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紫星塔月下有玲珑 真君楼机缘得九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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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说送顼离道长回山之事,并不提自己开方救好他的事情,言语中便很是谦逊,顼风道长趁他低头回礼的时候向一旁的顼炂看了看,二人互相点了点头,想必对唐远志都很是认可。

顼风道长领着唐远志坐了下来,顼炂道长屏退了其它弟子之后也陪坐在一旁。顼风道长先问了问唐远志家乡籍贯,又问了他师从何派,然而唐远志只说自己是在泸州城里的一间小镖局里学艺,顼风道长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这些,反倒是对他的医术很感兴趣,然而唐远志直言自己其实并不懂医术,只是幼年间随家人背了些医书药典。

顼风与瑞炂相视不语,他们见唐远志言语诚恳则所言并非假话但定然不是全部,二人知道他是有所保留便也不再问了。

其后三人又聊了聊现今江湖中的事,尤其是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九凤金冠”一事,唐远志对这两位老道士也是一见如故,生着一种亲近之情,加之他本就不是那种心眼太多的人,因而说话之余便也将自己随同漫湖山庄冯二公子争夺金冠的事情都讲说出来。

顼风道长闻言长拈须髯,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三人聊了足有两个时辰这才作罢,临了唐远志便向两位道长辞行,打算第二日一早便下山赶赴淮安府,不想顼风、顼炂两位道长纷纷摆手,定要唐远志在山上再多住几日,唐远志则一来记挂冯二公子他们,生怕自己误了约定;二来又觉得自己毕竟是客,在这山上定是讨扰了人家。

顼风道长则直言冯二公子与南极天师等人所办之事务要图一个雷厉风行,无论事成与否想必此时早已离了淮安府奔往下一站了,因而他即便此刻下山也于争金冠无益,更何况冯二公子近年来声名鹊起、武功不弱,加之身边有南极天师等强劲的帮手,恐怕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未必便是少。

一番话说得唐远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却是再难坚持要走了。

顼炂道长又接话说道:“唐公子于我武当派有恩,千里护送我顼离师弟回山不说,光是医好了我们掌门的伤疾便是天大的恩德,我们若是就这么让你下山走了,如此要是传扬出去那江湖同道不得骂我们武当山上全都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们武当派更是成了不讲道义的地方了!唐公子你是断不能就这么下山的,如何也要在山上多住些时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许唐远志下山,唐远志刚想开口说话就总是被二人劝住,无奈只得应了下来,然而心里想来想去还是不能久留于此,最后一想便向二位道长提出,最多再住三天,三天之后无论如何定然是要下山的,二人一听便满口答应。

唐远志回到后院房舍中,这一夜却是辗转难眠,他先是想到冯二公子等人,心中挂念但不知他们的事情办得如何;又想到砣矶岛的人虎视眈眈,实力着实不容小觑,如此越想越是着急,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答应了那俩道士要留在山上。

想到这一帮道士,他的脑子里突然又跳出来晌间在后山遇见的那个疯道士了,心中万分好奇那人为何要对自狠下死手,又觉得那疯道士的武功招法却是万分的精妙,反复思索之下又没个头绪,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再去后山看看是否能再遇见那人,想着想着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这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其实此刻不止是唐远志在想着冯二公子,远在淮安府的冯二公子也正和冯力在聊起唐远志。他们刚经了一场与砣矶岛的恶斗回来,此役双方损伤都比较重,砣矶岛的两名凶僧德松、德柏及其弟子小玉虎高俊、浪里白赵万等人皆身负重伤被其它人救了回去,冯二公子这边也没讨得便宜,不仅搬山樵夫于栋海和茅山剑痴李化鹏都受了重创,就连南极天师也吃了一记暗器伤了大腿。

回来之后冯二公子与冯力二人在房中分析了一通,他们明知道如此两方互不相让实则是便宜了文玉,反倒让他在这场夺金冠的纷争中平安无事,而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砣矶岛都耗于争斗而无力再去到文玉那儿去抢夺金冠。

相信砣矶岛也知晓这个事理,然而即使他们都想到了这一层但又如何能让两方作罢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因而他们不由想到了唐远志,冯力直言砣成岛毕竟人多势众,一边有人在不停的牵制他们,同时他们还有应援的人不时地去查探文玉那边的情况,虽一直迟迟没有动手但想必是在等一个足够好的时机。他们这边则不然,因而二人都在盼着唐远志能及早回来,有了这个强力的帮手势必能摆脱下风头。

