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出发之后闵德顺等人便也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跟着,然而一路上尽是敞亮的大道他们并无机会。直过了兴化府地界后官道失修,文玉不得己走了山路,闵德顺意识到机会就要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有其它夺宝者也尾随而来,他便吩咐德松、德柏二僧守在了这苦茶林,还特别交待若是小角色经过大可任其通过但定要提防当日太平寺里的冯二公子等人,交待完之后他便领着严子峬、刘大川等人继续跟进文玉以便伺机动手。
闵德顺的心思异常缜密,他的提防也是对的。那日了真对他说的话全被“妙手神笔”方远看在了眼里,故此他们也知晓了金冠的真正下落。
南极天师等人回广陵休整之后留下方远与徐才善继续打探消息,而他们也不负重望,在砣矶岛得到消息不久他们也探清了文玉的动作。是此徐才善先回南极庵里送信,让大家着手准备向北出发;等方远探明文玉的路线且甫一动身之后便火速赶回,约集大家依据文玉的脚程算好了时间便也要出发夺宝。
此时的苦茶林里,德柏闭目躺在林下的草丛里,整张脸上满布血丝,看起来异常可怖。德松在他身旁却视若无睹,然而有一个名叫“浪里白”赵万的小弟子却着实看不明白,悄悄地问道:“师父,师叔是怎么了?”
这赵万虽入门时间不长但向来机巧伶俐,甚讨德松喜爱,见是他问便也压低声音回道:“你师叔在练功呢,他练的这个功夫很是邪门,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应当是稍有亢奋所致。”
赵万闻言转头又看了看德柏,看到他满面红丝不但没有见少反而却更密麻了些后便赶忙转回了头。
“练功就练功呗,怎么还会亢奋?”
德松盯着后方的山路却没有再理会赵万,一边却有德柏的弟子喝斥赵万道:“莫要说我师父的闲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赵万身旁正是那个早先带头在苏州城里伏击过唐远志的大师兄,名叫“小玉虎”高俊。当日夜黑且又蒙着面惶不可见,此时看去果是如混号所唤相貌足可算得上是英武俊朗。本来他嘴里正叼着半截细树枝仰面躺在地上悠哉地看着天空,听到德柏弟子的说话反而来了兴致,他故意稍稍放大了点声音对赵万说道:“师叔练的功夫邪门得狠,狠起来连自己徒弟都吃的!”
方才说话的那个德柏的弟子见是高俊接的话,瞪了一眼却也不敢反驳他。不想高俊还不罢了,接着对赵万说道:“要是那个冯二公子和姓唐的小子果真来了便有好戏给你看了,那俩小子白白嫩嫩的师叔会将他二人吃得皮都不剩,吃没了才会吃他那些干巴的徒弟!“
赵万浑不知真假地应了声:“是了,怪不得师叔一见了那二人确是紧切得很!”
见他们说得离谱,德松回头斥了高俊一句。而后对赵万说道:“你莫要听他胡说,你师叔的引魄神功是要吸取身藏数股不同修法于一身之人的内力便能事半而功倍,而那漫湖山庄的冯二自小便师从各路名家,不仅外门路数繁多精妙,他身具的内功修为定也不只一种且造诣不浅,如若吸了他的功力那你师叔的八脉十六络便又可多开几条;除此之外,当日在太原的武林大会上你师叔阴差阳错下又发现那个坏事的唐远志身上竟也是两路内法修为,虽不如冯二的多但雄浑之力却不在冯二之下。如此二人凑在了一块,你师叔他岂能轻易错过呢!”
