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天剑、大河帮,昆仑雪山、聚仙庄”这是近三十年来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五个帮派,雪山派赫然在列。掌门孙万平武艺绝伦、侠肝义胆,虽然几乎从不踏足中原,确是声名远播,威震武林。
六年前,雪山派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掌门独子孙舒白因一女子与西域媰兰国王子争风,媰兰王子重金买凶,纠集数百名流窜于西域的各国亡命之徒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孙舒白,其中不乏中原的高手。
孙舒白孤木难支,久战积伤,无奈只得回到雪山派腹地避难。怎料那一伙亡命之徒为了赏金也是杀红了眼,直追到雪山脚下,遍寻不得孙舒白,竟将大小十一个村落一洗而光,凡有抵抗者一律屠杀。
消息传到掌门孙万平耳中,掌门震怒不已,一面派人反击追杀那伙亡命之徒为雪山子弟报仇,同时将孙舒白痛打三日,任何人胆敢阻拦一并严惩。直打得孙舒白只存一口气,再多打一拳怕是就要一命呜呼才停手。
这还未罢,孙万平召集雪山派所有帮众集会,当众宣布与孙舒白断绝父子关系,并将其逐出雪山境内。孙舒白得老仆孙纪相助,这才离开雪山,数年来藏身于这虎林沟之中。
此事当年着实轰动天下,马宝纵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济昌县城地处边陲,常有往来中原与西域之商贾行武经过,二者,他常年跟随掌柜外出办货,因此多少也听说过此事。
眼下看这当事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心中是既紧张又兴奋,暗想这雪山派大少爷就坐在我对面,要是他能教我个一招半式的,我回去之后可不就能随意收拾白芨、杨二他们了,打得他们叫爷爷!
马宝正思忖起劲,却听孙舒白问道:“妹子,数年光景,家中一向如何,父亲…他身体好吗?”说道“父亲”二字,声音略带颤抖,之后的语调也减弱了不少。
孙白双刚从见到兄长的激动中平复过来,泪眼未干,听闻兄长问及家事,突然又泪如雨下,哽咽道:“哥哥,我们家遭了难了!”说罢放声痛哭。
她这一说一哭不要紧,可孙舒白闻听此言却是心中一凛,不由得急切不已,赶紧问道:“好妹子,家里怎么了,你快别哭,先跟我说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孙白双也平缓了一下情绪,想着眼下哭也不济于事,还是把紧要之事先和哥哥说来,得让哥哥知晓原由,便沉了口气道:“哥哥,当年父亲一时生气,把你赶走之后他老人家自己也大病了一场,大半年之后才康复。之后他便一蹶不振,帮中之事也无心问及,每日只在开云宫里练字抚琴。帮里大小事务都由卢永平师叔打理。”
“卢师叔任人唯亲,帮里大小事务都由他那一门弟子执行,我们这边的师兄弟到后来只做些下山买办之事。到后来竟然还陆续把各峰的掌事都换成了他的徒弟。好几位师兄弟都去找父亲说理,没想到父亲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有时还将他们训斥一顿回来,长此以往,师兄弟们的心都散了,童志平师叔和他的几位弟子甚至负气下山了。”说到此处,孙白双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孙舒白也叹了一声道:“想来这都是我的过错啊,是我惹了大祸铸就大错,伤了父亲的心,让他无力再面对帮众,没想也连累了师兄师弟们!”
孙白双接着道:“哥哥你先不要自责。过了二年之后,有一日清晨我们早课完照例到雪音宫拜觐先师,却看到父亲已经在那儿了,我们都很高兴。父亲也宣布将重掌帮务,并对各峰各殿都进行了新的整治。怎料卢永平师叔表面遵从,内里却对父亲的回归极度不满。又一日,负气下山的童志平师叔也回来了,不过却带了十数名号称是他新收的弟子一起上山的。”
孙舒白此时道:“卢永平向来与父亲不和,但他也无胆与父亲对抗。但是童志平去而复回,且带那么多新弟子上山,此事不经推敲啊!”
孙白双接着道:“哥哥猜得不错,自打童志平师叔回来之后,他与卢永平师叔二人便像双双换了个人一样,对父亲马首是瞻,毕恭毕敬。原本卢永平师叔还对父亲换了他的人不满,之后再也未提及此事,还吩咐他的弟子要遵从帮规,听从号令,违者重罚。山上一派和谐,父亲倒也欢喜,好似也忘了…忘了哥哥你的事情!”
孙舒白没有在意她的这句话,而是接着问道:“后来便又怎样,有何变故?”