二人说着说着却不由纷纷叹了口气,淮安府与武当山相隔千里,这一来一回全然不是十数天就能做到的,想到这冯二公子万分后悔当日没有拦着唐远志,不由也责怪起南极天师,只因那武当道长是他故人适才择了唐远志送他回山,不想淮安府之事却是如此棘手。冯力看出他着急心切,只得不停地劝慰着,他们二人也是在心绪不宁中睡着了。

次日一早,小道士叔泉火急火撩地推门进来,匆忙地从食盒中拿出一屉包子,又端出一碗粥放在了桌子上,一直在催着唐远志快些吃。

唐远志看他吞吞吐吐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有心戏晾他,故意慢条斯理地穿衣洗漱,坐到桌前也是拿个包子先好生看几眼才小口咬一下。

叔泉看得着急,最后忍不住了便说道:“唐公子,你快些吃,前边我那些师弟们都还在等着要瞻仰你的尊荣呢!”

原来送顼离道长回山的唐远志又医好了掌门道长顼风的事情很快便传满了整个武当派,一些与叔泉同辈的小道士听说是叔泉一直在伺候唐远志的起居便纷纷向他探听唐远志的来头。

这叔泉难得被众人如此众星捧月般围绕,便也吹嘘起来说自己与唐远志如何熟络,这一说更是惹得一帮小道士艳羡,话赶话之下便答应了师兄弟们要将唐远志带到前院他们晨练的地方来,让他与师兄弟们好生亲近一下。

叔泉不好意思地将实情向唐远志说了,唐远志听罢是无比尴尬,他突然想到了二哥陈安阳,心说若是将他换作了自己那定然是雄赳赳地随叔泉奔赴前院,到了那些小道士面前还不知会如何自吹自擂。

然而他却如何作不到那般洒脱,但转念又一想这叔泉毕竟对自己照料有加,上山之后却也是他一直陪伴自己,如何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让他在师兄弟面前下不来台。想到这他便答应了随其去演武场转悠一会。

吃罢早饭后二人便离了住舍向前山演武场走去,叔泉兴高采列地提着食盒在前面走着,不时还要停下来等几步唐远志。

等他们出了后院上了一处大台阶后,侧头就能看到隐约在后山西北向的那座阁楼,说是阁楼却又比一般的楼要高些,说像是座塔却也没有宝塔那般讲究。

此时他们所处之地算得上比较高的,整个武当派的楼宇尽收眼底,恢宏磅礴之下再看远处那座阁楼却更显神秘。

唐远志知道昨日去后山采药的时候也经过那楼的附近,问了叔泉却不得而知,想起这些他本想再问问但话到嘴边却没有再问。

来到演武场,果然有十数名小道士结束了早课却仍候在原地,一见叔泉来了都赶忙站起张望,等唐远志走来之后便纷纷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倒让唐远志着实有些尴尬。

叔泉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他们俩这边,不禁这神气起来,脸上满是容光。待他们到了演武场中央,有与叔泉相熟的几个小道士已围了上来,虽附在叔泉左右但目光却都在打量着唐远志。

其中有一个头特别大的小道士悄悄问叔泉:“就是他治好了掌门的病啊,看起来怎地甚是轻嫩了些,怕不是还没有我们年岁大了!”

叔泉假模假式地一瞪眼,说道:“你懂些什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出少年!我和唐公子都是有志不在年高,你们还差得远呐!”

这话说完便惹得身边众人纷纷上来给了他几拳,叔泉看到唐远志还局促的站在前边,赶忙来到他身旁说道:“唐公子,这些便是我和你说的那些师兄弟了,他们都特别想见见你。”

没有师长在场,年轻人之间自然是本性释放,更何况面前这个生是俊美得很,眉眼间又满是老实气,很是让人有亲近之情。待叔泉再次正式了唐远志之后,一众小道士便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聚陇过来。

唐远志也没了方才的据束,未多久便也和大家熟络起来,回答完一个问题接着又被问道其它问题,但大多都是对山下的世界充满好奇,唐远志也就大概和他们说了些送顼离道长回山路上发生的事情。

众道士平日里就是在山上生活,少有生人,此时乍见着个和他们年岁相仿的客人,且这人还于本派有两桩大大的恩情便自然都亲热得不得了,问罢这个问那个,一时唐远志竟不得闲暇,只好求救般地回头向叔泉看去。

哪想叔泉只顾和旁人交头接耳像是在为他刚才说的话添油加醋做着补充,根本没有注意他。

唐远志只得伸手向叔泉脸前挥了挥想引起他的注意,这下叔泉倒看见了,哪想他一下子竟又来了兴头,扯着嗓子大声说道:“你们只知道唐公子仁义信诚且医术高明,其实他的武艺也高强得很呐,我可是亲眼见过!不说我们在场在所有人都差得远了,我敢说就连叔刚大师兄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有的是附和起劲对叔泉的话深信不疑,有的却是未置可否不太相信的样子。

