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慈善遇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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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远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摩挲着那份慈善项目策划书。窗外的雨帘模糊了CBD的玻璃幕墙,恰如他此刻混沌的思绪。两周前,当他在家族会议上提出“星辰计划”时,二叔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就该有这份魄力”,可现在……

手机突然震动,社交媒体推送的头条让他瞳孔微缩。“林氏集团慈善作秀论”的词条下,数万条评论如潮水翻涌。热评第一是个叫“真相探寻者”的用户:“看看这精修的宣传照,受助儿童脸上的妆比明星还浓,慈善晚会的红毯比电影节还奢华,这哪是做公益,分明是给资本贴金!”配图里,上周慈善晚宴的现场照片被放大——水晶吊灯下,身着高定礼服的林远正将书包递给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背景里路易威登的logo若隐若现。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打断思绪。秘书小陈抱着文件夹进来,喉咙动了动:“林总,基金会那边说,原定今天签约的三家企业突然说要再考虑……”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听筒里传来父亲沉稳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小远,来老宅一趟。”

黑色宾利驶入林氏老宅时,雨势渐急。玄关处,姑母正在摘珍珠耳环,看见他便轻轻摇头:“你呀,还是太年轻。慈善这种事,要学你父亲当年润物细无声。去年他匿名捐建的二十所希望小学,到现在也没挂过一块林氏的牌子。”

书房里,父亲指间的檀香正袅袅升起。书桌上摊开的,是林氏集团三十年来的慈善档案。从98年洪灾时的首批捐款,到汶川地震时低调设立的专项基金,所有记录都详实却谦逊。“慈善不是表演,”父亲指腹摩挲着泛黄的捐款收据,“是责任。你搞的那个晚会,门票炒到十万一张,媒体报道铺天盖地,倒像是把善事当生意在做。”

林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项目启动前,公关团队信誓旦旦地说“曝光度是现代慈善的必要燃料”,想起自己在发布会上慷慨陈词“要让慈善成为全民参与的时尚”,却独独没注意到,当镜头对准山区孩子时,那些孩子眼里闪过的惊慌。

深夜的办公室里,林远打开基金会官网后台。密密麻麻的捐赠数据中,一笔来自“山区教师”的200元转账格外刺眼。附言栏里写着:“谢谢林先生寄来的绘本,孩子们终于有新书读了。”他突然想起探访山区小学时,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捧着他递过去的绘本,指尖都在发抖,却始终不敢抬头看镜头。

第二天清晨,林远带着助理出现在市福利院。院长看着他们手里的工具箱,愣住了:“林先生,您这是……”“来干活。”林远挽起袖口,露出腕表下昨天搬物资时蹭的淤青。整个上午,他跟着护工给孩子们喂饭、换尿布、修理摇摇马,鼻尖萦绕着消毒水和奶粉混合的气息。当那个总躲在角落的自闭症男孩,第一次主动将积木递到他掌心时,窗外的阳光正斜斜切过孩子睫毛,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网络舆情在第四天出现转机。有网友扒出“星辰计划”首批资助的500名困境儿童,每人都收到了写着志愿者亲笔祝福的书包,而每个书包侧袋里,都藏着一张面额50元的购书卡。更有人发现,林远的微博悄悄关注了上百个乡村教师的账号,最新转发的内容是某个山区小学的“微心愿”:“需要200本拼音卡片和冬季校服”。

争议声浪中,一条名为“我亲历的林氏慈善”的长文突然刷屏。发帖人是某公益组织的项目经理:“三个月前,我带着林氏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去偏远山村调研。他们坚持不坐直升机,徒步三个小时进山,路上摔断了两根登山杖。在村委会开座谈会时,林先生的助理全程用当地方言记录,生怕漏了一个字。他们没拍一张照片,却带走了满满三本村民的诉求。”

舆论的天平开始倾斜。当林远再次出现在媒体镜头前时,没有穿定制西装,而是套了件洗得发白的基金会文化衫。他对着镜头展示手机里的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受助儿童的生日、过敏史,甚至某女孩想要一支粉色钢笔的小心愿。“慈善不是一次性的作秀,”他声音有些沙哑,“是把每个需要都放在心上,是细水长流的坚持。”

三个月后,“星辰计划”二期启动仪式在一所乡村小学举行。孩子们围着新落成的图书馆嬉笑奔跑,林远蹲在草地上,帮一个小男孩捡起被风吹跑的纸飞机。飞机翅膀上歪歪扭扭写着:“谢谢林叔叔的故事书”。远处,摄像机的镜头静静伫立,却再没有打光灯照亮他的脸——这一次,所有画面都来自随行记者的手机,真实得如同山间的风。

二叔打来电话时,林远正在给孩子们上手工课。老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听说你把慈善晚会的预算改成了流动图书车?做得对。当年你爷爷白手起家时,靠的就是实实在在做事的劲头。”挂了电话,林远看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小手,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那句话:“真正的慈善,是让光落在需要的地方,而不是照在自己身上。”

雨过天晴,天边隐约可见彩虹。那个曾在发布会上慷慨陈词的青年,此刻正蹲在地上,认真地和孩子们讨论下一辆图书车该涂成蓝色还是绿色。风穿过窗棂,掀起办公桌上的策划书,最新修订版的封面上,“全民慈善”的字样旁,多了行小字:“始于心,成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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