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祸福相依,再登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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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的真气,为何如此的浑厚......’韩勋目眦欲裂,奋力朝着一侧闪身,体内真气却已是无以为继。

噗!

他的护体真气一触即溃,连带着一条手臂和小半个臂膀,登时就被那裴渊抛出的如轮金光碾碎,身躯斜着飞了出去!

他腰间挂着的碧玉色泽葫芦,随着其小半个身躯被砸碎,也朝着一侧飞落而去,其上原本绽着的灵光极快黯淡下去,与此同时,半空中的那剑影变得不稳,竟再无法朝着下方斩落,且多了几分消散之势!

随着半空中的剑影威势一缓,将欲消散,裴渊的压力陡然大减。

他手中那本已被半空中剑影斩得裂纹密布、将碎未碎的大明光轮,随着他真气的灌注,也是再次绽出明亮的金光,其上的裂纹多了几分弥合之势。

可裴渊却是紧盯着那倒飞的韩勋,心念一动,散去了这道大明光轮,

他眼中凶光一闪,不止将大明光轮散去,就连护体真气都收敛入体,衣袍下肌肉块块隆起,浑身大筋一时间紧绷如弓,脚下猛地踏地借力,矫健身形唰的窜出,朝着那倒飞的韩勋追去!

裴渊身形九尺有余,身高腿长,远胜常人,加之方才力量涨了一截,眼下更是举步如飞。

只是两三步窜出,他就跨出几丈之远,追至倒飞的韩勋身前,侧身跃起一脚踢向其头颅!

他的小腿似漆黑闪电一般,极快的朝前抽出,将前方的白色水汽都抽得爆开四散,竟是发出轻微的隆隆之声,只是下一瞬,已是贯在了韩勋的头颅一侧!

嘭!

好似擂鼓一般,略带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韩勋的侧头竟似被这一脚踢得塌了下去,其本就因为大明光轮碾碎了小半个身躯,剧痛下扭曲的面容登时变形,倒飞的身形方位一扭,打着旋朝着地面栽去。

啪!

污浊的水花在地上炸开,韩勋一头撞在了地面的水坑中,只剩下半个身躯的他,如死狗一般一动不动。

裴渊收腿落地,动作不停,一步跨至近前,无形的护体真气笼盖周身,又是一脚踢在韩勋的身上,将其身躯踢得翻了几圈。

韩勋残躯在地上滚了几圈,仰面露出一副七窍流血的凄惨死状,其身躯细微的抽搐着,半个后颅都已是瘪了下去,豆花似的黄白脑浆,从其突出的两颗眼珠下方流出,显然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裴渊盯着那水坑里趴着的韩勋,神情看不出悲喜,紧绷的身形如解冻般缓缓放松下来。

“呼......”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目光从韩勋的尸体上移开,眯了眯略显酸涩的眼睛,手脚不由自主有些颤抖,举目四顾。

半空中的剑影已是不知何时彻底消散不见,四散周遭的剑气与真气也尽数消弭无形。

原本荒草深深的院子里,大半儿草木已是被余波扫得稀烂。

那碧玉色泽的葫芦,已落到了一旁的泥地里,方医师的无头尸体就躺在他脚边,血泊染红了他的鞋底,院门一侧的半截影壁上,碎烂的血肉还在滑落,院内的白色水汽中,混杂着浓郁的腥燥味道。

院外有细微的人声响起,脚步声并不密集,应是附近有人被方才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幸好韩勋这死鬼本就图谋不轨,入院之际关好了院门,不然的话,就眼下院内这情形,必会立即在河阳城掀起轩然大波。

此番,能顺利将这韩勋镇杀,原因很多。

最主要的原因有三。

一是他修炼的乃是善远观传下的《上盈冲合玄元诀》,真气浑厚,远非韩勋这等野修能够比拟。

二嘛......

