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懒榻未冷府来邀,知府夜宴暗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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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缩成一团时,李懒正把最后半块芝麻糖抿化在舌尖。

懒哥!

懒哥!小黑的鞋跟磕得石板直响,怀里还揣着王婶刚出锅的热馄饨,您猜怎么着?

知府大人派人来请您赴夜宴!

李懒翻了个身,草席下王婶新垫的棉褥子软得像云。

他望着小黑发顶翘起来的呆毛,声音裹着困意:请我去哪儿?

话音未落,青石板上便响起官靴叩地的脆响。

来者是个三十来岁的差役,皂青官服洗得发白,腰间铁牌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他走到懒榻三步外站定,从袖中取出烫金名帖,双手托举过眉:李公子,我家大人特设夜宴,备下金陵烧鹅、洞庭银鱼,还有二十年陈的女儿红——

停。李懒打了个哈欠,食指蹭了蹭鼻尖,我这懒榻还没暖热呢。

差役的手悬在半空,额角沁出细汗。

他昨日在桥头见过这尊神——三十个武馆弟子被懒榻金光晃得东倒西歪时,这位还在慢悠悠剥芝麻糖纸。

此刻再看那懒榻,草席边缘翻卷着几缕金线,竟比那日更亮了几分。

公子若嫌寒酸......差役咬咬牙,从怀里摸出个锦盒,这是大人命人寻的百年野山参,说给公子补补元气。

李懒瞥了眼锦盒,突然笑出声:补元气?

我躺着就能吸灵气。他伸脚勾过草席上的破布袋,不过来都来了,把参放这儿吧。

差役如蒙大赦,将锦盒轻轻搁在布袋旁,倒退着退了三步才转身。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渐远,李懒刚要闭眼,身侧突然传来极轻的衣角摩擦声。

公子。

他侧头,见个穿粗布短打的小仆从正蹲在懒榻边,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我是知府府里的阿顺,前日在桥头见过您用金光阵...

李懒支起半边身子:你想说什么?

阿顺喉结动了动,烤红薯的焦香混着他压低的声音:大人是真心敬您的,可张幕僚不是。

前日他在大人耳边说了半夜,说什么江湖异士不可控、懒仙之名动摇民心......他把烤红薯往李懒手里塞,夜宴的菜是张幕僚亲自点的,公子您......

谢了。李懒捏着烤红薯,指腹蹭过阿顺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常年端茶倒水被烫的,你这红薯烤得不错。

阿顺猛地抬头,正撞进李懒半眯的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乞丐的怯懦,倒像深潭里的月光,清得能照见人心底的褶子。

他突然想起府里老仆说的话:真能躺成仙人的,哪会是糊涂人?

小的告退。阿顺弯腰行礼,转身时撞翻了懒榻旁的瓦罐。

哎——小黑刚从王婶那端来的馄饨泼了一地,你这人......

没事。李懒捞起粘了葱花的馄饨塞进嘴里,热乎的,不浪费。

街角突然响起醒木拍案声。

列位看官——李铁嘴摇着折扇从茶棚钻出来,惊得茶客们手里的茶碗直晃,昨日桥头懒仙镇武馆,今日知府夜宴邀懒仙!

这正是懒榻未冷府帖至,夜宴灯深藏刀光呐!

围观的百姓哄地围过去。

卖糖葫芦的老周踮着脚喊:铁嘴,那夜宴是福是祸?

福祸相依喽——李铁嘴甩着长须,想那张文远张幕僚,可是出了名的笑面阎罗,当年在江南查贪,三杯酒灌倒八个贪官,转头就把人家贪银铸了府衙门口的石狮子......

小黑急得直搓手:懒哥,要不我陪你去?

我学了您教的懒人步,跑起来比猫还轻!

李懒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进嘴里,伸手拍了拍懒榻。

草席下的金线突然泛起涟漪,像春风吹过水面:你去了反而碍事——府里规矩多,你蹲门槛上打盹都得挨骂。

那您......

我今晚得好好睡一觉。李懒翻了个身,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再说了......他的声音闷在棉褥子里,有人想请我,总得让人家觉得请得值。

日头坠进西城墙时,李懒把破布袋往肩上一甩。

懒榻在他脚边晃了晃,竟像片云似的飘起来,慢慢融进暮色里。

府衙的朱漆大门在百米外敞着,灯笼刚点上,红绸映得门钉发亮。

李懒踩着青石板往前走,听见门房的低语:真来了?

我还以为那乞丐要摆架子......

嘘——另一个门房捅了捅他,没见人家懒榻都收进虚空了?

那是神仙手段!

跨进门槛的瞬间,李懒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破鞋——鞋底沾着桥头的泥,鞋帮还挂着王婶馄饨铺的葱叶。

厅堂里的烛火突然亮了几分。

张文远的笑声从门内飘出来:李公子大驾光临,张某这茶都凉了三回。

李懒抬头,正撞进一双含笑的眼。

那双眼生得极妙,眼尾微挑,眼仁像浸在蜜里的琥珀,可李懒却想起阿顺说的话——张幕僚笑的时候,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破布袋,里面百年野山参的香气混着烤红薯的焦香,倒比沉水香更实在些。

张幕僚客气了。李懒踢了踢脚下的门槛,就是这门坎儿太高,我躺惯了,怕跨过去闪着腰。

张文远的笑纹僵了僵,随即更灿烂:是张某考虑不周。

来人,把门槛撤了。

几个仆从应声上前。

李懒望着他们拆门槛时额角的汗,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刚跳出来的提示——【被迫劳作触发十倍返还:拆门槛消耗体力12点,获得懒气值120点】。

他摸了摸鼻尖,慢悠悠跨进厅堂。

烛火在头顶摇晃,照得桌上的珍馐泛着油光。

金陵烧鹅的脆皮还冒着热气,洞庭银鱼在青瓷盘里摆成莲花状,二十年女儿红的酒坛刚开封,酒香混着沉水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张文远抬手示意:李公子请上座。

李懒扫了眼主位旁的软榻——比他的懒榻软,比他的懒榻香,可草席下没金线,棉褥里没王婶缝的针脚。

他歪了歪头,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把破布袋往身侧一扔:这榻不错,就是......他打了个哈欠,没我那床好睡。

张文远的指尖在案几上敲了两下,茶盏里的水荡起细波。

他身后的屏风上绣着松鹤延年,鹤的眼睛是用红宝石嵌的,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李公子可知,这夜宴为何设在戌时?张文远端起茶盏,因戌时月出,最宜......

最宜说鬼话。李懒突然插话,他望着张文远瞳孔微缩的模样,笑出了声,张幕僚,你茶里的迷香,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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