,以后还得多教你些!”陈安阳不停责怪,俨然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唐远志紧跟两步追了上去问道:“二师哥,咱这要去哪?”
陈安阳蓦地回头,略有不烦地说道:“还能去哪,带你这个小傻子去找李正那个大傻子呗!”
说说讲讲间便进了城,此时日已偏西。
二人先是找了间饭堂,是个湖南馆子,陈安阳硬是要张罗些上等吃食说是要和他现在的身份配得上。未有多久店伙便端上了足足六个菜,分别有“农家一碗香”、“湘西小炒腊肉”、“坛香杂菇菌”、“花蛤蒸水蛋”、“老味酱牛肉”、“泡椒罗汉笋”,摆得二人面前是满满当当。
陈安阳拿起筷子递了一双给唐远志,张罗他尽情地吃,直言自己每日都要吃得如此丰盛,尝了两口竟还责怪这家饭堂的手艺不好,不够自己的味口。
等到二人风卷残云之后,陈安阳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肚子,唐远志刚要起身,不想陈安阳又一把将他按下,指了指对面的“福安居”说道:“三傻子,好生坐住了,李正那个大傻子就住在对面。”
说完便俯身在唐远志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唐远志听闻也是不住点头、频频称赞。
这湘味馆子与对面那“福安居”分列城中大街的南北,是这太原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二人又要了壶茶水喝得满腹打晃之后,门口的行人才算慢慢的不见影踪。此时已是月上梢头,店伙催了两遍二人这才结账离开。
陈安阳拉着唐远志来到了“福安居”最西侧的院墙外,二人垫步凌身翻了上去。指了指最后一排仍还亮着灯的一间屋子,陈安阳说道:“老三,等会我们可不能留情,速战速决,非吓那大傻子哭着求饶才行!”
说罢一挥手,再看唐远志从墙上掰了块瓦片向那屋中一掷,烛火刚灭二人已紧随其后破窗而入。黑暗中就听“呼呼”几声衣襟带起的风响,紧接着便是刀抽出一半复又被人推还入鞘的声音。
今夜月光还算有些明亮,然而这“福安居”店房的檐口却是很大,因此屋内只见得三个黑影在来回窜动却难以看清对方的面容。只见三人你来我往斗在了一起,然而刚打了没多久,就见其中一人猛地向后一跳,连伸双手同时口中大声问道:“是老二老三吗?”
烛火复又被点燃,身着皂黄色便服的李正身材魁梧,面上泛青的须根显得整个人沉稳成熟了许多。借着火光再看,正前方的蓝袍少年不正是自己的小师弟唐远志么,而斜落的墙角身上穿着大河帮制服、面带坏笑的人不是陈安阳又是谁。
不等李正说话,唐远志跨步上前,李正也赶紧拉住了他的双肩,“大师哥!”
“远志!”
二人同时说道。
陈安阳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李正一把又搂住了陈安阳的脖子,一左一右将二人直搂得连连呼痛这才松了开来。
李正脸上说不出的高兴,松开二人之后又拍拍这个一下、捶了捶那个两下,一个劲地问道“你们怎么遇在一处了,怎地知道我的住处!”
唐远志想是过于激动,眼里竟泛起了泪花,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大哥的问话。
陈安阳转身向床上一倒,咧着嘴将自己早先便看到了李正并跟踪至此、今日又在比武大会上遇到唐远志的以往经过讲述了一遍。
李正恍然大悟,直骂陈安阳为何不早与自己相见,同时拉过椅子让唐远志坐了下来,自己站在当间一个劲地打量着二人,脸上仍是道不完的喜悦。看着眼前仍是一副混不吝模样的陈安阳、已然有些大人模样的唐远志,心里又不由地感怀起来。
想起曾经在泸州城里的相处时光、想到自己入伍之后离开家乡便是东走西奔、直到后来父母竟也离家而去云游四方,心中竟也是一酸。
唐远志开口问道:“大师哥,怎地你是这般打扮居住在此间,难不成你也是来参加这武林大会么?”
李正回过神来,听到唐远志的话笑了笑道:“我哪是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实乃是奉命公办而来。”
唐远志还要再问,就见陈安阳“唰”一下坐了起来冲唐远志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他是西军的人,这是朝军的地盘,他怎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瞧你那点脑子连这个都不知道!”
唐远志心下恍然,但嘴里嘟囔道:“我便是问问又如何了。”
李正不理二人争吵,问唐远志道:“老三,你又是如何到了这儿的?”
陈安阳抢话道:“两个傻子,怎都问这样的傻话,武林大会这般动静,江湖上能来的人都来了,这三傻子定也是跟着风来的呗!”
“你闭嘴,怎么就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我且问你,看你这打扮你是入了大河帮了?”李正问陈安阳。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有人扬声问道:“伍长,方才是何动静?”
李正赶紧说道:“毋须惊慌,你便休息去吧!”
陈安阳啧啧叹道:“我们这大师哥厉害啊,都是伍长了,不过话说回来,怎地你能入了行伍我便不能入了大河帮了?莫不说你便是个伍长,我虽入帮不久,怕不是马上也要升个副堂主了,可是比你威风多了!”
“老二,我可听说大河帮向来横行,做的不是干净买卖!”
陈安阳眼睛一瞪,眉头上挑却口中迟缓,道:“我说伍长大人,你听得谁说我们向来横行了,需知我们非但没有做不干净的买卖,反而尽是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做的都是好事!我们帮主他老人家可是厉害人物,你再乱说不怕我禀报上去让帮主灭了你们这些叛军!”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