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初七，峄县城北。
鹰嘴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脖子里钻，赵铁柱蹲在烽火台残垣后头搓手，冻裂的指头捏着半截洋火棍在青砖上划拉：谭姐您看，这地雷线得埋到铁轨往东三十步，张大帅的护路队最爱撒尿那棵歪脖子树底下。谭雅嚼着列巴含糊应声，金发在羊皮帽底下乱飞，德制毛瑟枪管结着冰碴子。
山脚下传来骡铃铛响，二十多个流民缩着脖子推独轮车，车板上盖着冻硬的茅草。领头的老汉周老擀肩头扁担刻着天下太平，冲崖顶喊暗号：掌柜的收不收冻梨？赵铁柱甩出麻绳捆的破棉鞋当回应。
这老梆子靠谱么？谭雅用枪管挑开车上茅草，底下露出五口黑漆棺材，上回运的山西老陈醋差点害老娘蹿稀。周老擀凑过来哈气暖手，草绳扎的裤腰直往下掉：军爷放心，这批货是照着诸葛亮木牛流马改的，您瞅这棺材板...他指甲抠开夹层，二十斤土炸药裹着碎犁头片，硫磺味呛得谭雅连打三个喷嚏。
赵铁柱掏出怀表怼到周老擀鼻尖：说好的辰时三刻到，这都过了一炷香！老汉讪笑着摸出冻梨啃：彭城过来的冰道滑得很，路上还撞见个穿红袄的小娘子...话音未落，穿红袄的在这呢！清脆女声带着回音，张春丽倒挂在歪脖子树上，百褶棉裙翻下来盖住脸。流民们哄笑着指指点点，有个后生刚想吹口哨，春丽的绑腿突然甩出颗石子，正打中他门牙。沧州张家十二路谭腿传人，她旋身落地拍拍雪，专治登徒子。
谭雅翻着白眼往枪柄哈气：妹子你这出场比卓别林还滑稽。春丽也不恼，蹲下就开始扒拉棺材里的炸药，辫梢扫过赵铁柱的冻疮手，害他差点把怀表掉进棺材。当家的说这票干完给俺扯花布，她突然掏出个铜铃铛晃悠，谭姐要不要？能驱狼的。
半山腰传来蒸汽机车嘶鸣，赵铁柱蹦起来撞到烽火台青砖，额头顿时见血，春丽扯出个白布条给他包扎。慌个球，谭雅嚼着最后一口列巴，没瞅见信号烟呢。她突然把春丽拽到崖边，指着山脚蜿蜒的黑线：瞧见那棵歪脖子树没？待会姐打左边车轮你踢右边，记着用那招什么...百裂脚？
流民们蹲在背风处啃冻梨，周老擀的扁担在雪地上划出八卦阵。有个后生掏出烟袋想点火，被老汉一梨核砸中脑门：作死啊！这满山都是炸药...话音未落，东边天际腾起股黄烟，混着雪花像条瘸腿龙。
抄家伙！赵铁柱顶着红布条往山下冲，棺材板被他踹得咣当响。谭雅慢悠悠给双枪上油，突然扭头问春丽：妹子你裤衩啥颜色？待会爆炸气浪别给你掀露馅了。春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去揪谭雅的金发，两人滚在雪地里差点撞翻炸药箱。
山脚的铁轨开始震颤，周老擀的冻梨核跟着蹦跳。流民们趴在雪堆后头数车厢：一节、两节...乖乖，整整八节铁王八！赵铁柱趴在棺材板后头啃指甲，怀表链子缠在手腕上勒出血印子。春丽蹲在他旁边调整绑腿，突然小声问：铁柱哥，你说这炸药能顶多少斤黑火药？
轰他娘个...赵铁柱刚要爆粗，谭雅的巴掌突然糊住他嘴。金发妞的蓝眼睛眯成缝：来了。第三节车厢的观察窗闪过刺刀反光，车头喷出的煤灰在雪地上洒出条黑龙。
铁轨的震颤传到崖顶，烽火台残垣上的积雪簌簌掉落。谭雅吐出嚼烂的列巴渣，双枪插回腋下枪套时故意蹭过春丽胸口：妹子，姐教你招绝的。她突然扒开羊皮袄，露出缠满C4炸药的束胸，等会儿姐喊舒克贝塔，你就玩命踢那石头。
春丽盯着她胸前的雷管直咽口水：谭姐你这...比俺娘裹脚布还吓人。赵铁柱在旁急得跺脚：两位姑奶奶，车头要过雷区了！他怀表链子突然绷断，齿轮弹进棺材板缝里。周老擀趁机摸走冻梨往裤裆里塞，被流民后生踹了屁股。