则是他在大明光轮此门中品术法上的造诣不低,又果断选择了硬刚身怀异宝、能催发凶戾剑气的韩勋,与之近身缠斗之故。

至于第三个原因,便是他早早识破了这韩勋谋划,先一步诛杀了那暗藏着剑鞘、心怀不轨的年轻女子——虽说,他至今不知,韩勋此獠如何才能以一个凡俗女子、一道不知何用的剑鞘对他出手。

其实早在这三人走入院门之际,裴渊就因对此三人的到来无所察觉,因而早有警惕。

按常理来说。

这三人之中,那与他修为同在养气境的方医师自不必说,既然另外两个人都是‘凡人’,那他绝不可能对此二人的到来毫无所觉,除非是方医师此女,刻意设法,掩去了另外两人的气息。

而方医师无缘无故绝不会如此去做,那剩下的可能性,就不多了......

裴渊环顾周遭几眼,胃里不自觉有些翻江倒海,更忽有几分莫名的恐惧,在心底生出。

虽说他两世为人,也活了有几十载了,但亲手杀人还是第一次。

加之一番激斗过后,他体内的真气余下不足两成,体力消耗也是不小,心气自然弱了下来。

‘韩勋与此女既欲杀我,我今杀之,自是应有之理,当无怖畏。’

裴渊瞥了眼天边晨曦,念头一转,强自散去了心底莫名的惧意。

他瞥了眼身上因先前散去了护体真气,被周遭四散的剑气撕裂、正在往外渗血的道道细微伤口,催运真气止血的同时,动作迅速的打扫起了战场。

几息过后,他已将那青金色泽剑鞘、碧玉葫芦,和韩勋、方医师身上的百解囊尽数取走,收入怀中。

此时院外的脚步声、交谈声已变得越发密集,且已是有人开始砸门。

裴渊遂不再停留。

他先是将宅院内自己出手的痕迹尽量毁去,随后绕过宅舍,来至此座荒院后方的墙角,静听一番确认墙外无人,方才施展腾云术招来云雾,一跃出了高墙。

......

“这院子不是荒废了吗?里面好大的动静!”

“似乎还有女人的惨叫声......”

“我听着倒是像男子的惨叫......”

“要不咱们报官吧?”

“报什么官?你小子真是没长眼睛啊,咱们府衙的林捕头林大人不是在这儿么?”

身后众人的声声议论四起,传入砸门的林捕头耳中。

林捕头一身青色便服,眉头紧锁,伸手砸门的同时,嗅着院内传来的腥燥味道,心中升起深深的烦躁。

这腥燥的味道,他并不陌生,那是脏腑外露散发的味道。

此座荒院已荒废年许,内里大概率不会有人杀猪,或是宰杀什么旁的牲畜。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多半是不知哪里来的两伙凶人,在这院子里斗了一场,不知这次死了几个......

那这些时日以来,许大人府上的事、城内城外各种案子烦的林捕头不胜其扰,听说昨夜许大人府上,又有几个下人失踪......

他又砸了几下门,见其内仍无人声传来,后退几步,便是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

刀身似寒潭秋月,又如一泓清水,乃是上好的百锻钢刀。

一刀斩落,便精准的劈入两扇院门当中缝隙,几乎无声地将倒插的门栓从中间截断。

咔!

两扇院门一震,便朝着两侧敞开。

院内情形,落入靠近院门的围观人群眼中,那满地的血泊、碎肉、骨茬,和骤然冲鼻十倍、似带着些许温热的腥气,骇得众人惊呼后撤。

就连身经百战如林捕快,也是将眉头皱得更近,抬起一只手捂住了鼻子,才迈步走入院中。

距离此处荒院二三十丈外,一处巷道内。

一个身着黑袍、面无表情的高瘦老者,站在巷道口,目光带着阴冷之色,幽幽看向荒院。

这黑袍的高瘦老者,自然是昨夜往河阳城府衙走了一趟的那贺老鬼。

看了几眼荒院,贺老鬼收回目光。

“这院内交手的几个养气境修士中,不知是否有那善远观的裴姓道人......”他口中轻声自语,面上带着思索之色,略作沉吟,一只枯瘦的手掌朝着眉心按去。

丝丝缕缕的黑灰之气,自他眉心浮现,隐隐似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龙影。

只是凝出了一瞬,这道模糊的龙影便消散开去,贺老鬼狭长的双目缓缓睁开,其内诡光一闪而时间,收回按在眉心的手指,霍然盯向荒院后方,身如鬼魅,唰的出了巷道口,融入人群。

......

