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五行阵

换源:

  晨光似金色丝线,穿过快递站那扇褪色卷帘门的缝隙,在冰冷水泥地上拉出几道亮晃晃的光影。陈砚正弓着腰,使出浑身解数,将最后一箱保健品稳稳搬上推车。此时,裤兜里的手机骤然剧烈震动,嗡嗡声响在这寂静空间里格外突兀。他赶忙擦了擦掌心因用力冒出的汗,掏出手机接听。刹那间,舅妈带着哭腔的尖厉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小宇不见了!从昨天放学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家!”?

“砰”的一声,手中的纸箱毫无征兆地砸在陈砚脚背上。但此刻,他仿若失去痛觉,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努力让声音沉稳:“您先别急,慢慢说。”?

“我……我昨天打麻将打到十点,回到家才发现,他的书包还在沙发上扔着呢!”舅妈一边抽噎,一边抽着纸巾,声音里满是惊慌失措,“他手机没带,校服就挂在椅背上,就好像……就好像突然被人强行拽走了一样!”?

陈砚的指甲不自觉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发白痕迹。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马上过来。”说着,他一把扯下工牌,随手扔在桌子上,电动车钥匙在指尖熟练转了个圈,“您先别碰他的房间,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陈砚跨上电动车,风驰电掣般冲出去。电动车碾过石板路,发出比平时尖锐三倍的声响,仿佛在为这紧张气氛伴奏。他紧紧盯着反光镜里不断晃动的树影,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满是愤怒与担忧。小宇这孩子,平时胆小得很,被堵在校门口时,宁可绕三站路,也要走小巷子,怎么可能轻易就跟人走了呢?除非,对方……?

“吱——”一声尖锐刹车声,电动车在校门口急刹停下。陈砚几步并作一步,飞快冲上三楼。防盗门半掩着,舅妈正扶着门框,浑身抖个不停,眼眶肿得像两颗熟透的紫葡萄。看到陈砚,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扑过去,紧紧揪住他的工装袖子:“砚子,你可得救救小宇啊!”?

陈砚轻轻掰开舅妈的手,先仔细检查门窗。锁眼没有任何被撬动痕迹,纱窗也完好无损。走进小宇的房间,里面还维持着放学时的模样:数学练习册摊开在桌上,一支铅笔不知何时滚到床底,台灯还亮着,昏黄灯光洒在房间里,增添几分诡异气氛。?

“字条在这儿。”舅妈突然抽抽搭搭地指着餐桌说道。?

一张皱巴巴的纸被压在保温杯下面,上面字迹歪歪扭扭:“想救你表弟,就来城南旧菜市场。”纸角上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翅膀尖上晕染着暗红色,分不清是墨水还是鲜血。?

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天鹰会的标志。前段时间,他曾替被收保护费的煎饼摊老板出头,把为首的小头目揍得鼻青脸肿。当时,那个混子一边捂着被打的脸,一边恶狠狠地喊道:“你等着,我老大可是天鹰会的!”?

陈砚深知天鹰会向来行事狠辣,之前就听闻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这标志出现在字条上,再联想到小宇的失踪,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看来这事多半与自己那次出头有关,他们是想借此报复。?

“我去菜市场。”陈砚把字条折成小块,迅速塞进裤兜,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一个人去?”舅妈见状,扑过来拉住他。?

“您在家等消息。”陈砚握住舅妈颤抖的手,安慰道,“我要是半小时没打电话回来,您就马上报警,就说天鹰会绑架了小宇。”陈砚心里清楚,此次前去凶多吉少,天鹰会既然敢明目张胆地留下字条,必然有所准备。但为了小宇,他别无选择,只能独自前往,先探个究竟,若真陷入绝境,再让舅妈报警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城南旧菜市场已经关闭三年了,锈迹斑斑的铁闸门半挂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门内飘出一股腐坏蔬菜混合着霉味的刺鼻腥气,让人闻之欲呕。陈砚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往里走,每走一步,呼吸就愈发沉重。?

当他走到中央摊位区时,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中。他下意识地运起青冥阁的“听风诀”,试图捕捉周围的动静,然而,耳中却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五行困阵。”他喃喃自语,喉结上下滚动。师父曾在古籍里特意圈出过这个阵法:利用金木水火土五方灵气布下困局,一旦入阵,气血就会受阻,而且实力越强,越难以挣脱。可这破败不堪的菜市场,怎么会有灵气呢??

陈砚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石板的缝隙,在那里,他摸到了半块铜片,泛着幽蓝的光泽;抬头看向摊位的柱子,木纹里钉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脚边的烂菜旁,有一堆烧红的木炭;墙角的阴沟里,渗出的水混合着铁锈的腥味;头顶的横梁上,不知是谁挂了一串风干的艾草。?

金(铜片)、木(铁钉)、水(阴沟)、火(木炭)、土(青石板)——正好对应五行。?

陈砚站起身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天鹰会怎么可能有本事布下这种古老的阵法?难道,他们背后……陈砚不禁猜测,天鹰会背后或许有高人指点,不然以他们的能力,绝无可能布置出如此精妙的五行困阵。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要针对自己和小宇?谜团重重,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咚。”他的脚腕突然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埋在土里的圆石,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生”字。师父曾说过,在市井中混,得有个灵活的脑子,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光有活脑子还不够,还得配上灵活的腿脚。陈砚仰头望向被雨打穿的顶棚,阳光透过破洞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五行阵……五行阵……”他低声念叨着,突然,师父当年翻着古籍时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响起,“阵眼不在天地,在人心。”师父当年翻阅《青冥阵解》时,曾发出过这样的叹息:五行困阵看似借助天地灵气,实则是人心设局,困住的是入阵者对五行相克的执念。?

