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梧桐叶沙沙响,陈砚蹲在戏院后巷的墙根下,盯着墙角那丛半人高的野蔷薇。
三天前他翻墙时被划了道口子,此刻痂皮蹭着工装裤布料,痒得他直咧嘴——更像在提醒他:这事儿还没完。
他摸了摸怀里的罗盘,指针在暗袋里微微发烫。
昨晚从戏院逃出来后,罗盘就没消停过,尤其是当他的指尖扫过残页上“步罡藏机”四个字时,青铜表面竟泛起细密的纹路。
“咔嗒。”
陈砚压着后窗的锈铰链,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了戏台底下的老鬼。
霉味混着潮土气扑面而来,他借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扫过后台——三天前撞翻的化妆箱还倒在角落,珠钗和胭脂粉撒了一地。
“第三块砖,拂尘纹路。”他默念着前晚摸到的触感,顺着墙根蹲下。
指尖划过斑驳的砖墙,第三块砖的边缘果然有道凹痕,他抠住砖缝,手腕微微一震——这是送大件快递时练出的巧劲,砖面“吱呀”一声错开半寸,露出里面巴掌大的暗格。
暗格里躺着个巴掌大的铁盒,盒盖上凝着层薄灰,却没沾到半点蛛网。
陈砚心脏猛地一跳——前晚他摸过这里,分明只有半片碎玉,这铁盒是新出现的?
还是说,只有当他触发了某种条件
“啪嗒。”
铁盒扣得极紧,陈砚用指甲抠住缝隙,突然想起师父开陈年木匣的法子:运半分内劲到指尖,顺着木纹的走向轻轻一挑。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里浮起层淡金的光——这是化境高手气血运转到巅峰的征兆。
“咔!”
铁盒应声而开,陈砚的呼吸骤然一滞。
最上面是三张泛黄的戏票,日期都是1965年深秋,戏目是《七星灯》。
中间压着块半指宽的碎玉,和昨晚他摸到的那半片严丝合缝——原来不是他漏了,是这铁盒本就嵌在暗格里,得先取出碎玉才能打开机关。
最底下是本手抄的线装书,封皮用蓝布包着,边角磨得发亮,翻开第一页,墨迹清俊的小楷跃入眼帘:“步罡踏斗,法象天地。
七星方位,阴阳错落,足尖点处,气走奇经。“
陈砚喉咙发紧。
这字体他太熟了——师父总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可每次给他写药引单子时,笔锋里藏着的那股子劲儿,和这小楷如出一辙。
“台上一步,胜过练功百日。”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师父拽着他蹲在戏园子后巷,看台上的武生翻跟斗。
当时我嫌戏文慢,师父就用旱烟杆敲我脑门:“傻小子,你看那武生起势时脚尖点地的位置,像不像北斗第七星?
收势时退步的方位,可合着少阴经的走向?“
此刻戏台中央的月光正好,陈砚把书往怀里一揣,站到台口。
他闭着眼回忆戏票上的日期——1965年,正是师父说青冥阁遭难的年份。
那时候他还没被捡到山门前,可这戏票,这碎玉,分明在说:师父早就在为今天铺路。
“七星方位,阴阳错落。”他轻声念着口诀,左脚尖点向戏台左前角,那里是台柱投下的阴影,对应北斗天枢星的位置。
右脚跟着后撤半步,落在砖缝的交叉点上——这是他送快递时练出来的本事,再乱的快递堆,他一眼就能看出哪里能下脚。
体内气血突然动了。
像有团活物在经脉里窜,从脚底涌泉穴开始,顺着足少阴肾经往上,过脚踝,走膝盖,在丹田处打了个转,又顺着手阳明大肠经冲上指尖。
陈砚的眼皮猛地一跳,他想起上个月给张奶奶搬煤气罐,也是这股子巧劲儿——原来不是他天生有力气,是气血在帮他借势。
“足尖点处,气走奇经。”他念得更快了。
前一步还像花旦碎步,后一步又成了武生劈叉,可每一步落下去,地砖都发出极轻的“咚”声,像是在应和某种韵律。
“嗡——”
陈砚的罗盘突然从怀里蹦出来,“当啷”砸在地上。
他低头去捡,脚尖却踢到块松动的地板。
那木板本就年久失修,被他这带着内劲的一脚一踢,“咔”地裂开条缝,接着整排地板都往下沉了寸许,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
霉味更重了,混着股铁锈味。
陈砚蹲下身,摸出手机照向洞口——台阶往下延伸,青石板上长着绿莹莹的青苔,最下面的台阶上,隐约能看到半枚青铜门环。
他把罗盘揣回怀里,指尖擦过《步罡踏斗》的封皮。
师父说青冥阁的道在人间烟火里,可这地底下的密道,分明藏着比烟火更沉的往事。
后巷的野猫突然叫了一声,陈砚猛地抬头。