赵万等人纷纷点头,德柏的几名弟子闻言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能将那唐远志二人拿下献给师父好立上一功。
正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只听林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高俊翻过身来附耳在地上一听,来人约有八九骑。他向德松示意很有可能便是冯二公子一行,然后招呼众人都拿出了家伙什准备阻截。
苦茶林外赶来的一伙人都骑着快马,马上却清一色的是墨绿的道袍,每人头戴银边紫云冠,领头的是一个约么五十余岁的中年道长,身后是七个年轻精干的小道士。他们每人脸上都是行色匆匆,扬鞭催马这便进到了林里。
等这一队纵马奔驰的道士到了近前德松才看清楚来的却是武当山的人,一时反而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置之不理任由他们通过,怕的是打草惊蛇让唐远志等人钻了空子。
再一想若这些武当道士也是为了金冠而自己放他们通过那势必会给闵德顺等人增加麻烦,事后必会因办事不力受到罚处;又一想己方若是能速战速决在唐远志等人到来之前先截下武当道士一行反而是一举两得。
心竟已决之后就见德松一挥手,座下弟子会意随即松开缆绳,只听树林中间一声巨响随后小道上倒落了两堆尖利灌木扎着的荆墙,正拦下了刚到面前的武当道士一行。
“吁…吁…”几声喊喝之后马蹄声骤然而止,为首那中年道士的马几要撞到荆墙之上。他身后那群道士想必是少出山门,见此情形纷纷慌了神,一时不知所措。
不等为首那道长将要说话,只见左右前后便呼拥围上了足有三十名身着各异、手持利刃的强人。
“你们是什么人?”中年道士提纵缰绳让马定了神后厉声喝道。
此时德松与德柏二人并未现身,一众弟子仍是由小玉虎高俊领头,浪里白赵万跟在他旁边。
高俊扬了扬手里的两片金钺故使横劲地歪着头、斜着眼说道:“山高路远独一道、留钱留物买平安!不知道小爷是干什么的那手里的家伙总认识吧!”
他的话说完身后的赵万也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钢刀,然而这些道士想必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哪会轻易的被他们唬住。
只见那中年道士微微一笑,冲高俊等人双手一抱拳打了个哈哈道:“众位小英雄确是眼生,这苦茶林我等常年往返经过,此番倒是头回遇上众位。我等出家人周身寒酸,下山也是求人帮忙而已,凡请众位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高俊冷笑两声,“行个方便?你说晚了,我们在此倒是想先找你行个方便!我说老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却见那道长满面鄙夷地“哼”了一声,拔剑在手指了指前方说道:“就凭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盲流也想拦你家道爷的去路?识相的速速让开,莫不要脏了道爷的宝剑!”
这道长一身正气,端坐在马上煞是威风凛然,全然不将高俊、赵万等人看在眼里。身后一众小道士见状也纷纷拽出了宝剑,个个都怒目圆睁地看着周身的强人。
“他们几个拦不住你却不知我等是否可以”,说话的正是德松,只见他慢条斯理的从树后转了出来,身后跟着德柏。
这道长闻言向德松的方向看了一眼,待他看清面前二人后心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德松来到近前仰头一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当山的顼离老道,失敬失敬!”
他笑呵呵地又上前一步接着说道:“我说老道,好端端地不在你的山上待着怎地跑到这荒山野林里来了,前些日可是怎生请你下山你都不愿意啊?”
原来这道人正是武当派掌门顼风的师弟、列任武当山执事的顼离道长。
只见他强做镇定地说道:“原来是德松、德柏两位大师,幸会幸会!却不知大师何故在此强设路障挡人去路?“
德松冷笑一声道:“老道你怕不是明知故问吧?我且问你,你这是要往何地而去?”
顼离道长见他答非所问且态度很是蛮横,一时便也不与他计较,听他反问自己便如实回道:“敝派掌门师兄突染伤疾,因此我等是要赶往淮安府请神医舒老鬼为掌门治伤!”
德松“哼”了一声道:“原来老鼻子扯起谎来也是心不跳、脸不红啊!天下谁不知道舒老鬼住在湘西野草谷,请他治病用得着去淮安府?只怕是另有他想吧?!”
闻言顼离道长心说看来砣矶岛的人并不知道神医现在淮安的事情,便赶忙对德松说道:“大和尚,我们的确是先去野草谷求见神医了,可到那之后才得知神医半月之前已经赶往淮安府白马湖一带采药去了,是而才周转东下而来!事出紧急烦请行个方便,至于你们在此所为何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会过问。只是我等确是为求医而去,便请让开道来吧!”
“我看并非如此吧,顼离老道。不过我也没功夫管你所说是真是假,只是不管怎样这淮安府嘛你还是不去为好!”德松并没有相让的意思,反倒是愈发的咄咄逼人。
顼离道长闻言从马上跳了下来,到德松近前拱手说道:“大师,您是三宝门下,我乃三清弟子,同是出家之人还请体恤一二。敝派掌门师兄的伤疾日趋加重,万不可多有耽隔!”
说罢便拉住马匹欲绕桩而过,身后弟子也纷纷下得马来跟着。
高俊、赵万等人紧忙上前拦在了顼离道长身前,德柏也走了过来。
“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顼离显然有些怒火,言语间颇有不耐。
德松并不答话,全然无视他的意思。
高俊在一旁冷言道:“牛鼻子老儿,我师傅说得清楚,淮安府你是去不得了,切莫再前行一步!”