陈砚右手猛地抄起脚边的半片烂冬瓜,“砰”的一声,用力砸向嵌着铜片的石缝。铜片“叮”的一声弹起,他顺势一脚,将其踢进了阴沟。水(阴沟)里混入了金(铜片),金生水的局被瞬间搅乱。?

陈砚屈指轻轻敲了敲摊位柱子上的锈铁钉,那铁钉原本是木(柱)中藏金(钉)的格局,此刻,他运用搬快递时练就的巧劲,轻轻一拧,“咔”的一声,铁钉断成两截,木屑簌簌地落在他的脚面上。?

“火克金,土生金……”他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抬脚用力踹向烂菜堆旁的木炭。烧得火红的木炭瞬间碎成三瓣,火星四溅,溅到了风干的艾草上,“腾”的一下,燃起了小半尺高的火苗。木(艾草)遇到火(木炭),原本的木生火局反而变成了木助火威。?

刹那间,阵法中的压迫感陡然一松。陈砚深吸一口气,在腐臭的气味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他的心猛地一揪,顺着气味往前跑去,经过第三个摊位时,发现地上半截被踩扁的校徽——那是小宇的校徽。?

“在冷库。”陈砚站起身来,后颈的灼热感终于消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朝着冷库的方向奔去。旧菜市场的冷库在最东边,三年前菜市场倒闭时,它没有被拆除。?

陈砚皱了皱眉头,刚走进冷库。就看到在冷库最深处的铁架上,小宇被麻绳紧紧捆成了粽子,嘴里塞着一块破布,额角青肿,我轻轻地伸手去解小宇嘴上的布:“小宇,哥在这儿。”?

“别动!”就在这时,铁门“哐当”一声,重重地撞在墙上。?

李德昌叼着烟,大摇大摆地跨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染着黄毛的混子,他们手中的钢管在冷光下闪烁着寒光。李德昌吐掉烟蒂,故意用力踩灭,然后冷笑着说:“陈砚,今天倒挺能找啊?”?

小宇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眼泪顺着鬓角不停地往下淌,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陈砚一边小心翼翼地解开小宇手腕上的绳子,一边冷冷地说:“李德昌,天鹰会什么时候开始干绑架学生这种勾当?”?

“少废话!”李德昌猛地甩了甩手中的钢管,脸上的疤在冷光中显得格外扭曲,“把你师父那破罗盘交出来,我就放你表弟走。不然就弄死你俩。?

陈砚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想起三天前房东催租时,李德昌拍着胸脯说“这片区我罩着”;想起上周替煎饼摊老板出头时,那个小头目被揍得满地找牙前,喊着“老大说那罗盘在快递员手里”。原来,从把他赶出出租屋,到绑架小宇,这一切都是为了师父留下的青铜罗盘。?

陈砚深知这罗盘对师父意义非凡,虽不清楚其具体来历,但从师父平日的珍视程度便能看出。而且之前就隐隐察觉到有人在打听罗盘的下落,没想到天鹰会竟为此不择手段,绑架小宇来威胁自己。?

“想要罗盘?”陈砚突然冷笑一声,替小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先过我这关。”?

李德昌挥了挥手,四个混子怪叫着,挥舞着钢管,朝着陈砚扑了过来。陈砚迅拉起小宇,往旁边一闪,脚步虚点地面——这正是师父教的“风雷步”。混子们的钢管“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铁架上。?

陈砚低喝一声,肩头猛地撞向最近的混子胸口。那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扑通”一声,栽进了装冻鱼的塑料箱里,冰碴子溅了满脸。?

另一个混子趁机从背后偷袭,钢管照着陈砚的脑勺砸了下去。陈砚眼疾身侧,用小臂稳稳地架住钢管,然后顺势一拧。混子疼得惨叫一声,手一松,钢管“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陈砚弯腰捡起钢管,反手敲在他的膝盖窝,混子“扑通”一声,跪得比给亲妈磕头还利索。?

李德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慌忙抽出腰间的弹簧刀,刀尖指着陈砚,声音颤抖地说:“你……你不是普通的快递员!”?

“我是。”陈砚把小宇护在身后,手中的钢管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送快递的,最擅长找路。”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已到李德昌面前。?

李德昌的刀刚刺出半寸,就被陈砚用钢管精准地挑飞,手腕被卸力劲一捏,疼得他杀猪般嚎叫起来。?

“说,谁让你们找罗盘的?”陈砚掐着他的腕骨,力道不轻不重。?

“是……是鹰哥!天鹰会的二把手!他说……说青冥阁的罗盘能……”李德昌疼得冷汗直冒,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砚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哥,疼……”小宇抽抽搭搭地拽着陈砚的衣角。?

陈砚蹲下身,“走了。”他拍了拍小宇的背,然后把小宇背到肩上,转身朝着冷库外走去。?

李德昌在后面一边爬,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你等着!鹰哥不会放过你的——”?

陈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话:“让他来快递站找我。”?

陈砚望着表弟苍白的脸,心中一阵刺痛。他摸出手机,给舅妈发了一条“安全”的消息,又给快递站的老王发了一条:“帮我留碗热汤面。?

小宇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小声说:“哥,我以后……不绕路了……”?

陈砚笑了笑,脚步放得更轻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