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盯着办公桌上摊开的财务报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的暮色如墨汁般渗进会议室，电脑屏幕上的数字跳动着，像极了他此刻紊乱的心跳。三天前，集团刚经历了上市以来最严重的公关危机，新能源项目因土地审批问题被暂停，股价暴跌17%，董事会的质疑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必须找到新的突破口。”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突然，视线扫过桌角那张泛黄的照片——十二岁的自己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站在漏风的教室前，身后是代课老师用粉笔在木板上写的“好好学习”四个大字。那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少年，曾发誓要让更多孩子拥有明亮的教室。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助理发来的贫困山区小学暴雨受灾的新闻。视频里，孩子们抱着打湿的课本在泥泞里奔跑，年久失修的校舍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砖块。林远突然想起上周参加慈善晚宴时，那位戴着圆框眼镜的老校长说的话：“我们缺的不是捐款，是能让孩子们真正走出去的希望。”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林远在白板上画下思维导图。教育慈善——这个被他搁置多年的念头，此刻像突然擦亮的火柴，照亮了混沌的思绪。他抓起电话打给公益部总监：“把近三年所有教育相关的合作提案都找出来，天亮前我要看到。”
晨光熹微中，林远翻看着二十几份提案，突然被一张照片吸引。那是云南边陲一所小学的篮球场，所谓的“场地”不过是片凹凸不平的红土地，篮筐是用铁丝拧成的。提案里写着：“该校升学率不足30%，60%的毕业生选择务农或早早外出打工。”他的手指在“打工”二字上停顿，仿佛触到了记忆里结痂的伤疤——十六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攥着皱巴巴的火车票，在绿皮车厢里站了三天三夜才到沿海工厂。
“就从这里开始。”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助理推门进来时，正看到他往保温杯里灌黑咖啡，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通知法务部，我要亲自去云南谈校企合作。另外，联系媒体部，准备一场关于‘希望筑梦’计划的发布会。”
飞机穿越层层云海时，林远望着舷窗外的棉花糖般的云朵，思绪飘回三个月前。那时他正为新能源项目四处奔走，在一次政府座谈会上，偶然听到扶贫办主任提到“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理念。当时他只当是句口号，此刻却像钥匙般打开了困局的大门——既能重塑企业社会形象，又能为集团未来布局乡村振兴赛道埋下伏笔，这步棋，走得！
吉普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林远隔着车窗看着陡峭的山崖，忽然理解了那些孩子求学的艰难。校长室里，老校长的茶杯飘着苦荞的香气，墙上挂着的“优秀乡村教师”奖状已经褪色。“我们缺语文老师，更缺能教编程的老师。”老人推了推眼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听说您的企业有技术部门？”
当晚，林远在村委会简陋的会议室里召开座谈会。二十几个穿着褪色校服的孩子挤在长桌前，十六岁的女孩李小雨攥着笔记本，指节因紧张而发白：“我想当程序员，可是学校连电脑都没有。”这句话像重锤般砸在林远心上，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摸到电脑时，是在镇上中学的微机室，386电脑的主机箱布满灰尘，键盘上的字母贴纸已经脱落。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林远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备忘录里写下：“捐赠硬件只是起点，要建立长效师资培训机制，让一线城市的技术骨干定期支教。”窗外，山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掠过，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项目不是简单的慈善，而是在搭建一座跨越阶层的桥梁——就像当年那位用自行车载着他去县城参加竞赛的老师，用知识为他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发布会当天，集团总部的大厅里挤满了媒体记者。林远站在台上，身后的屏幕播放着云南小学的画面。当镜头扫过李小雨充满渴望的眼睛时，他听到台下传来轻轻的抽气声。“我们将投入五千万成立‘筑梦基金’，”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不仅提供教学设备，更会建立‘技术导师’计划，让每个孩子都有机会接触前沿科技。”
台下突然响起掌声，林远看到董事会里最保守的张董事也在轻轻点头。这时，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人——那是他当年的代课老师，此刻正微笑着向他竖起大拇指。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在煤油灯下为他补数学题的夜晚，那个把唯一的鸡蛋塞给他的清晨，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可触。
项目启动三个月后，林远再次来到云南。崭新的教学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计算机教室里，李小雨正对着编程课件蹙眉思考。看到他进来，女孩眼睛一亮：“林叔叔，我们学会写第一个网页了！”她点击鼠标，屏幕上弹出一个简陋却充满童趣的页面，背景是用像素画的大山和朝阳。
傍晚，林远沿着山路散步，听到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路过教师宿舍时，他看到集团派来的技术骨干正坐在门槛上，手把手教当地老师使用教学软件。山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他忽然想起出发前秘书的担忧：“这个项目周期长，短期看不到效益。”但此刻，看着远处追着晚霞奔跑的孩子，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利润更有价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证券部发来的消息：股价连续三天上涨，投资者会议上，“教育 乡村振兴”的双轮驱动模式获得高度认可。林远望着天际渐渐泛起的星光，想起老校长说过的话：“教育就像种树，你不知道哪颗种子会开花，但只要浇水施肥，总有一天会看到森林。”他摸出钢笔，在随身笔记本上写下：“第20章，突破口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夜幕完全降临前，他收到助理的邮件，附件里是各地教育局发来的合作意向书。屏幕微光中，他看到李小雨最新的编程作业——一个模拟城市规划的小程序，里面有高楼、有公园，还有一座标着“希望小学”的红色建筑。林远嘴角上扬，关掉电脑，任由月光洒满山路。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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