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时,林啸天去而复返。
他换了身玄色劲装,外袍敞着露出半截胸膛,护腕的布带早被扯得稀烂,玄铁护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九道云纹像九条蛰伏的蛇,随着他握拳的动作微微起伏。
李懒!他嗓门震得擂台边的茶棚布幡直晃,方才是我弟子学艺不精,今日我亲自讨教!
围观人群嗡地炸开。
卖糖葫芦的老头把竹签往草垛里一插,踮脚喊:林少这护臂是震威武馆总馆的灵铁铸的吧?卖胭脂的小娘子攥着帕子直搓,腕上银铃叮当:那铁疙瘩能扛锻骨境的拳,懒哥躺着能赢么?
李懒正歪在草席上啃半块炊饼,闻言眼皮都没掀。
他把最后一口饼渣舔进嘴里,手指在草席上画圈:要打便打,吵得人困。
林啸天的脸涨得通红。
他昨日被李铁嘴的段子传遍半条街,什么武馆少主不如丐,擂台躺平成笑谈,今早连街角卖浆糊的老头都冲他挤眉弄眼。
此刻玄铁护臂贴着皮肤发烫,像团火在烧他的尊严——他倒要看看,这懒乞丐的拳头能不能砸穿灵铁!
接招!
喝声未落,林啸天已欺身而上。
他运起《虎咆劲》,玄铁护臂上的云纹突然泛起幽光,拳风撕裂空气发出尖啸,直取李懒心口。
李懒的睫毛颤了颤。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发懒界·感知延迟。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时,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林啸天的暴喝像隔了层棉絮,围观者的惊呼成了断断续续的蜂鸣。
他望着那团带着冷光的拳影慢悠悠逼近,甚至看清了玄铁护臂缝隙里渗出的汗珠。
太慢。他在心里嘀咕,翻了个身。
林啸天的拳头擦着他后背砸在草席上,震得擂台木板咔地裂开条缝。
他急红了眼,左拳跟着补上,却见李懒像条滑不溜秋的鱼,竟顺着拳风滚到了擂台边缘。
懒哥!
懒哥!小黑挤在人群最前面,攥着衣角喊得脖子通红。
他昨日被地痞揍得鼻青脸肿,是李懒用半块炊饼换了个卖糖人的老头帮忙包扎,此刻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
李铁嘴的破折扇唰地展开,摇得哗啦响:各位看官瞧仔细——懒哥躺如卧佛,动似游龙!
这叫懒中自有千斤力,睡里能拆万夫拳!
林啸天听得太阳穴突突跳。
他连出七拳,拳拳带起罡风,玄铁护臂撞在擂台围栏上,木屑纷飞。
可李懒总在他拳锋将触未触时,要么翻个身,要么抬抬脚,连草席都没挪地方——有回他故意用脚趾挑起擂台边的尘土,慢悠悠洒在林啸天脸上,惹得围观人群哄堂大笑。
你耍我!林啸天吼得嗓子发哑,玄铁护臂上的云纹突然全部亮起。
他这才想起总馆师父说的云纹齐鸣,是灵铁护臂的杀招,能将锻骨境的力道增幅三成。
这一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懒闭着的眼突然睁开条缝。
在懒界里,他看见林啸天的拳头像块烧红的铁,带着灼热的气浪压过来。
可他并不急——系统面板上的懒气值正疯狂跳动,方才被逼迫着应对的每一秒,都在按十倍返还规则转化成能量。
当林啸天的拳风扫过他发梢时,他终于动了。
不是躲。
他翻身坐起,懒人布袋从腰间滑落。
那布袋灰扑扑的,边角还打着补丁,此刻却像活了似的鼓胀起来。
李懒手腕轻抖,布袋口对准林啸天的玄铁护臂——
收。
一声轻喝。
林啸天只觉手臂一沉,接着眼前天旋地转。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被挤在个狭小的空间里,玄铁护臂紧贴着脸颊,连拳头都握不紧。
布袋外传来李懒的笑声:你这铁疙瘩不错,我替你保管几天。
这...这是懒仙法宝!人群里突然有人尖叫。
是个白胡子老头,正颤巍巍指着布袋,我爷爷说过,上古有位懒神仙,随身带个能装万物的布袋,装刀枪不坠,装活人不闷!
懒哥布袋一挥,兵器全归一堆灰!李铁嘴趁机拔高嗓门,折扇敲得茶桌咚咚响,各位说,这是不是神仙手段?
是!
懒神仙!
懒哥收我当徒弟吧!
喝彩声像炸了窝的麻雀,扑棱棱撞向天空。
小黑挤开人群冲上擂台,扑通一声跪在李懒脚边,脑门磕得石板响:懒哥,我能给您打铺盖、讨剩饭,求您收我当徒弟!
李懒被吵得直揉耳朵。
他蹲下身,用食指戳了戳小黑的额头:当我徒弟?
得学会躺着吃饭。
小黑猛地抬头,眼睛亮得能照见人影:我能!
我能在墙根躺一整天,连蚊子咬都不挪窝!
围观人群哄笑起来。
李懒也笑,顺手把懒人布袋往腰间一系——布袋立刻瘪了下去,仿佛方才什么都没装过。
他正要说话,眼角突然瞥见擂台角落有道黑影一闪。
是个穿黑衣的男子,正背对着人群往巷口走。
他袖中露出半角绣纹,在阳光下闪了闪——是个韩字。
李懒的笑意淡了些。
他记得上个月在韩府墙根躺平签到时,听见门房说过,韩家二公子最恨乞丐蹭饭,还让人往墙根泼过馊水。
不过此刻那男子走得极快,转眼便消失在巷子里。
懒哥!懒哥!
给我家小子治治被地痞打的伤呗!
我家有半锅热粥,您去躺会儿?
七嘴八舌的声音又涌过来。
李懒打了个哈欠,弯腰把草席一卷,搭在肩上:要拜师的明早来桥头,晚了没位置。
小黑立刻蹦起来,抢着去接草席:我帮您拿!我帮您拿!
日头西斜时,两人晃悠着往桥头走。
小黑跟在后面叽叽喳喳,说要去破庙搬铺盖,说要学睡罗汉点穴手,说要把李铁嘴新编的段子抄下来贴满城墙。
李懒却望着天边的云发呆——方才黑衣人袖中的韩字,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他记忆里。
懒哥?小黑扯了扯他衣角,您困啦?
嗯。李懒应了声,把草席往肩上又挪了挪,今晚得晒月光补觉,桥头的风最舒服。
晚风掀起他的破袖口,懒人布袋在腰间轻轻晃动。
远处传来李铁嘴的新段子,混着归鸟的啼鸣,飘进了渐浓的暮色里:
懒哥布袋装日月,躺卧能破万夫劫;且看明日桥头月,懒仙又谱新篇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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