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众人展示了那巧夺天工的“九凤金冠”之后,大侠夫妇吩咐诸玢岩带着金冠离开了家,从那以后便再没人见过他。而大侠夫妇二人则变卖全部家产,所得钱财全都散给穷苦百姓后也不知所踪;之后江湖上便时而传来某地巨恶被斩首于家中、某个贪官暴毙于府衙之内。再往后便是江湖上传闻,大侠夫妇被人围歼于关外草原,也有的说是丧命于东海之滨,真真假假是众说纷芸无从考证。
然而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湖上就没有大侠夫妇的任何消息,恶霸继续横行乡里、贪官仍在肆意搜刮民脂,再也没有人去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了。慢慢的百姓也都相信大侠夫妇是真遇难了。
及至后来,天下大乱、反兵四起,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是民不聊生。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传闻,说当年大侠夫妇留下了一件“九凤金冠”,里面藏了他们二人富可敌国的财富这所在,不仅如此还有绝世的武功秘籍,谁要是能得到便可拥有天下。一时间官军、江湖甚至是寻常百姓都千方百计的想要探得“九凤金冠”的下落。
然而其后的数百年间却无一人有任何关于金冠的真实消息。等到本朝开国皇帝平定了天下得登大宝,又从皇宫内院传出消息,当年大侠夫妇藏在金冠里的只有他们的绝世武功秘籍,至于他们的万贯家财其实是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也就是诸玢岩第一次离开家时便是去做这件事的。而宝藏的地图更是另有所在,因为他们当年还铸了一把宝刀,名叫斩虹刀。
说到这在坐众人无不哗然,就连冯二公子都是一怔。那老道像是看出了众人的质疑,轻轻笑了笑道:“没错,就是二十年前雪山一派内乱的引子,雪山至宝‘斩虹刀’”。
“秀面阎罗”徐才善刚要开口说话,只听对面金花姥姥那四个丑儿子之一、“沅江四鬼”的老三抢先说道:“我说老道爷,你是看我们这些人没你知道的多便在这胡咧咧了,谁不知道那斩虹刀里藏的是前朝的宝藏,和那什么大侠夫妇有什么关系了!”
那老道并不在意,挥挥手又接着说了起来。
原来当年那大侠夫妇对于江湖黑道与贪官污吏联合起来要将他们斩尽杀绝的事情早已察觉,一面派徒弟诸玢岩做相应的准备,一面联系了当朝的一位高官,这高官掌管大内但向来心系于民,朝庭敛财无数,搜集的民脂民膏恰恰都在他的保管之下。
当时正逢天下已四处揭竿而起,眼看朝庭将要覆灭,他便与大侠夫妇二人商量好,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交给诸玢岩,全都转移到了一个秘密地点与大侠夫妇二人的财产藏在了一起。为了得以让后世真正有需要的豪杰为民所用,便将藏宝的地图铸在了一把宝刀里,同时还编了一个口决。也就是说即使找得了那把宝刀、找到了地图,但没有口决仍是无济于事,万万找不到宝藏的。
“事隔多年,斩虹刀的藏宝秘密已经大白于天下,虽然大家只知道其中的一半但已足以让无数人因这把宝刀而丧命,甚至百年的西域豪门昆仑雪山派也因此而衰败;而今那只藏着大侠夫妇二人绝世武功的‘九凤金冠’竟也现身江湖,武艺平平者得之不说即可与当今天下四大圣叟相并至少也可以跻身二十二路名侠之列;若是本就武艺高绝者得之,那恐怕行走于天下再无对手了!正是风雨欲来,刀光将起啊!”
这老道说到最后竟不由感慨起来,也就忘了眼下冯二公子正坐在面前,等着他的帮忙去找寻那“九凤金冠”。他的话一说俨然是直白地将冯二公子抑或是他的父亲冯照汉找寻金冠的野心也道了出来。同时如此秘密一说出来,就眼下厅上的众人全是练武之人那岂不是都会蠢蠢欲动,试问谁不想无敌于天下,扬名四海八荒。
冯二公子面上很不好看,沉着脸不说话。那老道说完后迟愣了片刻随即也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多了。但毕竟老成持练,只听他转而又说道:“方大侠,我看你已停笔,不如让众人领略一下你的妙手,一览‘金冠’的神采吧!”
