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被说的啼笑皆非,连连摆手道:“我不与你相争,只要你不忘了师父的教导便是,且不管那大河帮如何行事,你万不能做违背道义之事!”
陈安阳向后一倒重又躺在了床上,口里道:“这还用得着你说,师父师娘教的我定是不能忘!”
李正不再与他多说,看着唐远志重又换了笑容。问了问泸州家里的情况之后,又听他讲述了一遍离开泸州后的所见所闻后,李正竟一本正经地问唐远志是否要跟自己一起参军。
唐远志连连摆手道:“大哥,你就饶了我吧,你看我是参军的料吗……”
“老三你要参军也行,参也要参朝廷的军,专门对付咱这伍长大哥!”唐远志话没说完就听陈安阳在那边挑开话来。
李、唐二人并不理他,李正说道:“远志,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这大会要办三日,今日一过还有两日,你可要登台一展身手么?”
唐远志答道:“大师哥,我没有这般心思,所来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至于往后现下倒并无打算,只是师父让我多游历一番,我却是连个去处都没想好。”
李正闻言若有所思,过个好一会就听他说道:“塞上大漠、辽北高地都是雄雄风光,倒是我等男儿此生须有此一往的所在,再有就是江南诗画之地,也是尽可游历的好光景!”
他们二人在这谈得起兴,就听床铺之上响起了鼾声,陈安阳倒在床上竟已睡着了。唐远志与大哥相视一笑,再看天色着实也不早了,李正让唐远志也到床上休息,自己又拉过一张凳子与椅子一拼,熄了烛火三人便这般各自进了梦乡。
往后两日,白天唐远志跟着陈安阳依旧在漫湖山庄观看武林大会,这大会经过第一日的预演也正式开启了盛况。唐远志在台下也看得精彩,着实领略了江湖各路门派的功夫,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这期间冯照汉几次差人请他入庄赴宴都被他婉拒了,更有一次冯照汉乘隙亲自相邀他也没有答应,一来是他不懂应酬、深惧吃请;二来他总觉得自己心下是不太喜欢这个冯照汉。奇怪的是一连两日那冯二公子却都没露面,就连最后一日徽州齐云山的“剑圣”司徒展连败漫湖山庄一系的诸位高手一举夺魁,本次武林大会也再未见到冯二公子出现。
晚间三人便相聚“福安居”,陈安阳总是与李正相争,然而每每李正仍是让着他、或是直接不理他,相反更多的则是与唐远志相谈,对他便是关心与交待。尤其第三日晚上,因为李正次日一早便要回营复命,陈安阳也是接到通令需随帮众回到汉中堂口,行将分别前三人都说是不完的话,久久难以入睡。
次日清晨,三人从前厅用完早饭回到后院,早有兵丁将李正的行囊收拾好、套上了马车在后门等着。李正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子、又从陈安阳身上搜出了两张银票也一并叫唐远志收下,唐远志执意不要但李正态度坚决,不想陈安阳也是大方,直言自己吃喝不愁、两张银票只便是几场牌九的饷利,说罢竟又从腰带里还摸了几块银锭也塞给了唐远志,着实也惹得李正艳羡大河帮果是富户。
师兄弟三人互道珍重后李正先行离去。二人不舍地看着他的马车远远地拐过了一道街再不见踪影,这时陈安阳也拍了拍唐远志的头,说了声:“我也得走了,你别让人欺负了,要是找我就去大河帮。”
八兄弟见前路且茫茫江湖远一日行千里(下)
与两位师兄分别之后,唐远志倒一下子没了去处。思量了好一会,索性便从店伙那要了一匹好马打算一路往南而去。
“江南诗画之地,也是尽可游历的好光景!”大师哥的这句话算是给他指了条路。至于“塞上大漠、辽北高地”,虽师哥也有提到,但想来定是不如江南热闹,而当下的他孤身一人,心无定所,是此内心里更向往于集镇的繁华、市井的喧闹,许是眼睛里满了心里也就满了。
出了城,问清了路径,沿着城南的官道纵马而去。城门口的守兵倒是良善,还劝他独自一人最好取道向西经阳泉再下正南,而不要沿汾水直接向南,据说是清徐城此时正两军相峙,官道不通而山路又多贼寇。
唐远志自是不放在心上,他是想经汉口说不定还能与陈安阳再见一面,然后再从汉中一带向东而去直抵苏杭。
一路之上行人倒不在少数,大多都是赴会后各自返程之人。唐远志放缓了马,饶有兴致地看着经过身边的众人,三日下来也是长了不少见识,从衣着打扮上也多少能认清些各家各派了。
任马自行,直晃悠到天黑他才到得离清徐还有二十里地的一处小集镇。镇上只有一家小客店,房间也是小而破,然而除此之外无他处可去便也只能对付。草草吃了点东西交待好马匹之后唐远志便找到了房间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好生不踏实,到后半夜竟又被一大通嘈杂声吵得再无困意,听动静好像是有一伙人半夜前来投宿,但迷糊中也并未听清,好不容易等一切安静下来再想入睡却已是行将破晓。