月光不知何时被云遮住了,戏台上的影子歪歪扭扭,像有无数只手在墙上抓挠。
我摸了摸后腰——那里别着从快递站顺来的美工刀,刀贴着皮肤的感觉,比罗盘的烫更让他安心。
“师父,”他对着洞口轻声说,“您留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漏下。”
话音未落,地下传来极轻的“吱呀”声,像是门轴转动的响。
陈砚的呼吸顿住了——这声音,和他小时候在青冥阁后山听到的,那道被师父封了二十年的石门,开的时候差不多。
陈砚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扣住石门的铜环。
他深吸一口气——密道里的霉味里竟混着丝沉水香,和师父书房里那盏老铜炉的味道分毫不差。
“吱——”
石门开得比想象中顺,陈砚借着力道踉跄半步,手机冷光扫过眼前景象时,后颈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
这是间四四方方的石室,墙面被打磨得能照见人影,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星图,最大的那幅正好是北斗七星。最里侧的石台上摆着块半人高的青铜板,表面浮着层雾气般的微光,——正是《步罡踏斗》。
“师父...”陈砚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他摸向墙面的图案,指尖刚碰到“天璇星”的刻痕,体内气血突然如沸水翻涌,竟顺着指腹的脉络往墙上钻。
他惊得缩回手,却见图上那道刻痕亮了起来,像被谁点了盏小灯。
“原来要气血引动...”他想起线装书里那句“足尖点处,气走奇经”,忽然明白师父为何总让他搬快递、和大妈砍价——那些看似琐碎的市井活计,早把他的气血练得像根活线,能精准穿进经脉的针脚里。
我照着图案里的步法在石地上轻点。第一脚踏出时,膝盖传来熟悉的酸麻——上个月给火锅店搬二十箱啤酒,爬三楼时也是这股感觉;第二脚后撤半寸,后颈的筋突然“咔”地一响,像极了和收废品的王伯抢着搬旧电视,腰没使蛮力却巧劲卸力的瞬间。
陈砚的眼眶突然发热。
原来师父说的“市井即道场”不是哄他,那些他以为的苦差,全是量身定做的练功法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星图突然变得清晰,每颗星的位置在他神念里亮成光点,连地砖下的虫鸣都听得真真切切。
“砰!”
头顶传来重物砸地的响。
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前晚被他撞翻的化妆箱!
他迅速抄起线装书塞进怀里,贴到石门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李德昌的骂骂咧咧:“那小子肯定藏这儿!
老子就不信他能飞了!“
手电筒的光透过石门缝隙扫进来,陈砚能听见李德昌粗重的喘息。
这混混今晚穿了双硬底皮鞋,每走一步都“咔嗒”“咔嗒”响!
我嘴角勾起抹冷笑,手指悄悄摸向身侧的柱子。
“笃、笃、笃。”
三声轻响在戏院里荡开,李德昌的手电筒光猛地抖了抖:“谁?!”几个混混举着钢管往后台跑,鞋跟磕得戏台咚咚响。
陈砚趁机溜出石室,顺手把石门推回原位——他记得方才气血引动时星图的亮法,这机关,下次再来开只会更顺。
后巷的风卷着梧桐叶扑到脸上,陈砚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方才在石室内踏过的七步,此刻在他神念里成了条发光的路,连脚底板的茧子都跟着发烫。
他摸了摸怀里的罗盘,指针正稳稳指向快递站的方向——那里有他的电动车,还有明早要送的五十单快递。
“原来听戏能练功,搬快递能练力,砍价能练神...”他笑着摇头,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他摸出来看,屏幕亮着:23:00,新订单提醒。
发件人地址是“老城区77号”,备注栏只有三个字:“青冥印”。
陈砚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抬头望向夜色里若隐若现的快递站招牌。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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