方远闻言便起身将画纸端了起来,自己先仔细看了看便交给了上得前来的一个小道士,那小道士先是将画像交给了老道,老道看了看便传了下去。
乘着众人分别看了金冠画像之际,老道赶紧又说道:“偌大雪山派,因为一把斩虹刀都已经分崩离析,如今金冠现世,倘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单凭一个人或是乌合之众去觊觎宝物,结果定也是可想而知。”
“如今众位齐聚于此皆是给贫道我的面子,我们鼎力助冯二公子寻宝,劲往一处使则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倘是咱们自家心不齐,怕是寻宝不得还会便宜了别人!事成之后漫说贫道绝不会忘了众位的援手,想必漫湖山庄冯老庄主与冯二公子都不会忘记大家!”
这话软硬相并,众人也都听得懂里面的内音,没有足够的本事一般人是没法去争抢金冠的,倒是如帮着冯二公子事成之后还能得些好处。如若不然,这老道也说了,怕不仅他不会善罢甘休,冯家肯定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冯二公子赶紧也起身冲在坐诸人一抱拳道:“众位前辈、尊长,晚辈受家父重托本心有惴惴,然小子三生有幸,承蒙大家出手相帮,相信必可马到成功!寻冠一事不管事成与否,我漫湖山庄绝不会忘了众位的应援之情!”
那老道点了点头道:“众位,姑苏太平寺里那个声称看到金冠的小和尚已消失数日,但今日晌间我已得到确切消息,他藏到了出家前的乡下家中,太平寺再往南二十里地的福方村。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在砣矶岛之前找到他!”
说罢又向冯二公子道:“公子,倘是你今晚到不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先出发往姑苏去了!”
冯二公子颔首道:“是了,得到消息便万不能因我而耽误!那我们明早便即刻启程,一切还仰仗老天师督阵施令!”
那老道也不客气,指派了沅江四鬼的老四与搬山樵夫于栋海一起连夜出发打前哨后,又吩咐好众人到了太平山下的各自职责,定了明日一早启程的时辰后便让大家分别休息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冯二公子便来到了前厅,南极天师等众人已先到一步。匆匆用罢早饭,众人随南极天师来到后门,门外早有小道士备好了数匹快马。讲好了目的地之后不多耽隔纷纷上马扬鞭而去。
古诗有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说的便是江南水乡河道纵横、市井繁荣之风貌。
唐远志此时正从昨晚打尖的客店里走了出来,这客店名叫“渔安居”,听名字便可知乃是建在一处河边。然而既在城内则定然是和打渔无关的,之所以用个“渔”字多半是客店老板想借这个字的乡土风情而已。
出了门便是一座连通着被一条不知名小河划开了南北的拱桥,唐远志信步来到了桥上驻足观看,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集市上早已是熙熙攘攘,而正北向客店的后面那条宽敞的大街上也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唐远志不由感慨来这江南倒真是开了眼,不然的话太原城在他眼里就是最大的城市了。
正东看看、西瞧瞧之际,只听得桥下不远处传来几声喊叫,起初却并未听太清楚,不一会儿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从桥上飞奔而过,跟在后面的竟是一个中年妇人。就听那妇人边跑边喊骂道:“天杀的蟊贼,光天化日之下抢我的荷包,我还要给当家的抓药呢……”
这妇人一边跑一边喘,显是累得不轻。然而等她跑到桥上的时候先前的那俩小偷早已没了影踪。那妇人站在桥上看得清楚,哪里还有“蟊贼”的影子,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桥上便围上了一群人,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唐远志因为原先便站在桥上且离这妇人坐下的地方不过三尺有余,因而此刻自然也被人群围在了中间。他看这妇人哭得真切,有心想自掏腰包慷慨相助,却突然想到在太原城临分别之际大师哥的嘱咐,让他出门在外切不要随便多管闲事。想到这伸进怀里的手便迟疑住了,一面是大师哥对他的叮嘱,另一方面则是他看着眼前这妇人心下不忍。
正当他犹豫之时,却一下子瞥见方才那两个身影在前面一条巷子里闪过,看到这他不假思索,双腿发力便从人群里跃过,凌空一个斜身直飞向那个巷子口。然而等他还未站定便发觉情况不妙,只见那两个少年见他来了之后不再闪躲,而是回身邪魅地看着他。再一回头这才发现果不其然,身合的巷子口也出现了两个人,看起来年岁也只十七八,比他还要小上一两岁。
四个人前后向唐远志压了上来,不容分说便发难而上夹击过来。眼前双拳直冲不怠,耳后又听得四只急劲的掌风呼啸而至。唐远志不容分说便闪身欺近前方二人,将要正面相接之时只见他左右两掌齐出,直拍面前二人的心口。
这二人显是一怔,全没想到他敢不先闪躲反而如此发招竟是要以攻对攻,然而没等他们想明白,后发先至的双掌已然正中他们的前心,只听“砰砰”两声同时响起,这二人随即向后飞出两丈之远。
没理会他们,唐远志脚下一个叉步上身陡然回正,后方二人的掌风也便到了眼前,只见唐远志刚转过来的身体腾空而起将将避过四只劲道的掌力,这二人出掌击空便也立即收势,力沉于底、双臂回收旋即便要再次发难。
唐远志心道这二人显然比方才那两个强了不少。然而想归想,他人在半空可没闲着,一个千斤坠急速落下,不容这二人招式使全便抬脚连击他们的小腹。
唐远志并没使全力,甚至只用了二成力道。他心下不明所以这些人为何围攻于他,且想来他刚到此地全没有得罪了谁怕不是他们认错了人,因而自然也便出手留情了。即便如此他这一脚还是着实不轻,这二人也向后连退数步摔在了方才那二人身边。
唐远志想上前问个明白,只见其中一人连连摆手道:“姓唐的,有本事你不要过来,我们已然不是你的对手,难不成你还要赶尽杀绝吗?”