如此折腾自然第二日便迟起了好久,等他起床洗漱完之后来到前堂再一打听,果然是昨晚有人半夜来投,听店伙说好像是一伙打把式卖艺之人,但却一早就离开了。
唐远志用罢饭食之后领过马匹也复上路而去,但官道却是行不得了,朝军已将大路封上以御北犯的西军。再想南下只有向东改道过汾水、经双楼山。
不等到双楼山的山口,远远就看到沿山路排了能有二里长的一条大队,行进很是缓慢,一打听却又都不知是何缘故。
唐远志牵着马向前挤进,刚走了不到半里路,赫然看到一辆大车上坐着个黄衫女子,这女子刚好也正向后方看去,四目相对之下,唐远志这才想起眼前这女子正是那个名叫朱云珊的戏班姑娘。
那女子也看到了唐远志,莞尔一笑便匆匆转过了头不再回身。唐远志却也不好意思再走近了,拉着马站在那戏班大车之后有两丈之外也跟着一起排着。
再细看去,那女子的父亲、名叫朱简的老者正站在大车前与排在他们前方的一名老妇高声讲着闲话。
只听朱简面带得色地道:“如此你家老小便跟着我们后面走了,强人可不敢奈何!”
再看那老妇自是千恩万谢,一面走向前去提过一个宽布大包、一面拉过一男一女两个年约七八岁的孩童绕到了朱简他们的大车后面,看情况像是在寻求朱简的庇护。
老妇原先在前,这下到了队伍的后面,祝简再和她说话便是得回过身来了。唐远志看到老者转了过来,不由想抬手打个招呼,但朱简只是略略向他这一人一马看了眼便自与那老妇又谈了起来,唐远志挠了挠头,心想早是这老者已忘了他是谁。
再听朱简却不单是与那老妇一人说道:“众位乡亲都不要担忧,本人已派手下上前打探过了,只是一些逃兵占了这山口,晾他们也推不起多大的水浪,我朱简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想必料理他们还是容易的!”
前后听闻此言的逃荒百姓纷纷投来敬仰,朱简脸上说不出的得意。坐在大车上的朱云珊直瞪着她父亲,想是责怪他托大,然而朱简只顾和向他打招呼的人致意却并未理会朱云珊。
唐远志听说前面是一伙逃兵占的山,也上马看了看却不曾看得清楚。索性又下了马很想上前与朱简他们打个招呼,最好是能有机会与那朱云珊说几句话,但踟蹰着很是不好意思。
再看祝简那戏班里有两个伙计退到了路旁正低声嘀咕着,细下听来竟无不是数落当家的说大话,甚至还有等着看笑话的意思。唐远志认得其中有一个年轻些的伙计好像是叫陆三。恰在此时这陆三说话间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唐远志,多半还是认得的,恍神了片刻向唐远志一笑,说道:“小兄弟,不想在这儿又遇到了你!”
唐远志赶忙上前了两步,也是笑了笑道:“你好啊,陆三大哥!”
朱简似是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说话,但大车上的朱云珊闻声回转了身,先是看了看朱简一眼,但也并未上前说话。
陆三问身旁的一个叫做老贵的说道:“掌柜的是不是记不得眼前这位小兄弟了,那日晚间在望花湖边的破庙里咱们可是蒙这位小兄弟相救方得脱险的啊!”
老贵本名朱贵,还有一长兄名唤朱阳,都在朱简的戏班里干活讨生,是朱简的本家子侄。听陆三这么一说也是点点头,随后众人便与唐远志闲聊着向前走。
说话间队伍又行进了不少,他们距山门前强人征收买路钱的档口也只六七丈远。近了一看唐远志是哭笑不得,只见前方那伙强人乃实打实的乌合之众,约么十五六个。让人喷笑的是他们身上分别穿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军服,有一半是朝军的,另一半竟是西军的。再看过去,拦在路边还立了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战时禁地、两军共管”,更不忍直视的是正前方还有两个不同着装的强人正勾肩搭背在那对着些妇人指指点点。
等到他们就快要到了档口,只听朱简对前后同行的百姓说道:“众位到了前头莫要惊慌,朱某自会出面免了你们的过路钱……”
“爹!你少说些话!”朱云珊再也忍不了,瞪着朱简责怪他说大话。
朱简哪会理她,反而当先走到了前头。然等真临到了他们过路,离得近了再看那些强人各个无不张牙舞爪、凶相毕露,加之地上横插着明晃晃的几把钢刀,朱简不由心虚,悄然间便放缓了脚步想退到后头。
唐远志和陆三、朱贵等人就跟在大车后面,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经了此事他也算是识得朱简是个色厉内荏、喜说大话的人。心下打定等会若要有了变故还是要出手帮忙,朱简丢了脸面那自然朱云珊也是无光的。
“站住!“档口后有个人斜躺在一把折椅上,面上盖着半边草帽,斜一只眼睛喝住了朱简一伙人。
朱简踟蹰了一下,看看左右终是挺了挺身板但还未做声。
上面跑过来一粗矮肥壮的强人,看这一伙十数名百姓都依在大车前后,想定当是一道同行之人,绕圈拿手指数了一遍,冲上面档口上一喊:“人十九,大车一驾!”
