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众人齐心协力,七手八脚地忙活了一阵,没费多大周折,就将车顺利地推了出来。
然而,周瑞光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推车的过程中,车轮溅起的泥污如同暗器一般,劈头盖脸地朝他袭来,瞬间将他浑身裹了个严实,模样狼狈至极。
众人拍拍尘土,继续艰难前行。
又走出大约两公里,梁寿章和张宇的摩托车毫无征兆地熄火了。
梁寿章赶忙一个急刹车,跳下车来,蹲在车旁,双手不停地在发动机部位捣鼓着,神色慌张又焦急。
可忙活了好一阵子,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表示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这车一时半会儿怕是修不好了。
见此情形,李阳副乡长展现出了果断的领导风范,当机立断,迅速做出决定:
把周瑞光留下。
他瞧了瞧周瑞光满身的泥巴,心里暗自思忖,
这孩子此刻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即便跟着队伍进了村子,那邋遢的模样说不定会引起村民的反感,影响办事效果。
干脆就让他把这坏掉的摩托车推回去。
至于其他人,相互挤一挤,凑合着继续前进便是。
周瑞光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脸的不情愿,嘴巴微微撅起,满心的委屈与不满。
可他瞧了瞧自己那身脏兮兮、湿漉漉的泥巴,也知晓此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下来。
好在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遂,再无意外发生。
一行人在这崎岖颠簸的道路上摇摇晃晃,折腾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总算抵达了心心念念的目的地——疙瘩村。
祁同伟打从一开始就对这次强制征收行动满心抵触,此刻亲眼目睹村里的实际状况,心中那股憋闷之感愈发浓烈。
这疙瘩村依山傍水而建,青山巍峨耸立,绿水潺潺流淌,二者相互映衬,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
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村里的生活条件实在是恶劣到了极点。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低矮破旧、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和木板房,它们毫无秩序地三三两两散落分布在山坡之上以及田间地头各处。
甚至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已经出现了开裂倾斜的迹象,只能用几根粗壮结实的大木头从房子外面死死地顶住墙壁,才能勉强维持不倒,不至于坍塌。
可即便如此,里面依旧住着人,那场景着实令人心酸落泪。
祁同伟心中暗忖,这么穷的地方,在整个汉东省恐怕也是屈指可数的。
村民们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保障,交不起提留统筹实在是情有可原,又何必非要强行征收呢?
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就在祁同伟暗自思忖之际,等候他们多时的村主任柳满天迎了上来。
此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让人瞧着心里就不舒坦。
祁同伟第一眼看见他,直觉就告诉他,这柳满天绝非善类。
所谓“相由心生”,人到中年以后,面相多多少少是能折射出其内心善恶的。
没一会儿的工夫,众人便来到了那户被执行强制征收的村民屋外。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祁同伟有些始料未及,这村子明明穷得叮当响,可眼前这家农户却一点也看不出穷的样子。
宽敞气派的红砖大瓦房矗立在眼前,墙面被刷得雪白,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
门口铺设着平整光滑的水泥地,一辆簇新的摩托车稳稳地停放其上,锃亮夺目。
这般条件,在这穷山沟沟里,恐怕称得上是村里的首富了,缴纳那点提留统筹款对他家来说,肯定是不在话下,可为什么还要拖欠呢?
“这家人看上去挺有钱的,都骑上摩托车了。”
祁同伟下意识地随口说道。
“这家的户主叫柳富贵,他大儿子柳刚当过兵,脑袋瓜子灵活,胆子还大。
前些年把家里的水田挖成了鱼塘,搞起了养鱼的营生。
平日里还会抓些田鸡、甲鱼、黄鳝、泥鳅、野猪、野鸡之类的野味。
隔三差五就用那摩托车拉到城里去卖,赚了不少钱。”
柳满天不愧是个精明过人的人精,连忙接过祁同伟的话茬,一边说着,一边还指着不远处的鱼塘,绘声绘色地解释道。
李阳副乡长也在一旁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
“没错,若是那些真真切切交不起税费的困难人家,拖欠一下倒也罢了,大家也都能理解。
可像柳刚这样,明明有能力缴纳,却故意拖着不交,这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他不仅自己耍赖皮,还在村里煽动其他人集体抗缴,这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倘若不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往后咱们这村里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啊!”
“这样的话,确实不应该。”
祁同伟听了他们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看来,基层干部做事多少还是讲究些分寸的,并没有外界传闻中的那么不堪,也并非一味地蛮干。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那户红砖大瓦房的门口,一位身姿矫健、透着精悍之气的小伙子大步跨了出来。
他昂首挺胸,步伐沉稳有力,一对眸子仿若寒星,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骤见门口乌泱泱聚了这么多人,他明显愣了一下,身形猛地顿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不过,这柳刚显然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短暂的惊愕如过眼云烟。
须臾间,他便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镇定自若,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柳刚扯着嗓子开了腔,那语气冲得很,就像点燃的炮仗,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柳满天,你要是成天吃饱了撑得慌,裤裆里憋着股邪火没处发,尽可以麻溜地去找张寡妇泄泄火。
别老是三天两头跟个阴魂不散的讨债鬼似的,往我这儿瞎溜达,净搞些让人膈应的事儿。”
这话一出口,恰似一记重拳砸在了棉花上,柳满天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那表情精彩极了。
他感觉自己的面子被柳刚狠狠踩在了脚下,自尊碎了一地,顿时恼羞成怒,把脸拉得老长,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熊熊怒火。
“柳刚,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我好歹在村里也算是个长辈,你说话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讲点分寸?
你真当我乐意屁颠屁颠地跑你这儿来啊?
要不是为了这倒霉的工作,我才不愿在你这儿受这窝囊气,遭这份罪!”
柳满天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以宣泄心中的愤懑。
“狗屁工作!”
柳刚嘴角一撇,扯出个嘲讽意味十足的弧度,脸上写满了鄙夷,
“不就是变着法儿乱收费、瞎摊派么?
少拿这一套来糊弄我,我可不是那些任你们拿捏的软柿子,我可不吃这一套!”
“哼,瞧把你小子能耐的,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是吧?”
柳满天见硬的不行,便想以势压人,他往前凑了凑,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吼道,
“告诉你,今天乡政府和派出所可都来人了,是动真格的,要对你强制执行。
你小子识相的话,赶紧把钱交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敢违抗,有你好果子吃!”
“怎么,你们今天想仗着人多势众,来硬的?”
柳刚毫无惧色,两眼一横,目光中透着倔强与不屈,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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