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国乱千里人不宁 雪山覆佞人也得势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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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白双也是焦急,雪音宫失火以及后来军兵上山她是知晓的,可这天南宫遭袭却是她下山之后的事了,她也急切想知道后事如何,且眼见兄长即要失态,便忙对郑天宝道:“但不知后来如何?”

郑天宝虽对孙舒白口中的“混账”二字没有深究,更何况他们兄弟三人事后也是觉得将军府在雪山派这事上确是混账至极,便也突感不甚光彩,也就没了兴致再说下去了。正在这时,就见掌柜唐元喜由后院挑帘进来,手中拎着一个包裹,边走边说:“大白兄弟,二双妹妹,你们非要现在就回老家我就不强留你们了,只是还得帮我把这点心意带回去,愚兄俗事缠身,暂且无法回去给老人家们尽孝,只得劳烦你们了!”说罢走到孙舒白面前前包裹放到了他的身前。

孙舒白看到跟在唐元喜身后出来的马宝,便明白是他先行去和唐元喜做的交待,心下暗自称赞马宝的周全,冲他笑了笑。

孙白双见状便也站了起来,对哥哥说道:“如此那我们便即刻上路吧,唐大哥这儿也忙!”

唐元喜听她这便要走,兀自有些失落,转尔一想,既已知她并非那日出嫁之新人,身着嫁衣也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因此那生辰贴自也并非是她的了,心中不由苦笑几下,但他本身性豁达之人,虽这几日的期盼陡然变为失落,但很快便烟消云散了,不再多想。

正要说话,只见孙白双冲自己一欠身,说道:“感谢唐大哥的照顾了,我们这便告辞!”

她这是真心话,专门向唐元喜道谢来着,当日气力全无,万分凶险之下是得亏他的相助。

孙舒白也一抱拳,对唐元喜道:“兄长珍重!”又对郑天宝道:“告辞了,后会有期!”

郑天宝也抱拳还礼,随后便转身进了后院。

孙白双迈步要走,可哪知右腿刚一着地便失了力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孙舒白一见,赶紧扶她坐下,正待要问,孙白双抢先道:“想是久坐之下血气不通了,竟有些腿麻!”

只她自己心中有数,这是那日被西域鄯善国追兵的龙凤环击伤所致,前几日倒也有些许疼痛,只是并未在意,只顾与哥哥相见的喜悦当中了。却不曾想疼痛感日益强烈,以致刚才差点失足。此时她手摸右膝处,发现已然肿胀甚重,轻触之下便是钻心之痛,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孙舒白心疼妹妹,可不信她是久坐所致,当知定是一路撕杀所受的伤。便对唐元喜说道:“还是给她看看吧,想是受了伤!”

孙白双赶紧说:“没事的哥哥,并无大碍,只是被钝物所伤,有些肿胀罢了。”她哪里好意思让唐元喜给她看伤,且还是膝盖之上。

孙舒白却说道:“妹妹,眼下非同寻常,我们回去之后怕是还有恶战,再者你若伤了筋骨我们回去路上怕也要耽了日程。要是没处寻医只得硬撑也就罢了,此刻既然正了在这儿那哪还有不医治之理!”

孙白双一想也是,加之心中挂念家中之事,担忧父亲安危,便只得答应医治。

当下便由孙舒白搀扶着到了西间侧房内,房中一张竹藤软床,孙白双拿了一个毯子盖住了双腿,再将裙摆拉到了右膝之上,只漏出了已经肿得发紫的膝盖。唐元喜一看,这是膝上盖骨错位,经脉受压而致,虽医治不难,但康复却要些时日。因此短日内再发力行走是万万不能了,就连骑马都不行。

孙舒白听说这些后也是发了难,孙白双却硬说无碍,直言非要即刻动身回家。唐远喜已大概听由马宝说明兄妹二人的情况,也知他们急于离开,稍做思索后对孙舒白说道:“令妹这伤定是要及时医治的,否则血流不畅,久而久之会整条腿都肿胀不堪,重者经肪坏死就麻烦了。既然你们家中有事不便耽搁,那我就先用金针刺通血路,将积血放出。再口服一剂活血的方子。”

说罢又对马宝道:“你去街上租一辆车,留待姑娘使用!”

