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琪琪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那坚硬的触感，在此刻却带不来丝毫的安全感。她看着林墨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却感到一种陌生的寒意。
“你……你别吓我。”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墨没有解释，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那栋黑洞洞的大楼：“你待在外面，哪儿也别去。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出来，就打给那个叫秦老头的，跟他说我欠他的酒，让他自己来取。”
说完，他不再看孙琪琪的反应，转身就朝主楼那张开的怪嘴走去。
“喂！林墨！”孙琪琪在后面喊了一声，但终究没有跟上去。她看着林墨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黑暗里，那黑暗仿佛活物，一口就将他吞了下去。
踏入楼内的瞬间，光线和温度骤然断绝。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霉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粗暴地灌进林墨的鼻腔。空气黏稠得像半凝固的血，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肺部沉重。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真是个好地方。”林墨低声自嘲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脑海里，柳瑶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警告。
*小心。这里的空气，是‘活’的。*
林墨脚步一顿。他明白柳瑶的意思。这里的阴气不再是无意识飘散的能量，而是被某种意志所聚合、所驱使，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他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只小巧的黄铜罗盘，这是秦老头硬塞给他的“开张赠品”。此刻，罗盘的指针正像喝醉了酒一样疯狂打转，完全失去了方向。
“看来专业工具是指望不上了。”林墨收起罗盘，索性全凭自己的感知。
他选择了一条通往住院部的走廊。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大都敞开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洞。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砖墙，像干涸的血痂。
走了不到二十米，林墨的脚步停了下来。
正前方的走廊地面上，躺着一个破旧的毛绒玩具熊，棉花从撕裂的缝隙里漏出来，脏兮兮的。
一股阴寒的气息，就从那只熊的身上散发出来。
林墨眯起眼睛，他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小孩子轮廓的黑影，正蹲在玩具熊旁边，似乎在哭泣。那哭声无声，却能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搅动着最原始的恐惧。
一个地缚灵。看样子是当年死在这里的小病人。
林墨没有贸然上前。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体内那股源自血脉的气息微微流转，形成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那小鬼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哭声一顿，缓缓抬起头。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模糊的黑气，但林墨能感觉到，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黑影动了。它没有起身，而是像蛇一样，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速度极快。
就在黑影即将扑到脚下的一刻，柳瑶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果断。
*止步。*
一股更为强大的阴寒气息，从林墨的身后一扫而过。那扑来的小鬼黑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猛地弹了回去，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林墨甚至没看清柳瑶是怎么出手的。
*它不敢过来。*柳瑶的声音平淡，*但前面，我也未必能护住你。*
“什么意思？”林墨压低声音问。
他话音未落，自己就找到了答案。
他往前走了两步，越过了那只玩具熊。
就是这两步的距离，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
身后，是那个小鬼充满怨毒却又恐惧的阴冷气息。
而身前，空气中的味道变了。福尔马林和霉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铁锈的腥甜和腐肉般的恶臭。阴气的性质也截然不同，不再是阴冷，而是一种暴戾、狂躁、充满攻击性的感觉。
仿佛从一个阴森的墓园，一步踏入了血腥的屠宰场。
“它们……划分了地盘？”林墨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栋楼里，住户不止一个。*柳瑶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而且，它们互相畏惧，也互相……猎食。*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闹鬼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恶灵的生态圈。那个失踪的主播田蕊，怕是凶多吉少。
他硬着头皮，继续往走廊深处走。这里的病房门大多紧闭，门上还挂着生锈的铁锁。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狰狞的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水泥墙上疯狂地扒拉，深可见骨。
突然，林墨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口。
这间病房的门是虚掩的，门牌上依稀能看到“重症监护”四个字。
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正从门缝里飘出来。
林墨屏住呼吸，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
病房内，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房间中央，一张手术床上，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它的身体干瘪，皮肤像腐烂的树皮一样紧贴着骨头，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口一个巨大的破洞，里面的内脏早已不知所踪。
那不是田蕊，从腐烂程度上看，这东西死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而在这具干尸的周围，地面上，赫然用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画着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符号。
正是他在直播视频里看到的那个！
这个符号，像一个祭坛，而那具干尸，就是祭品。
就在林墨死死盯着那个符号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猛地转过头去。
阴影里，一个穿着破烂病号服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身体不正常地抽搐着。它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眼睛和鼻子的脸，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嘴角挂着粘稠的黑色液体。
它不是之前那个小鬼，也不是手术床上的干尸。
它是第三个“住户”。
它咧开嘴，似乎在对林墨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骨头摩擦般的声音。
下一秒，它四肢着地，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猛地从阴影里弹射而出，直扑林墨的面门！
速度快到极致！
林墨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让他向后暴退。
可那东西更快！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林墨身前。柳瑶不知何时已经现出了身形，她伸出纤细的手，宽大的袖袍迎风而涨。
“滚！”
一声清叱，带着冥府特有的威严与冰寒。
那怪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却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止住了身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然而，它没有像之前的小鬼一样退缩。它翻滚在地，很快又爬了起来，喉咙里的“咯咯”声愈发响亮，充满了挑衅。
与此同时，走廊外，原本紧闭的其他病房门，一扇接一扇地，开始发出“砰、砰、砰”的剧烈撞击声。
仿佛沉睡的群兽，被这里的打斗声尽数惊醒。
黑暗的走廊深处，一双、两双、三双……猩红的光点，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柳瑶的脸色也变了，她挡在林墨身前，声音急促而冰冷。
“快走！它们……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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