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在羽毛的气味中醒来。
他躺在一张四柱床上,墨绿色的天鹅绒帷幔半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壁炉跳动的火光。
左眼微微发烫,视野边缘残留着爆炸的残影——血色眼球、林宴胸腔里的炸弹、坠落时那个柔软的触感。
“醒了?”
夜雨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季沉转头,看见她蜷缩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右眼缠着新换的纱布,左眼窝却诡异地睁开了——那里悬浮着一颗微型眼球,由黑色雾气构成,正随着她的呼吸缓缓旋转。
“你的眼睛……”
“暂时性的。”
夜雨轻触那团黑雾。
“寄生虫没清理干净,反而让我能借用部分植物人的能力。”
她指向床头柜上的玻璃罐,“不过有意外收获。”
季沉这才注意到父亲的心脏就放在那里,浸泡在某种淡金色液体中。
心脏表面浮现出细小的银色纹路,组成一个复杂的立体图案。
“摆渡人的安全屋。”
夜雨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闻起来像薄荷混着铁锈味。
“我们昏迷了三天。”
季沉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一些画面闪过脑海——夜雨在黑暗中哭泣、摆渡人用针线缝合她腹部的伤口、某个地下室里成排的培养舱……
“你看到了?”
夜雨缩回手,黑雾眼球不安地转动。
“植物人的共情能力会随机触发。”
季沉正要追问,房门被轻轻推开。
摆渡人端着餐盘走进来,今天的装束格外复古——维多利亚风格的暗红色睡袍,银发松散地垂在肩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也戴着眼罩,样式与夜雨的如出一辙。
“下午好,睡美人。”
他放下餐盘,单片眼镜反射着壁炉的火光。
“希望你们胃口不错,我煎了牛排和……”
他掀开银质餐盖。
“三分熟的人造怨灵。”
餐盘里确实躺着块滋滋作响的肉排,但肉纹组成了一张痛苦的人脸,还在微微抽搐。
季沉面不改色地拿起餐刀:“人造?”
“猎人协会的特产。”
摆渡人坐到壁炉旁,从睡袍口袋掏出烟斗。
“用守夜人遗体的细胞培养出的可食用怨灵,专供高层增强能力。”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中形成S形。
“讽刺的是,配方是你母亲发明的。”
季沉切下一小块肉,肉质在刀锋下发出婴儿般的啜泣。
送入口中的瞬间,黑纹自动浮现,将食物分解成纯粹的能量。
“味道如何?”
摆渡人饶有兴趣地问。
“像腐烂的太阳。”
季沉给出古怪的评价。
“带着……记忆的味道?”
摆渡人鼓掌:“不愧是纯血。没错,每块肉都携带原主的记忆碎片。”
他指向玻璃罐。
“说到记忆,你们不想知道那颗心脏里藏着什么吗?”
夜雨的黑雾眼球突然剧烈收缩:“等等,我看到了危险……”
太迟了。
摆渡人已经将某种银色粉末撒向玻璃罐。
液体瞬间沸腾,心脏像被唤醒的活物般剧烈跳动起来,一道光束从心尖射出,在对面墙上投影出一段影像。
影像中的父亲比照片上更年轻,穿着与季沉相似的黑制服,只是领口的闭目徽章是金色的。
他站在某个类似祭坛的地方,背后悬浮着三扇门:一扇黑如午夜,一扇红如鲜血,一扇白如枯骨。
“致我的继承者。”
影像中的父亲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季明远已经找到了部分真相。”
画面外传来婴儿的啼哭。
父亲的表情柔和下来:“小沉刚满月,检测结果显示他是千年来血脉最纯正的守夜人。这本是喜事,但长老会的预言……”
影像突然扭曲,闪过几个破碎画面:燃烧的城市、倒悬的血月、无数从地底爬出的苍白手臂……
“深渊不是训练场。”
父亲的声音变得严肃。
“它是一所监狱。最下层关押着初代守夜人——我们的始祖,也是最大的背叛者。”
夜雨突然捂住黑雾眼球:“他在说谎!我看到的是……”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
“三色门……钥匙……”
摆渡人快步上前,将一枚银币按在她眉心。
夜雨立刻安静下来,但黑雾眼球变成了血红色。
影像继续播放。
父亲现在站在那扇黑门前,手中捧着个婴儿——正是没有左眼的季沉。
“我们用小沉的眼睛封印了黑门钥匙。”
父亲轻抚婴儿的脸。
“但季明远不知从哪得知了秘密,他开始痴迷于开启三色门。影像再次扭曲,我必须分离这段记忆,把它藏在……”
后半句话被刺耳的杂音淹没。
影像切换到最后画面:父亲满身是血地跪在地上,将一颗跳动的心脏塞进某个装置。
“记住,儿子。”
他对着虚空说,仿佛能看见未来的季沉。
“当你的左眼完全觉醒时,去地铁末班车找……”
影像戛然而止。
心脏表面的银纹全部消失,变回普通的器官。
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壁炉柴火偶尔的噼啪声。
“地铁末班车?”
季沉看向摆渡人。
后者正用镊子从心脏上取下极小的金属片:“你父亲是个天才。他把最关键的记忆加密成量子态,只有你的左眼能完全解码。”
他将金属片递给季沉,“含在舌下。”
金属片接触唾液的瞬间,季沉左眼视野被数据流淹没。
他看到一个坐标:市中心地铁站,末班车时刻表上用红圈标记的日期——明天晚上23:55。
“地下尸站……”
季沉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某种召唤。
摆渡人突然掐灭烟斗:“不行!那个副本还没到开启时间!”
他的单片眼镜出现裂痕,“听着,小子,地下尸站是系统自带的清理程序,专门处理bug用的。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夜雨的黑雾眼球突然飘向季沉,与他左眼短暂重合。
两人同时一震,共享的视野里浮现出新的画面:
空荡的地铁站台,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对着他们,正在用粉笔画门。
当她转身时,季沉和夜雨同时倒吸冷气——那是七岁时的夜雨,但右眼是正常的,左眼却是守夜人之眼。
“时间闭环……”
摆渡人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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