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疯道士显然没有料到唐远志的身手竟会如此迅捷,然而也只是目光一个转动随即便双肩一耸接着向左侧过身去,只见他右手从身前带过轻描淡写般地一挥,一道灰雾般的气团结于身前,待唐远志手刀砍至那气团凛然撞了上去,唐远志赶忙右手收肘同时结掌拍出,也是一道白色气流发出,两阵气团便碰在了一起,二人纷纷向后退开两步。
那疯道士身形本就枯瘦无比,这一后退便像是一根树枝凌空扔出去一般悄无声息,反倒是唐远志体态更似常人,相比之下便壮实了许多,后退之时脚下连踩了两个很深的脚印。
围观的小道士们都在诧异,他们没人见过这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因而虽然这老道也身着武当道袍但却行止怪异,更何况正与他们心目中了不起的同龄榜样为难,是此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着那老道。
叔泉却是见过这个疯道士,还被他拿住困在了后山大石上,此刻人多势众,胆子便也大了起来,只听他喊道:“唐公子,这野道士疯了,你别客气,把他制下送到掌门那里去!”
这句话刚一说完,只见那疯道士口中喃喃自语念叨了两句,随即两手一抬只见身后两丈之内的落叶竟纷纷扬起集结在空中,随着他两臂一摇,就见那数不清的落叶有如狂风暴雨般从他身旁掠过,直向唐远南周身射来。
一群小道士哪见过这种武功,全都愣在那儿张大了嘴没有一个人还能发出声音。
唐远志心里也是一惊,他知道任他轻功再好也是躲不过这铺天盖地袭来的漫天树叶了,只得屏息提气整个人凌空向后急退,同时双手掌心向下,集全身真气于二臂,待最近的树叶离自己不足二尺之余,双手由下而上齐摆,掌心向落叶阵的方向带出一道风墙。
这时那疯道士发来的无尽落叶纷纷撞到了这堵无形的墙上随即都落了下去,唐远志甫一站定便从落叶的间隙里看到那疯道士已然撩衣而走,消瘦的一个身影已飘至演武场的院墙上方。
看到这唐远志哪容多想,跨大步飞奔过去接着提身紧追而去。叔泉等人看着眼前那一条整齐的半月形落叶,一时仍都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想起来跑出演武场的大门想跟着看看热闹却哪还有二人的身影。
那疯道士在空中几个起落再不见踪迹,唐远志苦于地形不甚熟悉,只能跟着大概的方向追去,起先还不时能看到疯道士的黑色道影,等转过一条甬道后却再难辨别去向。没有办法唐远志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栋角楼,拔地而起足有三四丈高,于是便提气一跃而上,果不其然所谓登高望远,从楼顶正好看到那疯道士仍一起一落地往那处不知名的高塔方向奔去。
唐远志哪能放过他,深吸一口气随即真力灌注双腿,只见他从角楼上檐一跃而出,整个人在半空中有如离弦之箭般向疯道士逃窜的方向飞去,身姿轻快却又迅猛无比,所使正是舅舅孙叔白苦心教授的雪山派独门秘技“鹰飞拂雪”。
那疯道士边跑还不时回头向后看着,从他脚下步法紧凑之余可见他的轻功也煞是了得,加之他本身骨瘦如柴,因而转弯过岔间便似一阵风掠过一般;再有便是他对地形甚是熟络,虽奔走匆忙但所行路径却极为精妙,不时间便到得那处高塔之下。
只见他猛地翻身越过一道足有三人高的松墙,落地无声站到了塔楼的台基上。这疯道士回身看了看四周,一切仍是静悄悄,只有那一圈围着这塔楼生长的松林偶被轻风吹动发出些许沙沙的声响,从底下看去,松林密得就连树干都几乎是紧挨着的,他料想追他的人是万不会发现他此刻便在这松林内的塔楼之下。
想到这疯道士心满意足地抖了抖两片大袖转身上前两步双手一抬准备推门进去,耳听得传来两道尖利的破空之声,疯道士心头一紧赶忙欲撤手闪身,哪想不等他手还没放下来就听“噔”地一声,双臂的两瓣袖子竟被同时钉在了门板之上,瞥目望去只余两条银色杆柄兀自弹动。
紧接着又是“噔噔”两声,疯道士只觉身上一紧,低头才知道却是自己的袍子也被从左右钉在了门上。
疯道士回转头看去,唐远志正从松林上跃过也来到了台基外沿,此时二人相距仅二步远。疯道士不怒反笑,只见他咧着嘴歪着眉看着唐远志,若不是口里发出些笑声唐远志倒认为是遇见了鬼,即便如此这一笑也直让唐远志浑身发麻。他本想喝问这疯道士究竟是何居心,为何两次发难于他,此时心中直倒胃口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
那疯道士却只顾笑,非旦没有抽身离开门板更没有说话,就那么抬着手扶在门上。唐远志不敢放松,他本也没打算伤了这疯道士但生怕这道士反来袭他,故此只得紧盯着他。良久,那道士终于不笑了,竟开口说了句话。
他不仅不笑,反而表情变得异常地严肃,只听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远志本想大声斥责他几句但话到嘴边终没有说出来,见他神情总算恢复了正常倒显露了苍老的模样便也不忍再多怪,于是放低了声音回道:“在下唐远志,川南泸州人士!”
