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懒榻设坛开讲经,懒道真义传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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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桥头的垂柳被风掀起半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李懒脚边的草席上。

小黑抱着最后一摞草席咚地撂在地上,额角汗珠子直往下滚:懒哥,三十张草席全摆成圈儿了!

您瞧这阵仗——他手往周围一划拉,三十张草席整整齐齐围成个半圆,中间那张铺着旧棉被的最是宽敞,正是李懒的主榻。

李懒翻了个身,把破棉袄往脸上拉了拉,只露出半只眼睛:急什么?

日头还没到顶呢。话音刚落,桥头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李铁嘴的枣红马挤开人群,说书人晃着折扇跳下来,腰间铜铃叮当作响:懒仙开坛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了我这张铁嘴?他冲小黑使个眼色,后者立刻从怀里摸出块醒木拍在临时搭的木桌上——啪!

诸位街坊!小黑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懒哥说了,今日要讲天下懒理,万法归一!

躺平能修炼,偷懒能变强,这等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都坐!

都坐!他边喊边用脚踢了踢最近的草席,几个缩在后面的小乞丐立刻扑过去占位置,有个穿补丁布衣的少年犹豫着摸了摸草席边缘,被小黑一把拽住胳膊按下去:躺!

躺平了才听得明白!

人群嗡地炸开。

卖炊饼的王二婶把竹筐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我倒要听听,这懒还能懒出个道理来?街角铁匠铺的刘铁柱挤进来,腰间铁锤撞得草席沙沙响:前日我徒弟说在破庙见着懒仙躺着打跑了三个锻骨境的,我还当他吹牛——话没说完,李铁嘴的醒木又拍响了。

列位静一静!说书人摇着折扇,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懒仙之道,非是偷奸耍滑,乃是大智若懒!

且看——他突然指向主榻,懒仙到了!

所有人的脖子都往中间拧。

李懒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主榻上,两条腿交叠着搭在草席边缘,手枕在脑后,连眼皮都没抬:诸位坐着累,躺着听。他话音未落,三十张草席竟同时发出吱呀轻响,原本生硬的草梗突然软和下来,像被晒了三天的棉花。

王二婶试探着往后一仰,惊得差点滚下去:这...这草席会托人?

懒道第一步,顺天。李懒终于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老乞丐、攥着拳头的少年、揉着腰的妇人,天要你歇,你偏要动,那是逆;天要你动,你偏要歇,那是蠢。

真正的懒,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做最轻松的事。他伸手拽过脚边的柳树枝,轻轻一抛,树枝打着旋儿落在桥头老槐树下的石桌上——那是每日晌午最阴凉的地儿,就像这根树枝,风往哪儿吹,它往哪儿落,省劲儿。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刘铁柱突然站起来,粗声粗气问:那我打铁呢?

总不能躺着打吧?李懒乐了:谁让你躺着打?

你把火候看精了,锻打次数减一半,铁胚照样结实——省的是力气,得的是巧劲。他指了指刘铁柱发红的虎口,你这手茧子,有一半是笨功夫磨出来的。

铁匠愣了愣,突然蹲下来扒自己的手掌。

王二婶凑过去看,惊呼:哟!

刘师傅手心里的茧子,真比上个月薄了!人群哄地笑开,有个穿灰布衫的老者颤巍巍站起来:老朽是城南药铺的账房,每日算账算得眼晕...这懒道,能教老朽偷懒?

能。李懒打了个哈欠,你把算盘珠子拨得再慢些,错账少了,心就静了;心静了,气就顺了;气顺了——他指尖点了点老者的丹田位置,你肚子里那团堵着的气,就能往下走三寸,通任脉。老者浑身一震,突然捂住肚子:怪了...我这二十年的胀肚,怎么突然松快了?

人群瞬间炸成一锅沸汤。

有抢着问修炼要诀的,有追问草席怎么变软的,甚至有个穿绸子马褂的公子哥挤进来喊:本少出五十两,买你这草席的方子!李懒却闭了眼,把棉袄重新盖在脸上:吵什么?

要学真东西,躺着。

王五不知何时挪到了李懒右侧的草席上。

老乞丐腰板挺得笔直,眼角还挂着昨日的泪印,声音却稳得像古钟:懒哥说的以逸待劳,老朽十六年前就教过他。他抬起枯枝般的手,指向桥头那棵老槐树,那年雪夜,他缩在树底下发抖,老朽说能躺着别坐着——如今才明白,这不是混日子的话,是让咱们把力气攒起来,用在刀刃上。

人群突然静了。

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乞丐从人缝里钻出来,脆生生喊:王爷爷,我能躺着学吗?王五招了招手,小乞丐扑进他怀里,老乞丐笑着拍她后背:能,咱们懒道不挑人——瘫子能躺,瘸子能躺,讨饭的能躺,打铁的能躺。

躺平不是认输,是把脊梁骨支得更稳。

小黑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

他猫着腰在草席圈里转,看见有新人躺得歪歪扭扭,就蹲下来调整草席角度:脖子底下垫片芭蕉叶,对,这样气顺;腿别蜷太死,留条缝儿让风钻进去——懒道讲究个透气。有个络腮胡的汉子照着他说的调整姿势,刚躺平就哎呀一声:我...我后腰发热!

接下来三日,桥头的草席圈像块吸铁石。

第一天围了百人,第二天挤来三百,第三天连外城的武者都骑着快马赶来了。

有个穿青衫的年轻人挤到最前面,腰间玉佩撞得草席沙沙响:在下是通脉境的,想请教懒道是否能助突破?李懒眼皮都没掀:你打坐三天三夜,不如躺半宿。那年轻人将信将疑躺下去,半日不到就惊喊:我气海的气...活了!

第三日晌午,李懒突然坐起来。

他的草席自动抬高三寸,像张矮榻。

人群瞬间安静,连树上的蝉都不叫了。从今日起,他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每个人心尖上,这桥头草席圈,叫懒道宗。他伸手虚点王五,王伯是长老,管咱们宗里的老兄弟;小黑是执事,管新入门的小崽子。

王五的手在草席上抖得厉害。

他望着李懒,仿佛又看见十六年前那个缩在灶膛边的小叫花子,可现在这孩子眼里有光,比灶膛里的火还亮。

小黑挠了挠后脑勺,突然挺直腰板:懒哥放心!

我保证...保证每天多搬五张草席!人群爆发出哄笑,有小乞丐举着破碗喊:懒道宗!

懒道宗!

夕阳把桥头染成金红色时,李懒又歪回了草席。

他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草席,每张上面都躺着人——有闭着眼修炼的,有偷偷啃炊饼的,有拉着邻座说悄悄话的。

风卷着远处的市声飘过来,混着槐花香,甜丝丝的。

看来,我的懒乡,真的来了。他喃喃自语。

桥尾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李懒眯起眼,看见三匹黑马从街那头奔来,马上人穿着玄色劲装,腰间绣着金丝云纹——那是大楚皇室亲卫的标记。

(全书字数:2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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