当下便忙活开来,这边扎了针放出淤血,便从后院喊了白芨出来,着当归、益母草、桃仁六钱,赤芍二钱、加元胡、郁金、姜黄各一钱煎药待服。吩咐完白芨之后,淤血也放得差不多了,便又起针施于曲泉、膝关之中间处以及血海穴下方。

一切停当之后,马宝也租了车来,白芨的药也煎好了,唐元喜拉了孙舒白至药店大堂,又喊了马宝近前,这才说道:“孙大爷,令妹膝伤虽并无大碍,但也非三两日便可康复,再者你们还要远赴雪山,路途颇是不近。眼下虽放出淤血,服了药方,但暂时只能稍解痛感,药方的效应也不是一时就可显现,且一副方子也远远不够。”

他看了看左右接着又说道:“我后院还有两匹马,是我往日办货拉车之用,我着马宝与大爷你一同前行,路上给令妹煎药,且三日之后还当再施一次针,我也一并与他交待好。这样一来不耽误你们尽快上路,也能确保令妹早日康复,不知大爷意下如何?”

孙舒白一听如此自是甚好不过了,便连番向唐元喜道谢。马宝也乐得与孙家兄妹一起相处下去,且远去雪山,他哪还想着会有刀光剑影,只盼是游山去了,再者只要不需在店里干活便是好的,当下也欣然应允。

如此只过了一个时辰不到,孙白双已换上了白芨的旧衣,在孙舒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由马宝赶车,孙舒白骑了匹马前头开道,这便辞别了唐元喜刚要出发,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兄长慢着!”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那虬髯兵郑天宝和光头兵王学州,他们各骑了一匹马,正向这边走来。走得近前才看到,王学州的马后套着一个板车,车上垫了厚厚的几层麻草,其上铺了一张走棉的毯子。受了伤的李道正卧于车上,此时他虽已能自行下床走动,但看他们这样显是要打道回陇西大营,路途也是不近,因此便只得坐车了。

待到近前,郑天宝和王学州一起翻身下马,对唐元喜一躬到底说道:“唐大夫,我们方才到客店收拾了一下,这便要回营了。我大哥已然康复,我等衷心感谢掌柜的妙手!”说罢郑天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有二十两,双手递到唐元喜面前。

唐元喜一看连连摆手,“要不了要不了,这太多了!”

郑天宝硬往他手里塞,光头兵王学州也说道:“唐大夫,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兄弟的感谢,你要不收,我们心里也难安。

郑天宝同时也说道:“大哥受了伤之后,我们下山一路求医,从青瑶峰下开始,有大夫的地方都看了,要么是不能看,要么是不敢看,我们都怕大哥的这条命就这样交待了。幸好到了您这儿,把大哥救了过来来,因此这银子您是无论如何都要收下的。你要是嫌少,我们日后再来送上,只是眼下我们只能凑这么多了!”

他们在这边推让再三,孙舒白心中倒做他想。他深觉这郑天宝和王学州并不像一般兵丁那样蛮横无礼,反而很重义气并且以诚待人,心下便也生了好感。想到他们虽也去了青瑶峰,但郑天宝刚才言语中也是颇有不光彩之感,因此孙舒白想到这便也不再多意。

那郑天宝和唐元喜道了谢后,赶紧到得孙舒白马前,一抱拳道:“兄长这也是要启程了吗?”

孙舒白并未下马,在马上抱拳道:“只因家中还有急事,因此这便要走!”

郑天宝道:“我们出城后向西到得十里亭后转道向西南方向,不知兄长往什么方向走?”

孙舒白并未扯谎,说了句“我们也向西行!”便不再多说。

他刚才向后瞟了眼卧于板车之上的李道,虽然并无印象,但不敢保证李道是否还能认出自己,因此不想在此多做停留。

说完话之后,他便抱拳对郑天宝道:“我们先行一步!”说罢提马便走。

马宝扬鞭,马车便也动了起来,刚走几步,白芨从药铺里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跑到马宝面前,附到耳边说:“前几日我和杨二在小金玉看人耍钱,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里面打了起来。正好到了饭点我们便去后厨借了点吃的,呐,爷爷给你留了两根大酱骨!”

马宝一手接过包裹一手拿鞭就要打他,白芨一跳,闪回了铺房里。

孙舒白在前,马宝驾车紧随其后这便向西出城,此时正是未时转申,太阳迎着他们,在街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唐元喜看着他们走远,心中突感怅然,一来不知道这兄妹此去境遇将如何,二是莫名的失落,不知自己以后是否还能再见到这孙白双。

郑天宝三人也向他辞别,李道起身躬首后在王学州的搀扶下重又躺了下去。待两马三人也走了之后,唐元喜回到铺子里往柜台后一坐,拿起账本看了看却百无聊赖,不由喝骂一声:“白芨你出来,瞎了你的眼,你看这店内乱糟糟的,不知道打扫一下吗!”