上面继而有人跟话道:“通人十九当收纹银九两五,车轴压路当收三两三,时下家所不易,百姓艰难,我说下面过路人听着,统交纹银十两便可通行!”
这话一喊出来,依在朱简前后的百姓们纷纷喧哗开来。
朱简看得清楚大家都在盯着他,全仰仗他为自己出头了。事已至此如再退缩那他定是大大地丢了脸面,可看着眼前这些强人横眉倒竖的怪脸,心下又直叫悔,怎地方才离得远倒没觉得这些人是如此可怖。
想好了说辞,他下意识地回了回头想从自己人身上找些勇气,这一转头恰看到唐远志正在他们大车的后面冲着自己微笑着,朱简陡然想到这少年武艺了得,且曾经为自己解过围,也算是熟识之人了。
心下突然有了些底气,竟挺了挺腰,冲那一党强人喝道:“呔,我说你们可曾有官府文凭在此设岗收费?如若不然那便须撤离让道!”
朱简说完便脸色煞白,眼神恍惚不敢再向前看去。原先斜躺在椅子上的那个强人闻听此言“刷”一下站了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路下众人问道:“方才是哪个说话?”
前后百姓都看向了朱简,朱简此刻心里愤恨,直道我为你们出头怎地现在便要把我卖般地都看我做甚,心里直说乡下人不懂规矩。
他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如何也不敢再伸头。那强人拽过一把朴刀“啪”一下拍在了桌案之上,又闷声问了句。
“你却是没听清怎地,那我便再说一遍!”说话之人是唐远志。
只见他将马绳交给了陆三手里信步走了上前,朱简一看不由长舒一口大气。
“他娘的哪来的酸书生,我看你是活腻味了!”这强人重又抓起了刀,一步跨了下来便到了唐远志近前。
“小子,你老老实实到后面排着等下交钱,我便当你少年无知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别怪我刀下不长眼!”那强人头子面目狰狞地瞪着唐远志。
唐远志并不理会,不仅没有退下到后来竟也直瞪着他,那人显是烦了,抬右手便要打唐远志的面门。然而不等他的手落下,只听“嘭”地一声,随即这人口唤“哎呦”同时整个人连向后退出一丈多远。
待他四肢着地之后,岗上其他强人见状纷纷拾刀围了上来,那头目爬将起来,横着刀守在了档口,口中喝道:“他娘的小子还会偷袭,给我打,狠狠地打!”
这些人全然是一天不动手便浑身刺痒的人,守着档口收了半天的钱本也乏味,此刻有人生事他们自然是乐得凑这般热闹,听闻头目喝喊便不再多等,一呼拥便举刀都冲向了唐远志。
朱云珊坐在大车上轻呼了一声,是怕如此人多势众且都拿着明晃晃的刀直要将唐远志剁成肉馅。
然而唐远志哪能束手就擒,不等这些人近前便率先发难,身形晃动开去手脚并用将前头几人脸上、小腹、腿上全都送了一顿拳脚,再看这些人有的仰面朝天摔在了一边,有的竟趴在了路上手中钢刀早已脱手,口里都在呼痛直叫唤。
唐远志晃身形又回到了原地,后面那伙强人迟疑了一下,就听身后那头目边跺脚边喊道:“一起上,他娘地剁了他!”
这些人果也是彪悍,后面的人全不管方才发生的事情,好似并不怕对面这少年有多难对付,举刀冲上前来,仍想依仗人多想来个乱刀阵。
唐远志看着眼前这些将要红了眼的强人心下并无慈软,起身形便迎了上去,些番他下手更重了些,可怜这些强人纵是人多又哪是唐远志的对手,有的刀将举起来便肋下受创扑通倒地,还有的连举刀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脚揣开。眨眼间这十数名强人便无一不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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