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曾祖过往,陈岩石要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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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京州郊区别墅的庭院里,月色如水。

祁同伟赤着上身,浑身热气蒸腾,正在院中空地上缓缓打着一套拳法。

虎形之猛,猿形之灵,熊形之沉,鹿形之舒,豹形之捷。

五兽拳。

仅仅练习了数日,他的动作已经从最初的生涩变得有模有样,一招一式间,虎虎生风。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坚实的胸膛上,再滚落而下。

他此刻全神贯注,脑海中摒弃了一切杂念,只剩下这套拳法和那股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奔腾的奇异气流。

他练的不仅仅是拳,更是意志。

每当他挥出一拳,打出一掌,眼前就会浮现出梁群峰那张轻蔑的脸,耳边就会回响起山间司法所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种无力感,那种任人宰割的屈辱,让他心头燥热。

而现在,随着拳法的深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身体里滋长,不仅仅是筋骨的强健,更是一种源于内心的、足以掌控自己命运的自信。

他向往曾祖祁通天那种超然物外的境界,那种视权贵如尘土、视风云变幻如无物的绝对强大。

不远处的廊檐下,一张老旧的藤编摇椅上,祁通天正闭目养神,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他虽未睁眼,但祁同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地映在他的感知之中。

老人家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孩子,心性不错。

祁通天一生阅人无数,见过太多天赋异禀却心术不正之徒,也见过太多意志坚定却悟性愚钝之辈。

而祁同伟,虽谈不上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但贵在有一颗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心。

在山里那几年,没有磨掉他的锐气,反而将他的心性淬炼得如同一块顽铁。、

这才是练武之人最宝贵的根基。

一套拳打完,祁同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他走到石桌旁,恭敬地为祁通天续上茶水,这才带着几分好奇开口问道:“曾祖,除了赵家老太爷,您这身惊天动地的功夫,还传授给过其他人吗?您的弟子,现在还有在世的吗?”

祁通天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淡然。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才慢悠悠地道:“弟子?老夫我一生,可没正式承认过什么弟子。”

祁同伟一愣。

只听祁通天用一种近乎于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有些人,自己非要凑上来叫我一声先生、师父,老夫懒得跟他们计较罢了。至于这套拳,倒是随手指点过几个人。”

祁同伟顿时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民国那会儿,在海城待过一阵子。”

祁通天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邻里旧事:“有个拉黄包车的年轻人,姓杜,叫……哦,想起来了,叫杜玥生。那小子悟性还行,就是心思太活泛,跳脱得很。不过给老夫拉了几个月的车,手脚还算勤快,见他被人欺负得紧,就随手指点了他几招防身。”

杜……杜玥生?!

祁同伟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整个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杜玥生!那个在旧时代的海城翻云覆覆雨,跺一跺脚整个远东都要震三震的超级大佬!

那个被后世无数影视剧、小说传记反复描写的传奇人物!

他的后人,如今的杜家,依然是横跨海内外的商界巨擘,影响力无与伦比!

这样一位枭雄人物,在曾祖的口中,竟然只是一个“手脚还算勤快”的黄包车夫?

祁同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无情地碾碎、重塑。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祁通天又慢悠悠地提起了另一个人:“后来往北边走了走,也碰到一个。姓张,叫张坐林。那小子悟性也可以,就是人太张扬,喜欢咋呼,学了点皮毛就到处打着老夫的旗号招摇撞骗。后来捧着黄金,想正儿八经磕头拜师,被我给从门里赶出去了。”

张……坐……林!

祁同伟的心脏再一次遭受了重击,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如果说杜玥生是地下世界的皇帝,那张坐林就是旧时代北方的无冕之王!

拥兵自重、权倾一方的超级军阀!

他一手缔造的张家,那可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这样一位足以改写历史走向的大人物,竟然因为“太爱咋呼”,连拜师的资格都没有?

还被曾祖……赶了出去?

祁同伟已经彻底麻木了,他呆呆地看着曾祖,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部神话史诗。

“哦,对了。”

祁通天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当年宫里那个留辫子的小皇帝,也跟我学过两手强身健体。可惜后来不争气,尽干些丢人现眼的事,我便传话给他,再敢用我教的功夫,就打断他的腿。”

留辫子的小皇帝……

祁同伟的脑子已经彻底宕机,他甚至不敢再去深想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意义。

皇帝,在他的曾祖面前,也不过是个学艺不精、随时能被家法处置的顽劣学童。

“老夫传功夫,从来不看身份地位。”

祁通天放下茶杯,做了个总结,声音里带着一种超然的淡漠:“瞧着顺眼的,哪怕是路边要饭的乞丐,我也乐意教他几手。瞧着不顺眼的,他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从我这儿学到一招半式。”

祁同伟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明白了,曾祖看中的,从来不是血缘,而是那份不屈的“初心”。

他定了定神,想起了自己办公室里挂着的那幅字,又问道:“那……曾祖,您的书法和画技,也……也有传人吗?”

“那个?”祁通天不屑地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不值一提。随手在路边指点过几个天资驽钝的笨小子,一个个学了点皮毛,出去就敢开宗立派,自称大师,简直是丢我的人。”

祁同伟听着,只能苦笑。曾祖口中的“笨小子”,恐怕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如今艺术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吧。

他看着曾祖那副物我两忘的神情,心中一动,试探着提议道:“曾祖,明天是公休日,要不……我陪您在京州市里逛逛?看看现在的变化?”

祁通天闻言,缓缓摇了摇头,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落寞与怅然:“百年光阴,沧海桑田。当年的故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物是人非……”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祁同伟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陈阳”两个字,冷峻的脸庞瞬间柔和了下来。他走到一旁,按下了接听键。

“小阳?”

“同伟……”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陈阳带着哭腔的、压抑着委屈的声音。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紧,声音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呜……是我爸……”陈阳再也忍不住,抽泣着将晚上家里的争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侯亮平的诛心之论,到父亲陈岩石的愤怒推断,再到她抛出“曾祖”的真相后,父亲那变本加厉的怀疑和羞辱。

“……我爸他,他认定你是个骗子,说你编出个‘曾祖’来,就是为了掩盖你回头找梁璐、卖身求荣的真相……他说你……说你……”

“说什么?”祁同伟的声音哭笑不得。

“他说你这种谎话连篇的男人,他们陈家要不起……还逼我跟你分手……”

陈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奈:“我跟他吵了一架,我已经决定了,同伟,我不管他们怎么想,我相信你!我这就去打报告,申请调回京州!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用事实让他们闭嘴!”

女友无条件的信任和坚定的支持,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祁同伟心中的苦涩。

“好,我等你回来。”他柔声说道。

挂断电话,祁同伟脸上的温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的思索。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廊下闭目养神的曾祖。

不行。

绝对不能让陈岩石那个倔老头找上门来,打扰曾祖的清静。

曾祖连省长都拒之门外,又怎会见他一个副检察长?

若是陈岩石吃了闭门羹,恐怕会更加坐实自己“编造谎言”的罪名,到时候只会让陈阳更加为难。

直接上门解释?

以陈岩石那种固执性格,恐怕只会当自己是心虚狡辩。

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澄清误会,又不必惊动曾祖。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岩石不相信自己,但他总得相信一些他无法反驳的人和事。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然自己这边不行,不如找更有分量的人。

他要请赵家出面,以赵家的名义,办一场饭局,请客的对象,就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陈岩石。

他很想看看,当陈岩石接到来自赵家的、客客气气的邀请电话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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