那疯道士仍没有抽身,还是贴在门上向后扭着头,听到唐远志的回答“哦”了一声,未久又说道:“你到武当山来做什么?”
唐远志大概将过往因由说了一遍,临了看他仍立在门板前便又接着说:“老道长你不妨抽下身来吧,在下多有得罪!”
那疯道士点点头,这才抽下衣袖又拽出了两襟,看着门板上兀自插着的四根银杆,只见他双手上前各伸二指一夹,“嘭”一声拔出两只唐远志的飞枪,枪头通身没入门板竟有两寸余长,是而方才这疯道士看去只是几根银杆。
疯道士将银枪托在手上仔细观瞧足有好一会儿,直似忘了还有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唐远志一时也不知做何动作,只能站在原地盯着疯道士看他意欲何为。
疯道士看着银枪嘴里又开始嘀咕起来,身子也左右微微晃动,看样子那股疯劲又要开双始了。等他再回头将另两枝银枪也拔了下来,这才停止自言自语,反倒又沉下了脸将四杆飞枪伸手递给了唐远志,并说道:“你速速离开此地吧,莫要与这山上的人说起到过真君楼!”
唐远志接过飞枪,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正门的檐口下挂着一块满是灰尘的牌匾,上面溜金的三个大字已然斑驳得只剩一半色彩,写得正是“真君楼”。
此时再向左右望去,原来这九层塔楼正立在这一圈松林之内,进出也无道路,就好像特意在这塔楼的四周种上了这一圈厚密的松树一般。
最里圈一排树距这真君楼仅有二丈不到,圈内除此别无他物。疯道士不等唐远志看完便转身推门走了进去,刚要关门就听唐远志问道:“道长,你是一人居于此处么,怎地旁人都不识得你?!”
疯道士停了一下,随即没有理采唐远志而是将门关了起来。唐远志反倒一时无措,收起飞枪转身便要离开,心下想到如此也算认识了,以后这疯道士该不会再来惹扰自己了吧。再看这一圈松林甚是高大,恰巧将这塔楼围在中间,也难怪起先只能看到塔顶而不能得见这塔楼究竟处在何地。
想来这该是一处荒凉闭塞之处,许是武当派的人已将此地遗忘了,否则叔泉等小道士也当不会全都不认得这个老道士了。
回头看了看这年久失修已尽显衰破之相的塔楼,唐远志一边感慨着武当派历史悠久、底蕴雄浑,一边竟不由也替这疯道士感伤起来,虽不知为何他一人独居于此,但想来又是何等的苍凉与孤独。
回到演武场,其它小道士们都已散去,只有叔泉还在原地等着唐远志,看他回来便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样唐公子,追到那了疯子了吗?”叔泉迫不及待地问道。
话到嘴边唐远志突然想起来那道士说的话,一时便没有说出实情,而是对叔泉说道:“那老道士轻功实属了得,追了半天还是跟丢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踪影!”
叔泉打叹一声说道:“估计是后山古庙里的疯道士,我听师父说过,深山里还有一些和我们不是同宗的道士。”
二人边说边回到后院客舍,叔泉缠着唐远志教他几个绝招说是要在师兄弟面前露露脸,唐远志拧他不过最后问他学了别派武功不怕惹麻烦吗,叔泉哪管得了这些,直言他们的师父常年云游在外,根本没有时间管自己的座下弟子,基本上都是散在山上让他们各寻熟络的师叔伯跟着做事。
唐远志只得苦笑几下,看叔泉眼神真切便教了他三招近身小擒拿,告诉他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他便可用此招反制于人;又教了他两趟“流云游身步”的步法,直言若是遇到强敌用此步法至少能让人伤不着自身。
叔泉兴致高昂地练了很久,直到唐远志一再认可了他的招法这才满意地离去。因为唐远志不想到前厅吃饭,叔泉便给他提来了满满一盒的吃食。
第二日一早,顼风道长命手下大弟子叔刚来请唐远志前去说话。这叔刚向来心高气傲,整个武当山除了师父和师叔师伯其它人全不放在眼里,此番竟被师父差来请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自然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唐远志听叔泉说过这个顶门大师兄弟的秉性,多少了解一点他的脾气故而便也没在乎,哪想刚出了后院客舍的大门,走在前头的叔刚突然回身说道:“听闻唐公子武艺了得,我那些师弟们全都对你的身手赞不绝口。现在日头还早,不如在此请唐公子赐教几招!”