夕阳下的太原城巍峨矗立,南大门的门楼上刻着足有二人高的大篆“太原”二字,乃是前朝丞相李正廉的题字。落日光晖下城门紧闭,巨石墙砖黑中泛青,更是显得城池有万夫莫开之沉重。城门三里开外,定西王晸永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已经围城数月,大小攻门战打了六遍,虽还未破城,但也已将城守耗得几要弹尽粮绝。

此刻他们在绵延不尽的补给下蓄势待发,而且还有十万后备军正从徐州赶来,只等军马到齐便要一鼓作气拿下太原城。晸永此番打出“清君侧”的口号,从青海西王府西宁起兵,一路势如破竹,未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足足半个疆境,眼下只要拿下最大的一个屏障太原城,便可乘势而下,直面京城。

受封西川的定西王晸永,是先皇晸晑的堂弟。晸永的父亲允成为长,晸晑的父亲允高为次。他们一起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历数十年苦战才打下这万里江山,太祖皇帝登基后,立允成为太子,允高为江南王。然而允成因为常年征战,身有重伤,累病不治,数年后便去逝了。太祖皇帝念允高同样劳苦功高,因此在驾崩之前下诏,皇位传于皇子允高而非皇长孙晸永。

允高即为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在位十一年,期间并未立太子,而是封皇子晸晑为江西王。因此民间一直传闻太宗皇帝会将皇位归还于前太子,传位给太子允成之子,川西王晸永。

然而太宗皇帝在六十大寿之际行书诏告天下,立太子晸晑。晸晑即位后,一面加封川西王晸永为定西王,一面励精图治,国家倒也昌盛民安。晸永本并无异反之心,一是因为朝纲稳定,百姓安明,二者主要是当他们的父亲随太祖皇帝马上奔波的时候,他和堂兄从小生在一起长在一起,感情非常好,胜似亲兄弟。因此他也乐得做他的逍遥王爷。

然而晸晑癸命不足,在位仅三年便仙薨而去,皇位传于他的儿子,也就是晸永的侄子,现在的天子景顺。这景顺帝生于盛世,虽不像先帝们般兢兢业业,但也居安思危,勤于朝政。文治武功并没有先帝们那样的高度,却也说得过去,天下繁荣太平。然而晸永的心思却在他三十五岁生日那晚发生了变化。

当日王府大排筵席,无数觐贺者蜂拥而至。晸永端坐于殿堂之上,看着进出拜祝的各色官员,遥望院子里的灯火阑珊,晃忽间一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心中:也许做皇帝便是这般感觉吧!而那皇位,现在本应是我的才对!

那天晚上,晸永喝了无数的酒,与每一个州府级以上的官员都喝了一杯。纵是喝了那么多酒却不仅不醉,反而越喝越精神。跟随他近三十年,从小的伴读,现在的王府总管陆金富看出了一丝端倪,提早结束了盛宴,将王爷扶进了内院。

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晸永说了句“都说斗转星移,我们头上的星也会转到京城的上空去吗?”

陆金富闻言当即跪伏在地,颤抖却又坚定地说“京城上的星斗本就该是照耀王爷的!”

于是乎起兵,进攻,一路向东。

常年与西域各国交锋的定西王大军势如破竹,砍瓜切菜般将赋闲三十余年的内陆军击得零落之至。定西王大军兵分两路,北路大军由大将贾之敬率领,由青海一路向东,经凉州,下银川,过榆林,直指太原。眼下已围城数月,只要拿下太原再攻下常山,便可兵临京城之下;南路大军自青海向东南进发,由晸永的妻弟马威率领。

这马威征战西域十余年未尝败绩,大军所向披靡,犹如秋风扫落叶一样连克四川、两湖,眼下驻兵于鄱阳湖,指日便可拿下江西再转道向北,过安庆、济南,与北路军会师常山。

光头兵王学州骑的马后还拉着一辆板车,车上躺着他的大哥李道。李道身体虚弱,出城不久便又睡着了。因此王学州放慢了速度,后来索性也不骑了,牵着马在官道上向前走着。

虬髯兵郑天宝策马由前方奔来,行至近前便喊道:“前方没有客店了,就六里外有一落小庄子。天要黑了,我们到那借宿一晚再赶路!”

他的嗓门着实不小,把李道也给喊醒了。问清了情况之后李道对两位兄弟说:“现在天也黑了,就先落脚歇一晚,明早早点出发,晚上便可回营了。”

于是三人继续前行,本也无话,郑天宝受不了沉静,开口问李道:“大哥,那雪山派的功夫当真是厉害,我只看那老头轻轻推了你一下就把你伤成这样了!”

李道好似没有听见,眼睛睁着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郑天宝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突然问了个问题:“你们知道唐大夫的那个本家兄弟是谁吗?”

郑天宝心想,你这是什么问题,本家兄弟就是本家兄弟啊,估计是个跑江湖讨生计的汉子。

王学州说道:“我看他气度举止倒不像是那大夫的亲戚。”

郑天宝刚想说话,却听李道说:“他哪是什么亲戚啊,他是雪山派的大少爷,孙万平的儿子孙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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