唐远志一怔,这些人怎地知道他的名姓,刚要开口发问,方才那人又说道:“今晚三更,城北小相庄的关帝庙前有人等你,够胆的你就去!”
说罢不容唐远志要问个明白这四人便赶忙起身一溜烟跑走了。唐远志站在原地思忖半晌也没想出头绪,这显然是有人要约他见面,可关键是他昨晚刚到的苏州城还未识得任何一个人,是谁要约他赴会呢?
看着眼前这空无一人的街巷,他突然想到方才桥上那妇人,看来人家倒是因为自己而遭的殃,有心想回去看看,至少自己赔给她一些银两,可等他再到桥上哪还有什么妇人,围观的人群也早已散尽。
有心再想闲逛逛也是兴致全无,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究竟是谁在找他。难道是陈安阳?他突然想起这一点,但转念一想又定然不是,在汉口的时候冯二公子便听人打探了,陈安阳是随他们堂主向西南云贵进发了,此刻是全然不会出现在苏州的。
越想越糊涂,到最后他索性也不去想了,回到客店便倒在床上。一边想着晚上要不要去赴会,一边竟又开始思考下一步该要去什么地方再游历一番。
正胡思乱想着有店伙过来敲门,问他是到前堂用饭还是需将饭食送到房里来,原来竟已到了晌午。唐远志答复一声自行前去用餐后便起身擦了擦脸,推门到前厅要了一碗阳春面,想了想又喊过店伙多要了一盘酱牛肉。
他独坐在桌前主意已定,与其在这胡猜倒不如便会他一会,看看究竟是何人故弄玄虚。打定主意后便仰头四周看了看,却见这厅堂正北处俨然还有个小戏台子,想来是平日有一些说学卖唱之人在此揽客营生。此时也正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端着一面茶盘大的点鼓蹒跚着一步一停地走上了小台子,将点鼓放在了架子上又慢腾腾地坐了下来。
唐远志饶有兴致地看着,想来在此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听鼓书也是极好的。因为正是饭点,边上的桌位不一会儿也坐满了人,就连唐远志的桌子都被店伙安排了人坐下。从周身大家期盼的眼神里可以得见这些人怕不是都为了听这老者说书才挤到此间吃的饭。
“咚咚咚”,几声响亮的鼓点响起,那老者扯开了嗓子唱开道:“前日里老人家将宝刀讲,说的是那万年雪山里起变故;宝刀自有惊天的雷,藏的是封了人心的金银洞;铸刀本是求太平,后来是家散人走宝刀入了魔手……”
老者在那边说边唱,时而鼓响一声时而音调摄人,厅堂上众人无不听得是聚精汇神!有的是店伙上了饭菜到面前都浑然不知,有的人是举着筷子夹着菜却忘了入口。待那说书老者停一段的时候众人才回过神来旋即便是掌声如潮。
唐远志倒听得不是滋味,他听了前几句便知道说的那定是他娘、舅舅以及他外公当年的事情。这些事本来打小并没人与他说起过,即便他自己后来也慢慢地从爹娘与宝叔身上感知到了些什么,但自打离了雪山、与爹娘再也见不着之后,宝叔却从不与他再说起任何事。
直到在泸州城里遇到舅舅,舅舅才将当年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讲述与他。虽然舅舅为了他的安危让他发誓绝不许他暴露自己的身世,他也守口如瓶从未向任何人说起,但每每想起爹娘时那些事情仍会在他脑海里历历在目。
此时听到说书人说的正是雪山派、斩虹刀的往事,他又如何能听得安心。恰巧店伙将他的面与酱牛肉端了上来,他便低头自顾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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