唐远志倒一愣神,他也听得出叔刚话里的讥酸之意,然而他本就不是好勇斗狠之人,更何况对方是武当掌门的座下首席弟子,他如何也不敢随便得罪,于是连忙一抱拳说道:“您见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在他们面前也就是一起耍着玩而已,真跟大师兄您论起来那自是没得比,咱们还是去见道长吧!”
唐远志说完只见叔刚面有得色,他只认为叔刚该是就此作罢了,哪想却并非如此,叔刚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反倒又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抬手作势又说道:“唐公子谦虚了,我刚说过现在日头尚早,去见师父也不急此一时。莫非是唐公子自视甚高,全不将我叔刚放在眼上,认为我不配与你过手?”
“哪里…哪里…”唐远志被他的话问得连忙摆手否认,然而他终是不善言辞,全没有陈安阳那般机巧善辩抑或是冯二公子的八面玲珑,此刻反倒是脸涨得通红却不知如何拒绝。
叔刚见状却只认为唐远志是仗技逞能故意奚落他,本就不服的心里此时更为恼火,他大喝一声:“出招吧,让我领教你的高明!”
说罢拉开架式便向唐远志发招。他使的是一套武当内家的掌法名为“风波云涛掌”,此套掌法势如其名,讲究的便是磅礴汹涌,内力夹在掌中有如狂风骤雨一般一层接着一层。
叔刚不愧为掌门道长顼风的大弟子,这一套掌法使得是炉火纯青。二人本就相距不远,因此叔刚两招起手式出完便携着一股厚重的掌风拍到了唐远志身前。
如此唐远志只得闪躲开去,流云游身步迈开足有四尺,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到叔刚的掌风袭到了身侧。唐远志刚要说话却见叔刚并不作罢,手腕一翻又是接涌而至的两掌拍出,唐远志仍不还手,只得再使游身步晃身形闪到掌风之外,如此便退开了足有一丈之远。
叔刚一收手,怒目而视问唐远志:“怎地,唐公子这般看我不起,觉得我不够资格让你出手么?
唐远志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人竟如此蛮横非逼着别人与他交手,他心里自然是万万不想与叔刚动手,但面对他的问话一时又没有好的推辞。正想着,耳听得叔刚又是一声招呼,这边连环腿已踢到跟前。
唐远志又一错步,就听叔刚怒吼一句:“好小子甚是狂妄!”
接着顿步收腿双臂呈举鼎之势顶上,正打在唐远志落位的地方,如此看来好像叔刚料到唐远志会这么一躲,连环腿乃是虚招,实则双臂招呼的地方才是他的本意。
唐远志心里暗叹,没想到向来出招凌厉刚猛的叔刚这一招却也能由钝转锐,特别是收腿出拳这一个转化端的是轻妙至极,看来这掌门大弟子也并不是徒有虚名。
想归想,眼看他自身便要撞到叔刚的双拳之上,此时再想撤身已是绝无可能的了,没有办法唐远志只好运气于右臂同时翻掌从身前抹去,正好拂过叔刚递过来的两只拳头。唐远志借力二次转身将将躲过,谁想叔刚却大喊一声同时连连向后直退了三步,两只手腕耷拉在身前不停地摇动着,显是疼痛之极。
唐远志见状心中知晓原由,他出掌化力同时借力转身的瞬间身上已然气行五脉聚于右掌,虽他本意是万万不想伤着叔刚,但当时的情形之下则只能是掌化拳方能躲过叔刚迸出的双拳。
饶是如此,唐远志还是收着力了,他知道叔刚并无大碍,于他而言只是双拳打在了树干上一般,受多大的疼痛取决于方才他自身发了多大的力。
果不其然,叔刚抖了抖手腕便不再叫唤,他瞪着一双大眼又向唐远志叫阵道:“唐公子果然有身手不凡,好得很,再来!”
刚说完刚要再进招,就听身后传来一句怒喝:“住手!”
二人回头一看不是别人,说话的正是顼炂道长,他手提着两包药像是正要往厨房去,恰巧看到叔刚与唐远志交手。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近前。
他站到二人中间向叔刚瞪了一眼,低声喝道:“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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