孙白双道:“没多久,弟子间就慢慢传开了咱们的斩虹宝刀其实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昆仑山脉中的某处宝藏。还说这处宝藏价值连城,是前朝皇帝留下的。有一日我也问过父亲,没曾想却被他骂得不轻,还喝斥我不许听别人乱说。”
孙白双喝了口马宝倒上的茶水接着说道:“与此同时,戍边的定西王晸永手下大将杨曜中突然来贴,邀父亲和两位师叔去他府上做客。父亲本意是向来不与官方交识,便要推辞,怎料两位师叔却从中相劝,还说到杨曜中虽是官府之人,但原也是武林中人,乃是近年来成名的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哥哥你知道父亲痴迷武艺,一听有同道中人做陪且是上乘高手,便也就答应了邀约。”
说及此处,孙白双突然又哽咽起来,像是极度伤心,孙舒白急切起来,忙问道:“后来怎样,你先不要伤怀,快快把事情向我道来!”
孙白双收声道:“本是高高兴兴的去,可回来之后父亲却大发雷霆,并与二位师叔直争吵到半夜。我们这些子弟都不敢近前,也就未明事理。后来几月,杨曜中又数次来贴请父亲过府赴宴,怎料父亲全都拒绝了。
有一晚,夜已近三更天了,父亲突然到我房前,叫我跟他而去,我见他面色沉重,没敢多问,只跟他前行。到了开云宫后,他带我沿一条我从没见过的小路向山下走去。”说到此处,孙白双突然看了看马宝。
只见马宝正听得聚神,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嘴巴微张双眼空望着孙白双,浑然不知这兄妹二人齐齐注视着他。待到他觉察到孙白双已停下了话音才回过神来,无知的向孙白双和孙舒白看了看,却没懂他们为什么盯着自己。
孙舒白喊了他一声同时向四周看了看,说道:“马宝兄弟,家妹与我说到家中私密之事,我本想让你回避一下,可我这住处四下皆空无处避让,周围又是纵深草木,此刻天色已晚,林中猛兽出没,万不能让你远走。因此你便安坐此地,只我们所谈之事望你万要保密,不可多说!”
马宝闻言连忙站起,一边摆手道:“无访无访,孙大哥你们说便是,我到远处转悠转悠。”说罢满脸通红,便要走开。
孙舒白一把拉住了他,道:“不知者无罪,更何况你是我妹子的救命恩人。也罢,你就坐这儿吧,免得你被大虫叼走我还要再去救你!”说罢哈哈大笑,甚是豪爽。
孙白双也道:“马宝兄弟,你听我哥哥的吧,不要走开了。只是我说的话你确要守嘴,不得与外人分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马宝一听只得坐下,却再不敢正坐。孙白双续说道:“我跟着父亲沿着小道下山,说是小道,其实也没有路径,只跟着他在林中走,约么一柱香的时间在,到了一处山洞口,洞口很小,而且洞前有棵大树,足有三人环抱之粗。想要进洞得绕过此树,因此洞口很是隐秘。我跟随父亲进了洞中之后,发现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别有洞天,真的就只是一个小山洞,洞里空空别无他物。父亲站定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回转身子,很严肃的看着我,我见他好像愁容满面,正想劝慰他一番,他却先开口说道…也不知你大哥这些年可好,孤身在外,怕不要…受了委屈。”
孙白双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此处,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孙舒白,却见孙舒白眼框一下子就红了,紧接着泪水止不住的就掉了下来。只是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者还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因此赶紧用袖角拭了拭泪水,故作阵定的问:“后来怎样?”
孙白双怕哥哥难为情,也就接着说道:“父亲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便转身从袖间拿出了一把小刀,开始在地上挖了起来,我问他要挖什么他也没理我,只自顾说着怕对不起祖宗什么的,片刻间,他从地下拿出了一个油布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盒子,他对我说道,这里面就是本门至宝,斩虹刀!”