双方僵持在此,顼离想着尽早脱身好赶路前行,而德松又担心唐远志等人突然出现,二人各有心事之余便纷纷少了耐性。正在这时,偏巧顼离道长身后有一个小道士的马在路边的沟壑旁不知怎地失了一蹄,惊吓之余长嘶而立。
这一变故打破了短暂的平静,高俊、赵万等砣矶弟子以为武当道士欲先发难便纷纷抢身上前,瞬间便各持利刃招在了一众道士身上。
这些道士也都是年轻人,一见对方蜂蛹而上哪能束手就擒,虽顼离道长在一旁喊着“住手”但也无济于事,转瞬间双方数十人便厮杀在一块。
这一变故正中德松、德柏的下怀,尤其是德柏,他见顼离道长执剑上前欲要拉开众人便也腾身而起,两只巨掌从背后直拍顼离的背心。
顼离道长情急之下却听后背掌风袭来,忙错开步子避过了德柏,甫未开口却见德柏又紧攻而至,此番却是大开大合的五行拳,奔着顼离道长来的间隙还砸倒了两名小道士。
顼离知道再想多说已然没有作用便也只得挺剑相迎,说话间二人便战在一处。
德松在一旁并未出手,而是转身来到了一处高地向西南方向看了看,他俨然是忌惮唐远志与冯二公子等人突然出现,如果正面相遇己方定然胜算不大。好在路上一时并没有人迹,这边还有时间先将这群道士料理清楚好重新埋伏,想到这便也飞身加入了战团。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与德柏一起对付顼离道长,而是跳在了高俊等人身边。可怜那十几个小道士初入江湖本就不是久经厮杀的砣矶子弟的对手,何况德松一来情势更是直转而下。只见混战中德松闪转腾挪之间所到之处便有武当道士应声而倒,顷刻间竟无一不抱着身子在地上叫苦不跌。
顼离道长一边应对德柏一边看得真切,自己门下弟子纷纷倒地让他不无担忧,手上一时便也乱了分寸,眼看着德松并未善罢甘休反倒是意欲斩尽杀绝,顼离道长大喝一声:“德松!”
德松哪还理会他,手起刀落便拍死了一个小道士。
其他人见状无不失了颜色,顼离想上前阻拦哪想德柏却是分毫不让,甫等他刚要脱身救人便紧攻而至。
眼看着德松率人已将自己的随行弟子毙了一双,再不容多想顼离仗剑而去,身后的德柏见着空子一对“拈佛掌”照着顼离双肩呼啸而至,而他身前的德松也丢下那一众小道士,转而迎着顼离一招“问天指路”双拳直顶顼离道长的两肋。
高俊、赵万等人对着一众小道士好一番斩杀,全然不留活口。顼离道长看着面前的场面已然双目憎裂,就连身后吃了德柏两掌也全无知觉了。看着面前德松的双拳几近身前,顼离下意识的挺剑相迎,然而德松浑不在意,一只手轻巧地拨开了顼离的长剑随即仍是双拳并至。
只听“通通”两声,顼离双肋之上吃了德松两拳,手中的长剑也一并脱了手,这边德柏并未止步,接着又是一招“海龙吸空”右掌直顶顼离的腰眼,剧痛之下道长飞身向前摔了足有五步方才站定,然而没等他喘上气,德柏已架着双掌又跳了过来。
就在这几个回合之间,随顼离同行的十数名弟子已全都毙命于当下,德松挥手让高俊带人将尸身搬到了林子深处。
再看德柏仍紧盯着顼离道长不放,双掌愈发迅捷地拍将到顼离道长的前心后背。眼见披头散发的道长便要丧命于魔掌之下,正举着右臂的德柏却突然停止了动作,随即再看右手手掌之上赫然正插着一柄小枪,枪头一束红丝绒兀自随着气流飘动着。
“飞枪现,阎罗殿!”三十年前这句威震天下的话此刻在德柏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德松听到破空之声起就下意识地向西南的来路之上望去,虽未见人影却听得阵阵马蹄声匆匆而来。随着几声呼喝声止,来人正是唐远志与冯二公子等人。
马未立定,唐远志已离开马鞍飞身向德柏这边奔来,德松心下一紧,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还未解决这群道士便让唐远志一伙碰上了。
他见唐远志凌空飞掠到德柏身边便有心要上去拦阻,不想那冯二公子也没闲着,几个大步也已抢身先拦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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