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头向唐远志身旁走去,说道:“唐公子,你没事吧,叔刚无礼冒犯还请你多多担待!”
叔刚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顼炂又回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听唐远志说道:“顼炂道长言重了,我与叔刚师兄也只是好玩而已,并无他意!”
顼炂道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同时将手里的药扔给了叔刚,沉声道:“快拿去后厨煎好送给你师父!”也不再管叔刚,领着唐远志向掌门道长的小院走去。
路上唐远志本想问问昨日里去过的那处塔楼以及见到的那个老道士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一想到那老道让他不要与旁人提起时的严肃神情便话到嘴边没有多问。
等到了顼风道长的房间里坐定之后,三人聊了聊顼离道长的伤势以及武当山的一些风土人情,后来又很关切地问了问唐远志最近江湖之上的一些时事,当具体了解到唐远志有意保着冯二公子去争夺“九凤金冠”的时候两位道长一时无话。
良久还是顼风道长再次相邀,请他在山上多住些时日,唐远志勉强答应后直到晌午时分才让顼炂道长陪着唐远志回到后院客舍。
刚回来,就见叔泉又神秘兮兮地提着食盒跑了进来,一进屋就嚷开道:“唐公子,你猜怎么着,叔刚大师兄被罚在柴火房劈柴呢!”
唐远志一愣随即便大概想到了缘由,反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吃着饭菜时便打定主意要去顼炂道长那替他求求情。
叔泉在旁不停地讲说着他们这些师兄弟看到大师兄被罚的幸灾乐祸,唐远志心说这叔刚看来平日里定是跋扈惯了,人缘是也差到了极点,有心不想落井下石但看叔泉甚是开心便应着他说笑了几句。
然而饭菜却并无什么胃口,皆因这两日来在山上并无多大消耗,草草吃了几口就不愿再吃了。叔泉邀他随自己去演武场玩耍被唐远志拒了,并对他说让他尽兴去玩,这食盒等他过会再吃完之后自己送到厨房,叔泉乐得如此便一溜烟跑了。
唐远志一个人待着,回想了一下顼风、顼炂两位道长与自己的谈话,他们二人给自己讲了很多江湖道上的人情关系以及各帮派之间的利益往来,对于初涉江湖的他来说确实是受益匪浅;想着想着自然又想到了冯二公子他们,心里很想能尽早与他们见面,但是两位道长无论如何非要让他多住些时日又让他很不好开口硬要离去,本就也答应了他们再住几日的,如此便只好盘算着到了时间便立马离开,实再不行就只能是路上多加紧一些把这几日的耽隔给找补回来。
不一会转念竟然想到了戏班的朱家父女一行,脑海里跳出了那个叫朱云珊的女子,唐远志无措地转了转头,好像生怕一旁有人会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
他本来是坐在桌前,脑子里胡轧乱想了一会之后甚觉无聊,面前的饭菜也更加没有食欲了,起身将碗碟收了起来打算便送回厨房去。
等他提着食盒拐过两处弯到了一处高地,偶然一转头恰又看到了那个仅漏出上面一半的塔楼,唐远志灵机一动想到了那个老道士,他昨日便有疑问那道士孤身一人不与旁人来往,怕是连吃东西都是个难题,再想想自己手里的食盒几乎没怎么吃,不如去看看那个老道士是否没有吃饭。
想到这他下了石板路向右手边的花园里走去,穿过花园再绕过一排道士们抄经书的书舍,看看四下无人他提气纵身一跃便飞身出去有五六丈远,再落下的时候正好是一棵银杏的树梢,脚尖一点又是一个起落便到了松林之内,正落在塔楼的石基之上。
塔楼一层的大门紧闭,真到了这儿唐远志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迟疑了一下便打算上前叫门,就听“吱”一声门分左右,那道士沉着脸站在门内看着他也不说话,唐远志干笑两声说道:“道长您向来可好,我这有些吃食送来给你,却不知你可曾用过食了!”
那老道许是着实没想到唐远志会有这么一出,眼神满是诧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食盒,半晌不觉地咽了咽口水,但仍是一副冷森森的面孔对唐远志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与人提起此地也不要再来了吗?”
唐远志有些害怕他的表情,强行镇定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我本意并没有想来打扰你,只是想到…昨日里看你一人…可能吃饭是个问题,因此这才来…过来看看!”