第一节车厢的装甲板擦着铁轨溅起火星，车顶机枪手哈欠打到一半，突然被雪迷了眼。谭雅掏出镀金怀表瞄角度：贝塔贝塔...就是现在！春丽旋风般冲下山坡，百褶裙翻飞成红云，绑腿带起的雪雾糊了机枪手满脸。
你他娘倒是踢啊！赵铁柱的吼声被淹没在汽笛声里。春丽腾空跃起三米高，绣花鞋底眼看要踹中歪脖子树，突然打滑摔进雪堆。谭雅骂了句俄语脏话，甩出束胸上的C4炸药，不偏不倚粘在车厢连接处。
流民们看着空中飞舞的束胸布条集体傻眼，周老擀的冻梨掉进裤裆。春丽从雪堆里钻出来时，歪脖子树突然咔嚓断裂，树根带起埋好的土雷引线。赵铁柱狂笑着点燃麻绳：老子的连环雷！
第一声爆炸掀翻装甲车厢，冲击波震得春丽撞上山岩。谭雅趁机扑倒她，两人滚进塌陷的土坑。你欠我条裤衩！谭雅扯着春丽的麻花辫大喊。第二节油罐车被引燃，火龙顺着铁轨窜向山涧，把半山腰的流民照成剪影。
红衣娘娘显灵啦！周老擀带头跪拜，冻梨从裤裆滚出来。春丽趁机蹿出土坑，百裂脚踢飞磨盘大的石头，正中第三节军火车厢。谭雅同步引爆C4，气浪把附近东西掀飞十多米远，一些看不出来什么得碎片，甚至挂到了半山腰的老松树上。
周老擀凑过来递给赵铁柱一个冻梨：军爷，那俩...是仙女不？，有个后生偷偷捡走谭雅的束胸残布当护身符。
车尾的日本兵刚探出头，被气浪掀飞的清代青砖砸晕，砖上光绪七年造的铭文沾了脑浆。春丽挂在树杈上晃悠，突然发现谭雅的束胸带子缠着自己脚踝：谭姐！你裤衩真是红色的！
山火映红半边天的时候，林骁骑着瘸腿骡子赶到现场。朱珠的貂皮大氅沾满冰碴子，蛛丝拖着两具浪人尸体当雪橇。当家的快看！她突然指着树上的两人，谭姐和春丽妹子在练啥功呢？
谭雅倒挂在松树上啃压缩饼干，闻言甩出颗石子打骡子屁股：姑奶奶在cosplay蝙蝠侠！春丽慌忙捂住翻起来的裙摆，绑腿带松垮垮垂到林骁头顶。赵铁柱抱着半截棺材板冲过来邀功：报告司令，八节铁王八全喂了山神爷！
林骁踹开棺材板往里瞅，烧焦的军火箱残片上大正九年·三井洋行字样还冒烟。朱珠的蛛丝突然缠住他手腕：当家的小心蛊毒！说着往焦土上啐口水，滋啦腾起股绿烟。流民们见状跪得更虔诚了。
都起来！这是科学！林骁扯着嗓子喊，没看见德国最新爆破技术吗？谭雅趁机滑下树，从春丽裙底摸出半截雷管：对对，汉斯国最新款...那啥空气炮！春丽红着脸去掐她腰，被蛛丝缠住手腕。
周老擀突然指着山涧惊叫：龙王爷收火龙车了！众人望去，燃烧的车厢坠入冰河，蒸汽遇冷爆炸成白雾。朱珠趁机甩蛛丝在雾里投影，隐约显出个红衣女子轮廓。是妈祖！流民们疯狂磕头，有个后生当场认春丽当干娘。
林骁把赵铁柱拽到背风处：你小子行啊，这爆炸效果...突然摸到他怀里的《鲁南矿脉图》，这哪来的？赵铁柱眼神闪躲：捡...捡的，就挂在那日本兵裤带上。地图边角露出坂西公馆火漆印，被林骁用雪搓掉。
返程时瘸腿骡子不肯走，谭雅掏出颗C4吓唬它，反而惊得骡子撂蹶子跑出十里地。春丽追着骡子唱河北梆子，调门惊飞夜猫子。朱珠坐在蛛丝编的雪橇上哼小曲，突然问林骁：当家的，红衣娘娘庙的香火钱能买貂油不？
半夜军营马厩飘出烤肉香，赵铁柱偷藏的罐头被炸成渣。王二麻子给春丽端洗脚水时嘀咕：姑奶奶，外头都说您是电母转世...话音未落，谭雅扔来的靴子砸翻水盆，女兵宿舍笑闹声惊跑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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