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的烛火重新燃亮时,李懒正慢悠悠揉着后颈。
他的懒榻是块半旧的草席,被他用破布缝了边,此刻正歪在青砖地上——方才张文远撞翻香炉时带起的气流,到底还是让草席滑出了半尺。
哎呀,睡得好香。他打了个哈欠,手指在草席边缘轻轻拍了拍,这床不错,就是有点脏。尾音还带着刚醒的含糊,倒像是真在富贵人家借宿了一宿。
李崇文的刀尖仍抵着张文远咽喉,闻言瞳孔微缩。
三日前城门口那幕突然在眼前闪回:这小乞丐在城主府门前躺了七日,起来时随手一拳打断武馆教头肋骨,骨裂声比年节的爆竹还脆。
此刻他明明刚醒,眼底却清得像秋后的井水,哪有半分被迷魂香熏过的混沌?
李公子,你方才为何装睡?李崇文压着刀,声音沉得像石磨。
李懒歪头看他,破棉袄袖口滑下来,露出半截沾着泥的手腕:我没装啊。他屈指弹了弹草席,就是刚好到了该醒的时候。
不可能!张文远突然嘶喊,翡翠玉镯碎裂处的血珠滴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星子,迷魂香是我花大价钱从南疆弄的,三息能放倒锻骨境高手!
他分明用了邪术!
李懒懒得多说。
草席突然轻轻震动,像是有活物在底下翻身。
阿顺守在门外,正扒着门缝往里瞧,就见那团灰雾似的迷魂香残气唰地散开,像被无形的手推开——他想起前日李懒在城隍庙打盹,雷雨天的积雨云偏生绕着那破庙走;又想起昨日自己替李懒赶苍蝇,那家伙闭着眼说别闹,结果苍蝇真就绕着他脑袋飞了三圈,扑棱棱全撞了窗纸。
原来不是他运气好,是真有门道!
李崇文抽了抽鼻子。
方才还萦绕在鼻尖的甜腥气没了,只剩冷冽的青砖味。
他盯着李懒脚边的草席,突然想起半月前灵矿失踪案——张文远说遇了山匪,可现场连半枚箭簇都没留下;又想起三日前接旨时,张文远非要在厅里点香,说是恭敬,现在看来...
你到底是谁?他按住刀柄的手紧了紧。
李懒却笑了,破棉袄在烛火下泛着暖黄:知府大人,我就是个想好好躺着的人。他踢了踢草席,躺桥洞、躺墙根、躺您这厅堂——只要别让我搬砖挑水,比什么都强。
张文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望着李崇文眼里的冷光,又瞥见窗外树影里晃动的暗卫刀鞘,喉结滚了两滚,转身就往屏风后钻。
可他刚挪步,李崇文的刀鞘就咔地磕在他膝弯。
跪下。李崇文声音像淬了冰。
张文远扑通栽倒在地,翡翠镯子的碎玉扎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大人当真以为灵矿是山匪劫的?
那矿脉底下埋着上古密卷,我找了三年才......
住口!李崇文瞳孔骤缩。
他想起半月前呈给皇帝的折子,上面写着灵矿遭劫,损失银钱三千——可张文远此刻说的上古密卷,分明是能动摇国本的东西!
李懒半倚在草席上,系统提示音在耳中叮咚作响。
方才张文远推搡阿顺时,这仆从替他挡了两下,现在系统正给他累计被迫劳作的懒气值;更妙的是张文远撞翻香炉那下,外力干扰睡眠的体力消耗,十倍返还的懒气值足够他换颗洗髓丹了。
密卷在城南老槐树底下。张文远突然扯着嗓子喊,我本想等那乞丐拿到《睡仙拳谱》,就用迷魂香抓了他炼......
够了!李崇文挥刀劈断半幅屏风。
木屑纷飞里,他盯着地上的张文远,突然觉得这张跟了自己三年的脸陌生得可怕——原来所谓查案是掩人耳目,所谓接旨点香是为了迷晕李懒,好夺他身上的宝贝。
李懒打了个响指。
草席下的震动突然加剧,张文远喉间的血珠啪嗒掉在刀刃上。
他歪头看李崇文:大人,审完了?
审完我可就走了。
李公子留步。李崇文收了刀,声音里带了丝恳切,今日之事,是李某有眼无珠。他望着李懒脚边的草席,又想起方才迷魂香自动散开的奇景,若公子不嫌弃,李某愿备间静室......
不必。李懒已经卷起草席,破布缝的边缘沾着点香灰,我躺桥洞惯了,静室太硬。他晃了晃草席,再说了——他突然凑近李崇文,压低声音,那老槐树底下的东西,您最好连夜挖。
李崇文浑身一震。
等李懒背着草席晃出厅堂时,阿顺正候在廊下,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碗底沉着两个热乎的馒头。懒哥,您还没吃饭吧?少年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跟厨房说这是给花匠的,他们没起疑。
李懒接了碗,咬了口馒头:阿顺,明日去城隍庙找我。他拍了拍草席,带你躺个好位置。
阿顺重重点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后宅传来李崇文的怒吼:把张文远关入大牢!
派暗卫守着老槐树!
李懒裹紧破棉袄,沿着青石板路往城门方向走。
草席在背上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火炉。
他抬头望了眼月亮,系统提示音又响起来:【今日躺平时长达标,懒气值 80;触发隐藏签到奖励:《懒人避尘诀》(躺卧时自动清洁衣物)】
他笑出了声。
清晨时分,府衙朱漆大门吱呀打开。
李懒背着草席缓步而出,破棉袄上没有半星夜露。
他抬头看了眼初升的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日该去城隍庙了,听说那尊土地公像底下,有块冬暖夏凉的青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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