叔泉见有人不信他说的话,嚷嚷着非要唐远志练两趟招式给他们开开眼。如此一来大家自然是都来了兴致,信他的也好、不信他的也罢全都退开了几步留出了一个大空地,想看唐远志的武艺。

唐远志自然不是那种爱显摆的人,他忙向众道士抱拳说道:“叔泉师兄言过了,我哪有多大的本事,在众位师兄面前可不敢出丑!”

说罢又对叔泉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再去给掌门师父熬点药!”

没等叔泉说话,小道士里有人喊道:“唐公子你就别谦虚了,快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吧!”

叔泉笑嘻嘻地向唐远志眨了眨眼,故意也退到了人群中。唐远志心里有气可现在又无法掉了自己的脸,心道等会回去了定要给叔泉点苦头吃,好生出一出气。

可想归想,当下的局面还得过去。唐远志对众人说道:“众位师父见笑了,如此我便练一趟拳脚吧,还请大家多指教!”

说罢便走形门、迈二步练起了打小所习的一套入门拳法,这套拳法师父并没有说过叫什么名字,只是要求他们师兄弟三人每日习练以便修进内功的。

此时因为要练功给别人看,一时没想好要练什么是而唐远志下意识地便走起了自己从小每日都练的这些招式来。这套拳法起止也仅一十六路,但一路可分三式,一式又可拆成两招,因而练起来也是繁复纷成、开合有序,他虽因为过于熟悉这些招式因而没有什么感觉,但围观的这些道士却无不都是大开眼界、暗自称妙!

就见唐远志时而双臂相叉、两脚跨步相送,全身有如浑元金刚般岿然雄猛;时而两手成掌虚空击出、两膝一弯便腾身而起,整个人如浮云般飘然而起。这一群小道士纵然看不懂他招法之间的精妙,但身形上的潇洒飘逸他们还是看得足够热闹。

正当他们看到唐远志整个人原本是直立在半空中但突然一个翻身竟首尾倒置而欢呼喝采的时候,斜刺里飞过来一团灰黑色的东西直向倒立在半空中的唐远志腰眼砸去,底下这群小道士全都仰着头看得清楚,见状无不大惊,纷纷叫喊着提醒唐远志小心。

再看唐远志早已觉察到不妙,那团东西携着劲风刚出现的时候他便压住了真气,等那东西已然快到身上的时候只见他陡然一个急坠同时两腿跨开就像倒在空中还迈着步子一般,那团灰黑色的东西从两腿中间击空而过,砸在了不远处的一株老松树上摔了下来。等众人见唐远志已翻身落地之后再齐向那树下看去,却见那边竟兀自跌着一只破布鞋。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再转回头向方才的方向看去,却见又有一团大黑影从上而下正往唐远志头顶覆来,等他们看到的时候那黑影已然将要罩住唐远志。

他们刚要呼喊提醒,却看唐远志实则早已查觉,不等那黑影伸出双手欲要拿他头颈,只见他整个人原地一个转身同时平直地向后退开了两步,速度之快让叔泉等人全然都没能看清他是如何退了开去的。

那黑影一击落空却并没有坠地,身形在空中一晃竟飘然而起,双腿又向着唐远志的上身踢去。别人离得远并未能瞧得真切,然而等这人翻身在空中立了起来双脚迎着唐远志踢来的时候自然露出了真容,唐远志这下看得清楚,不是昨日晌间后山那疯道士却是何人!

唐远志略一分心那老道已抢身欺近,双脚踢空之际转而架双掌向他面门击来。干瘦的面颊上依稀可见几道污迹,整张脸就像是冻着的菜叶一般毫无生气,然而两只深凹的眼睛里却隐约透着一丝杀气。

唐远志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这张丑脸心里有说不出的恼火,不明白这疯道士为何屡次无端挑衅。耳听得两掌已夹着劲风呼啸而来,他下定决心不再留任何情面,打定主意要让这疯道士讨不着便宜,最好以后不再来招惹他最好。

心念一定,唐远志脚下使开“流云游身步”,左二右四各探几步,就在那疯道士两掌相错拍空的瞬间已晃动开三步之远,不等疯道士欲变招再上他先抢攻过来,左手呈手刀斜刺里挥出,右手曲肘相迎,脚下步法不作停歇,就见他有如闪电般迎头向那疯道士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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