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秋凉灌进领口,陈砚蜷在快递站铁皮屋顶的通风口旁,手机扬声器里循环放着那首《雨一直下》。
他拇指摩挲着青铜罗盘的边缘,冰凉的铜锈蹭得指腹发涩——这是师父咽气前塞给他的,说等你该明白的时候,它自会开口。
此刻手机里的旋律正唱到副歌,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的唱腔里,罗盘中央那根细若蚊足的指针突然轻颤。
陈砚后颈的汗毛竖起来——这是他第三次发现,每当歌词里下字拖长时,指针就会顺时针偏转半格;唱到勉强的强字时,又逆时针跳回原位。
师父总说市井藏大道,难不成连流行歌都是密码?他掏出皱巴巴的快递单垫在膝盖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潦草的笔记。
第一遍听,他记下指针跳动次数对应歌词字数;第二遍对节拍,发现重音落点与刻度线完全重合;第三遍跟着哼,指尖无意识敲着膝盖,忽然啪地拍了下大腿。
1635!他盯着刚写完的数字序列,喉结滚动两下。
师父教过他,青冥阁的方位标记用的是节气暗码,16对应立秋,35是戌时三刻。
他快速在手机地图上输入坐标,蓝色定位点精准落在城南老城区——正是白天那个穿粗布衫的神秘老人消失的方向。
陈砚把罗盘塞进工装内袋时,金属边缘硌得心口发疼。
他顺着水管爬下来,经过仓库时瞥了眼满地狼藉的快递——张奶奶的降压药盒还躺在分拣机底下。明早得先去买新盒子。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转身钻进巷口。
老城区的石板路坑洼不平,路灯隔三差五坏一盏。
陈砚走得很慢,鞋跟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巷子里荡开,惊得墙角的野猫嗖地窜上墙头。
转过第七个弯,红漆斑驳的同乐戏院招牌映进眼帘,褪色的民国二十年建字样被爬山虎遮了大半,门楣上青冥阁三个鎏金大字早被刮得只剩凹痕。
他摸出从快递站顺的起子,撬开门缝里的生锈铁链。
门轴发出的尖啸像刀割耳膜,陈砚缩了缩脖子,掏出手机照亮——戏台子蒙着灰布,观众席的木椅东倒西歪,最前排的椅背还留着半枚天鹰会的烫金标记,应该是最近被占过场子。
暗格该在后台。他记得师父说过,老戏院的后台有块八仙过海砖雕,机关在吕洞宾的拂尘尾端。
摸着墙绕到后台,霉味突然浓重起来,陈砚吸了吸鼻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砖墙——第三块砖的纹路果然不同,凸起的部分正好是拂尘形状。
咔嗒一声轻响,墙里弹出个巴掌大的暗格。
陈砚屏住呼吸,伸手进去——触到的不是预想中的金银,而是粗麻包裹的硬物。
拆开麻布,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斑驳,最上面一页赫然写着青冥武典·化境篇,右下角盖着青冥阁主的朱印,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师父说过...化境之上是先天...他指尖发颤,翻到第二页,以市井练气,搬砖如运劲,砍价若炼神...这不正是他这十年送快递琢磨出的野路子?
原来不是自己瞎猫碰死耗子,是祖师爷早把路铺好了。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得残页上的字迹忽明忽暗。
陈砚正想翻到第三页,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送快递时养成的直觉。
他迅速把残页塞进怀里,闪身躲到戏幕后面,粗布幕布蹭得脸颊发痒。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鞋底碾过碎玻璃的脆响。
陈砚盯着幕布缝隙,看见两道黑影晃过戏台,其中一人的金链子在月光下闪了闪——是李德昌的同伙?
还是
他摸到内袋里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像在警告什么。
幕布缝隙漏进的月光里,李德昌的金链子晃得陈砚眯起眼。
那男人叼着烟,鞋跟碾过碎玻璃的声响刺得耳膜生疼:老大说了,青冥阁当年逃得急,肯定在老戏院留了东西。
尤其是那罗盘——那姓陈的小子能触发指针,说明他手里有货。
陈砚后槽牙咬得发酸。
白天被房东赶出租屋时,李德昌还装模作样拍他肩膀说年轻人别冲动,合着早盯上师父留的罗盘了?