那老道眼神不错地盯着唐远志,他越看着唐远志反倒更是语无伦次。等唐远志说完老道并没有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足足好一会儿,只听疯老道竟仰头长笑了两声,而后又变了神情,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一般悄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是专程来送饭给我老人家的了?”
“这…”唐远志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良久才如实说道:“不瞒你说,这是我的饭,方才我并不太饿便没怎么吃,本想送回厨房的但正巧经过此地…”
本以为这向来疯癫又喜怒无常的老道会勃然大怒,哪想等唐远志说完他竟哈哈大笑,临了还说道:“那我便笑纳了,我老人家已经两个月没有吃过东西了,今天正好有点饿了!”
唐远志听他说自己两个月没吃东西,瞠目结舌只当他是开玩笑。那疯道士也不理他,上手将食盒提了过去同时说道:“东西留下你便走吧!”
唐远志悻悻然转身打算离开,正在这时忽听那疯道士说道:“今晚二更再来!”老道说完就转身进了塔楼,“啪”一声将门关得紧闭。
当天下午,已经转醒的顼离道长差人将唐远志喊到了自己的住所,对他自是好一番感谢,二人聊了聊当日泰兴苦茶林里的经过,当他听说唐远志是与冯二公子一道前往淮安府争夺“九凤金冠”之时,面上表情竟与顼风、顼炂两位道长相仿,虽未再多说什么但却也极力相邀让他在山上再多住几日。
唐远志无暇多想,顼离道长随后又问了问唐远志的家乡、师承,得知他是镖局出身更是对他的身手赞叹有加。
二人足足聊了有二个时辰,唐远志反倒觉得与这顼离道长说话要比另两位道长轻松得多,许是这顼离道长年轻几岁,又或是二人也算得上是相识久些,这股亲切劲是那两位说话都坐得笔直的道长身上所没有的。
到了掌灯时分唐远志才告辞回到客舍,进了院门他发现自己隔壁的房间今晚也亮起了灯,想是山上又来了别的客人。
屋里已有叔泉送来的热水装在石垚里,唐远志本想洗洗就睡了忽又想起那疯道士让他二更天的时候再去塔楼。虽不明就里但唐远志决定还是去吧,许是让他取食盒呢。于是便和衣睡闭目养神只等二更天。
隔壁房里也是悄无声息,院墙后面有阵阵虫鸣,映着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倒也是好一幅寂静夜色。
唐远志不由又想到了冯二公子一行,不知他们到了淮安府之后一切是否顺利,想着想着不禁又想到了朱云珊,等转过念头再想冯二公子、南极天师他们却又更加迷茫,心中只盼他们能进展顺利。
好不容易等到二更天的锣声想起,唐远志借着月色起身下床,也没有点灯便直接推门走了出去。转了一大圈到了松林外,唐远志纵身跃到塔下,刚想上前敲门就感觉脑后生风,陡然侧身闪开再回头,却是那疯道士正站在院内向他弹出松球。
疯道士连扔了六颗松球都被唐远志躲了过去,绵软的松球在塔楼的木墙上砸了六个鸡蛋大小的坑,可见这疯道士的内劲着实非同小可。
不等唐远志说话,只见那疯道士又变了一幅笑嘻嘻的样子走上前来,对唐远志说道:“你跟谁学的武艺?”
唐远志摸不着头脑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但只也如实回答。
那老道听后好像在脑海里仔细搜寻着“李成元”这三个字,半晌回过神来又是莫明其妙地问唐远志:“顼离那小子是你送回来的?”
“嗯,是的!”唐远志回道。
“顼风的伤是你医好的?”