孙白双此时突然眼睛放光,神情也像是一下子兴奋起来,对孙舒白说道:“哥哥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总问父亲要看斩虹宝刀是什么样子的,他都不给,原来是藏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油布打开之后是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很是好看。”
她停顿了片刻,眼中尽有些神光流转好似在回味着那宝刀的精美绝伦,随后才接着说道:“父亲捧着盒子,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对我说道,本门恐有大祸,这宝刀就是祸根。还说江湖上传闻这宝刀是一处藏宝之所的钥匙也是实情。但是光有宝刀也是万不能打开那处宝藏的,还有一个口决,其实是一首诗,这首诗的前四句是宝藏的地点,后四句是使用宝刀的机关。他当时把这首诗告诉了我,还说,只有到万分紧要的关头才能告诉与你,否则就只有我一人能知道。”
孙白双又看了一眼哥哥,见他并未追问其它,于是接着说道:“父亲告诉我,这宝刀藏于此处几乎是万无一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哪怕他的生命受到威胁都不能说出来。说完这些之后,他打开了盒子,让我看了一眼那斩虹宝刀便又合上了盖子,重又用油布包裹好埋了下去。”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卢永平和童志平两位师叔都已忘了祖训,要做歁师灭祖之事。西王爷晸永通过杨曜中收买了他们,想通过斩虹宝刀获取那无尽的财宝,用来扩充军备,而且他们要造反,想要夺取皇位。父亲说完这些便不说了,领着我回去。到了开云宫前,他让我第二日一早便下山寻你,告诉了我你所在之地,原来当年孙纪伯伯把你送到这儿其实也是父亲的安排,他说这儿万物清净,且山深云密但气势开阔,一来适后疗伤,二来是一个习武修行的好住所。说完这些他便让我回房休息了。”
说到此处孙白双便停了下来,孙舒白只当她是说累了,便也没有催她,孙白双喝了口水,呼了口气,像是强镇静了一下心绪,这才接着说道:“当天晚上便生了变故,长青殿、得月楼、就连雪音宫的裙房都着了大火,我们正在救火之际,一大波军兵突然闯了进来,足有数千人之多,扬言说是换防回营之际,看到满天火光从而赶来帮忙灭火。雪音宫里都是我们先师祖的灵位,父亲生怕火烧了过去,因此忙于救火便也没功夫理会他们。待到扑灭了大火,他们不旦没有离开,反而直接冲到了长青殿后院婶娘和孩子们的住所,将她们八十多人全包围了起来,还说雪山派连供自己祖先灵位的房子都看管不好,肯定是也无力保管好斩虹宝刀了,因此要父亲交出宝刀,由他们帮忙看护。”
“放肆!”孙舒突然喝了一声,马宝被吓了一个激灵。“我雪山派如何看管宝刀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他们何关,包围妇孺勒索宝刀,好不要脸!我看那火也定是奸细里应外合放的”孙舒白义愤填膺,重重的拍了一下石桌。
孙白双道:“确是如此,父亲痛斥他们,怎奈数千人围着八十个人,而且都是老弱妇孺,父亲和师兄弟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们伤及我子弟。”
孙舒白再要发火,被孙白双拦了下来,道:“他们有一个军兵头子,很是奸恶,对父亲说,顺利的交出宝刀便不伤她们一根头发,否则晚一天便杀一个人。可恨卢永平师叔,此时也出来劝父亲顺大势而为,不要独享宝藏。父亲破口大骂他欺师灭祖,不配做雪山弟子,怎料那卢永平师叔突然红了眼,竟顶撞父亲,和他争吵起来。未了,便指使军兵来抓我,说只要抓了我便比抓了八十、八百个人管用。父亲刚要动手拿他,他便抬手示意那些军兵要杀人。我见父亲给我使了眼色,知他让我速速离开下山寻你,便赶紧冲了出来。怎料他们穷追不舍,并且早已在山下数百里地内都做了埋伏。”
“我一路厮杀,虽侥幸过关但也受伤不轻且体力不支,待出了大漠仍有追兵,正无奈何之际,一日正遇上凉州城外有人嫁女,我便使了点手段,偷梁换柱扮作那新娘藏身于轿中。怎奈还是被追杀而来的骠骑五将发现了,跟随而来的小兵我对付得了,可骠骑五将我是无力抗衡,危难之时,是掌旗将庆云打了个马虎,将我逼入林中,让我速速藏身,待得其余四将乘势而至之际,庆云大哥将他们带向另一个方向,我才有片刻缓息,接着我就遇见了这位马宝兄弟和他的掌柜。我正藏身于草林之中,见他们驶马经过,便求助于他们,这才脱身。而后的事情,便是寻到了哥哥你!”
孙白双说完,冲马宝一笑,再押了一口茶水,便看向了孙舒白。
只见孙舒白脸上青一阵黑一阵,满面怒气,煞是愤怒。过了好一阵,这才看向孙白双道:“不枉我和庆云志同道合,惺惺相惜,他日若能得见,必当拜谢他的救命之恩。妹妹,此刻你身上可还伤重?”
孙白双笑了笑道:“哥哥,你还不知道我嘛,能打得过的我才打,打不过的我定是只有逃跑的份了,因此除了身体乏力之外,倒也未曾受伤。”
孙舒白松了口气,这才对孙白双和马宝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这只有一间屋一张床,妹妹你到里屋早些歇息,我和马宝兄弟便在这石桌上靠半宿,明日一早咱们就动身!”
孙白双追问道:“哥哥你有何计划?”
孙舒白站起身看了看星空,此时月已高悬,轻风微动,周身的参天大树屹立自如,黑色的树影像是他多年的好友们一般冲他点头致意。他沉静了一会,转身看向西北,说道: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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