他屏息感受着三人的位置:李德昌站在戏台中央,左边是个穿皮夹克的寸头,右边是个纹身男正踢翻木椅——神念顺着空气里的震动蔓延,连寸头喉结滚动的声音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先搜后台。李德昌弹了弹烟灰,火星子落在天鹰会烫金标记上,那小子要是敢藏东西,老子打断他三条腿。
陈砚指尖掐进掌心。
我摸黑绕到幕布右侧,粗布摩擦手臂的痒意被肾上腺素冲散。
师父教过市井练神的要诀:送快递时听楼道脚步声辨人数,和菜贩子砍价时看眼神闪动能猜底价——此刻这本事正好用上。
他数着三人的脚步声:李德昌两步,寸头一步半,纹身男拖左脚——这是右腿旧伤的毛病,追人时肯定慢半拍。
咳。
陈砚故意放轻的咳嗽,像块石子投进静潭。
三个人同时转身,手电筒光束扫过幕布,光斑在陈砚脸上晃了晃又移开。
寸头骂骂咧咧:谁?纹身男抄起旁边的木棍,李德昌的手电筒却精准照向戏台左侧的幕布——那里垂着半截断了的红绸,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陈砚猫腰钻进观众席,鞋底碾过一片碎瓷片。
我故意让动静大了些,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追来,嘴角勾出抹笑。
这老戏院我熟得很——十年前送快递时,张奶奶的孙子在这里办过周岁酒,我抱着二十斤的蛋糕箱绕遍了后台和观众席。
此刻他贴着第三排椅背跑,指尖摸到椅背上的刻痕——那是他当年等客人时无聊刻的砚字,现在倒成了标记。
在那边!纹身男的吼声响得震耳。
陈砚突然停步,弯腰抄起靠在椅腿边的扫帚柄。
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正映着戏台中央的铜锣——那是他刚才撬门时瞥见的,铜面蒙着灰,边缘却擦得锃亮,显然有人常动。
他攥紧扫帚柄,在三人冲到第五排时猛地跃起。
扫帚柄末端重重砸在铜锣上,嗡——的巨响震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落。
寸头的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纹身男的木棍砸在椅背上崩出木屑,连李德昌都踉跄着撞翻了长条凳。
陈砚借着这声巨响窜向后台,经过暗格时伸手一摸——麻布袋还在,残页裹得严严实实。
追!
别让他跑了!李德昌的声音带着颤。
陈砚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闪身钻进后台的杂物间。
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我摸到窗台上的老木箱,掀开放进去半块砖头——这是他以前送急件时藏钥匙的地方,现在正好当垫脚。
我踩着木箱翻上窗台,回头看了眼——李德昌举着手电筒照过来,光斑在墙上晃得像团乱麻。
狗日的!纹身男自顾自的骂着。
陈砚跳到墙外的青石板上,拍了拍沾灰的工装裤,从口袋里摸出罗盘。
指针还在微微颤动,却不似刚才那般狂乱——看来危险暂时解除了。
他把罗盘塞进内袋,残页贴着胸口的温度让心跳慢了些。
回到快递站时,后半夜的风裹着桂花香。
陈砚轻手轻脚推开卷闸门,张奶奶的降压药盒还躺在分拣机底下,他弯腰捡起来,指腹抚过盒盖上的裂痕——明早得去药店买个新的,再顺道买两斤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我坐在分拣台边,借着台灯的光翻开残页。以市井练气,搬砖如运劲的字迹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旧色,右下角的朱印像团跳动的火。
陈砚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砚儿啊,青冥阁的道不在深山古洞,在人间烟火里。那时他只当是师父怕他孤单,现在才懂——原来送快递时练出的臂力是运劲,和大妈砍价时磨出的耐心是炼神,连刚才引开天鹰会的机灵劲儿,都是祖师爷写在武典里的招。
我小心把残页收进铁盒,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铁盒上,陈砚忽然想起老戏院里暗格的位置:第三块砖的拂尘纹路,他刚才摸的时候,砖缝里好像卡着半片碎玉。
明晚得再去趟戏院。他对着窗外的月亮喃喃,师父留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天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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