“是的!”唐远志又回道。
那老道听后竟不再理他,背着手向院子里走去踱开了步。唐远志左右看了看并没见到那个食盒,心说难道这老道让他半夜来就是问这个问题的?看着他踱了两步又转身走了过来,唐远志心道我拿了食盒便赶紧回去,不再跟这儿陪他闲聊了。
哪想那老道来到唐远志面前又站定不动直盯着他看,看得唐远志身上发麻。刚要说话,就听那疯道士开口道:“你送了我老人家一顿饭,我也送你一样东西罢!你随我来!”说完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灯光,只六面墙上的窗子里映进来些许月光。唐远志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也信步跟了进去。
刚一进屋,那老道袍袖一甩竟凌空隔着一丈远将门关了起来。随后他摸出火折点了一盏烛台,借着微弱的火光唐远志这才勉强看清,原来这一楼大厅里空空荡荡就连一张桌椅板凳都没有。
那疯道士举着烛台来到一面墙边,仔细看了看又向左挪了两步这才招呼唐远志过来。等唐远志来到近前一看不由大呼奇妙,看似普通的木墙之上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段落间还夹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画,都是用青墨所画,文字看不太清但图画好像是练功的招式。
那老道将烛台交到唐远志手里说道:“你拿着看吧,这是一门稀松平常的武功,你若有缘便能学上几招,就算是我回报你的那顿饭情了!”说罢不再理会唐远志,背着双手自顾上楼去了。
唐远志看着那老道一步一步从楼梯上消失,不知是灯光暗淡还是老旧塔楼映衬的原因,平日里几次戏弄他,明显身手超凡的疯道士,此时看去却是掩藏不住的老态龙钟之像。等他消失在二楼转角,唐远志回过头来走到方才站定的位置定睛观瞧墙上的文字与图画。
那文字是刻在墙上的,因为初时并未上色久而久之便几乎都与墙木同色了,好在刻字之人应当也是内功深厚,二寸大小的楷书入木三分之余竟还能异常的工整,饶是如此唐远志若想看得清楚还是要举着烛台凑近方可。
墙上通篇隽刻的是七字古绝,开头与一般武书也并无大异,无非是“得天应地占其中,日月星辰化有灵;古人传有此书技,吾辈勉学亦能精…”云云。
这每段文字都是八句,唐远志扫了一眼发现除了第一段是套话之后,第二段则直接到了“引气行络”的讲说。打从唐远志在渺无人烟的雪山深处出生长大之后,平日里根本没有正常孩童可以玩耍的游戏等事情可做,因为居所之外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便是猛兽凶禽,与此同时还要躲避晸永那几是布满昆仑雪山的大搜查。
如此一来便只能在深洞里随父亲唐元喜学习识字,到后来便是整篇整篇的背诵各种药方,这样一来倒也在背字默书的方面练就了非常好的记性,虽没有所谓的过目不忘但也总是比常人看一样东西要看得更快、背得更熟、记得更久。
此时看着满墙密密麻麻的文字,唐远志嘴上读了一遍心里便也记得八九不离十了。每两段文字的间隙还插了些形象生动的图画,要么是调气呼吸的坐姿、要么便是标注行经走脉的路径,到后面讲述招法变化的段落遇有非明难表的地方也会画出来正确的示范。
第一面墙很快便看完了,等唐远志再看第二面墙的时候初时也没觉得不同,然而等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心口直犯恶吐之感,他只觉得是深夜着了凉风并未在意,接着认真看了下去,直到第三面墙、第四面墙看完方才感觉心头舒服了些。
举着烛台来到一楼的最后一面墙边,这面墙却不再有图画,只有与前五面墙相同的一段段文字。
唐远志从头到尾认真的看了一遍,看的同时嘴里不时还念出了声,等把这一面墙看完之后,他只觉两眼一花,整个人就好像是置身于浓雾之中,一时什么也看不清了,手中的点点烛苗竟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想运气镇定一下猛然发现竟无法调动体内真气,再试着赴一遍五脉七筋也是徒劳。唐远志下意识的想抬手揉揉眼睛竟又发现好像无论怎么伸手竟然都够不到自己的眼睛。
整个人就像是突然失力一般,双腿再也站不住了,摇晃着就感觉身体向下坠落却久久都没有跌到地上。
看着手中的那点火光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唐远志再次尝试提气行络却仍是无功而果,就好像苦习多年的内功一瞬间全都消失殆尽一般,师父让他们打小便从不间断习练的的《无量大方经》、舅舅孙舒白苦心传授的雪山派内功心法全都从体内消失了。
一时间竟有一股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唐远志心说完了,倒底还是着了那疯子的道,这下不仅是落了套,丢人也就罢了就连武功怕也是全废了。想着想着他自己听到扑通一声,随即感觉后脑勺生痛,再后来才意识到应该是自己摔倒在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远志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窗外月光仍是忽明忽暗的照着深绿色的松林,塔楼内也只能依着天上乌云的飘忽不定偶然有一些光亮。
唐远志找到方才跌掉的烛台又重新点燃,深吸一口气本想清醒一下头脑,哪想这一吸气竟然又回到原先摔倒之前的那种恶吐感,不仅如此反而要比刚才更强烈,下意识的试着再次运气行络,哪想体内每个地方竟无端同时奔涌出喧嚣蓬勃的力气,一时整个人全都燥动起来,四下转了一圈恨不得能有个东西好让他上前拳打脚踢一番才好。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