裴渊施展腾云术翻过高墙,来到荒院的后方一条僻静巷道,目光扫过周遭荒废的一圈低矮房屋,见左右无人,散去腾云术,脚步不停,一跃纵起丈许,落在一旁荒废房屋的屋顶上。

河阳城并无太高的建筑,最高的建筑,也就是城东一座建有四层、五六丈高的酒楼。

东侧的天边虽曦光万丈,南侧却依旧乌云盖顶,那重叠的云层很是厚重,漆黑如墨。

裴渊出身的五石城,几乎比邻着望郡和景郡的交界处,距离这河阳城大概有五六百里。

遥遥扫看几眼周遭,裴渊脚下发力,跃至另一座屋舍房顶,少顷,便行过了此片城区,靠近了城中一处较车马繁忙之处。

以腾云术独自离去的话,太过显眼,若真有危机在伏,那无异于找死,是以,他欲随着往南的商队车马等人群,一并南去。

靠近这车马繁忙之处,恰路经河阳府衙,这附近已并非荒僻地段,虽只是晨间,也早已车水马龙,秋高气爽,处处可见冒着腾腾热气的小吃摊位和各路食客,烟火气浓郁。

裴渊行至附近,也不好再攀檐走壁而行,索性混入人群,随着人群往那车马繁忙处行去。

刚走出几步,行至一座上书两个‘河阳’古字的牌楼下,裴渊的身形就是一滞,看向这牌楼一侧,一处露天搭棚的小吃摊。

这小吃摊就在府衙之侧,而裴渊的目光,则落在这小吃摊左侧,一处座位上坐着的剑眉青年男子身上。

这剑眉青年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模样,面色漠然,双目似闭非闭,身着一袭藏青金边长袍,上绣善远观独有的图案。

只一眼看过去,裴渊就将此人认出,此人,竟是与他同为善远观入室弟子、且修为已至开脉境的邱集!

邱集此人入观已有十三四载,修为在开三脉之境,已是以钧阳气贯通八脉之三,在观中入室弟子里,都算是数得上号的。

开脉为下四境的第三境。

此境的修炼,便是借助外物钧阳气打通周身八脉,进而贯通周身气脉,将一身精气尽化纯阳,为炼就玄光打下夯实基础。

观中传闻,邱集已是将要辟开第四脉,这两年有意争那真传之位,其已在外历练数月,未曾想,今日竟是让他在这距离善远观不过二三百里的河阳城撞见......

难不成......

裴渊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邱集眼皮一颤,似闭非闭的双目微睁,先是瞥了眼裴渊身后某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而后,邱集的落在裴渊身上,嘴唇微动,一道浑厚的声线,就传至了裴渊的耳畔响起。

“裴渊师弟,邱某也不藏着掖着,此行正是为了你那块石中玉而来。”邱集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之感。

‘还是来了。’

裴渊微微攥拳,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先前以为,将那件珍藏许久、年份上百的宝药,交给负责观中外事的真传师兄,能给自己换来一道白阳剑丸,看来,这想法是过于天真了。

善远观乃是太微剑宗众多下院之一。

观内弟子上千,其中入室弟子有两百人左右,真传弟子则只有三四人之少。

这三四位真传弟子,可参加太微剑宗入宗考核,若只论地位的话,较之善远观的三位观主,都不逞多让,甚至真传弟子之首,地位比三位观主都隐隐超出一线!

是以,善远观内不论是杂役弟子、入室弟子,皆是以成为真传为最大目标。

而欲要成为观内真传弟子,首当其冲之事,就是以太微剑宗传下的秘法炼就剑丸,这也是裴渊以珍藏宝药运作,下山走这一遭的原因所在。

剑丸难炼!

一阶灵材之中,能用来炼制剑丸的灵材,只有包括玉精在内的寥寥几种。

至于更高品阶的灵材,就不是这小小的善远观,众入室弟子、杂役弟子能去奢望的了。

此次河阳县丞以一块石中玉为酬,上善远观请人为其三夫人诊病之事,还未来得及并未在观内传开,便被裴渊抢下,他既占得此机,那其他无从炼制剑丸的入室弟子,乃至杂役弟子们,便失了此机。

是以。

裴渊早在下山之际,就对眼前之事有所预料。

只是未曾想,会来的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