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链网中枢的青铜灯树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斑驳光影,火焰在金属灯盏中轻轻跳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子阳的指尖在悬浮的全息屏上快速划动,光点在他指间流转,仿佛星河被他握于掌心。
他面前的数据流突然泛起涟漪——代表链网声望的金色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往下扯,每一下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天明。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秦砖,低沉而压抑。
正在调试终端的荆天明闻声抬头,少年墨者腰间的机关匣还沾着未擦净的铜屑,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子先生?”他开口时,带着一丝疑惑和紧张。
查最近三时辰的投票记录。子阳调出区块明细,瞳孔微微收缩——原本分散在各郡县的投票节点,此刻竟有近七成集中在函谷关以西的荒村。
“这些账号的位置坐标重叠了,四十三个‘新安县农妇’,都在同一片野地里发‘汉币噬魂’的帖子。”他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愤怒与震惊。
荆天明凑过来,指尖扫过全息屏上跳动的代码,那些字符映在他的眼中,仿佛一串串密码。
“是批量生成的虚假身份!”他咬牙道,“用旧户籍档案伪造的,连年龄都写成‘一百零三岁’。”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他们想把谣言变成‘多数民意’,让链网自动收录这些鬼话!”
子阳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链网终端,那是块雕着云雷纹的青玉,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回应着他内心的波动。
他想起昨日东市老周拍着胸脯说“链网比我家那口老锅还实在”,想起孙娘子数汉币时眼里的光——这些真实的温度,不该被阴沟里的脏水淹没。
“召集所有节点负责人。”他突然转身,玄色深衣扫过案几上的《墨经》竹简,纸页轻响,仿佛风拂过古籍。
半个时辰后,议事厅的青铜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穿堂风,吹动了厅内的香炉,青烟缭绕中,七个来自齐、楚、燕等地的节点负责人陆续入座。
他们腰间的终端形态各异:有鲁地的玉珏,有吴地的青铜鱼佩,还有代郡刻着狼头的骨牌——这些都是链网认可的“节点凭证”。
“诸位。”子阳站在刻满星图的穹顶下,全息屏在他身侧展开,蓝光映照着他的脸庞。
“有人在用虚假身份污染链网。”他调出那些重叠的坐标,画面在空中旋转,清晰可见。
“他们以为只要堆够数量,就能把谎言变成‘共识’。但链网的根基从来不是数字,是人心。”
来自临淄的布商老陈摸着胡子笑:“子先生是要给每个账号上‘紧箍咒’?”
“更彻底。”子阳抬手,全息屏切换成新的模块图,锁链状的代码交织如网。
“我要启动‘身份链’。”他指向图中交缠的锁链状代码,“每个真实身份将绑定唯一的‘社会贡献值’——耕田纳粮有贡献,修桥铺路有贡献,甚至教孩童识字都有贡献。”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坚定有力,“以后,只有贡献值达标者,才能参与律法修订、税收调整这类重大投票。”
荆天明突然站起来,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青铜:“这样一来,那些连名字都不敢露的鼠辈,连投票资格都没有!”
“正是。”子阳点头,“身份链会接入所有郡县的户籍档案,再结合链网上记录的真实行为——你种了多少亩地,交了多少税,救过多少落水的孩童,都会成为‘说话的分量’。”他敲击终端,模块启动的提示音像编钟轻响,清脆悦耳,“现在,启动。”
同一时刻,咸阳城的天空被淡金色的光笼罩。
所有的终端同时震动,弹窗跳出鎏金大字:「身份链模块已激活,您的社会贡献值:当前97点(耕织32,助邻25,参与三次修路)」。
东市的老周举着终端转圈,把光映在糖葫芦摊的竹竿上:“瞧见没?我去年帮王二婶抬过棺材,这都算贡献!”孙娘子摸着终端笑:“我教隔壁小丫头背《关雎》,原来也能攒分量!”街角的戍卒摸了摸胸前的虎符,终端显示他“战场救友”的贡献值,嗓门立刻大了:“老子这票,可比那些躲在草垛里造谣的龟孙金贵!”
而在城外十里的荒村,那个为首贴谣言的粗布汉子正攥着终端骂娘。
他刚发完“汉币吃小孩”的帖子,终端突然黑屏,再亮起时是刺目的红框:「检测到虚假身份,发言权限已冻结。您的临时账号(伪造新安县农妇)因无社会贡献记录,永久隔离。」
“他奶奶的!”他踹翻草垛,火星溅到未贴完的诏书,火光一闪,纸张开始冒烟。
“不是说链网查不出来吗?”
同一时间,咸阳宫的偏殿里,嬴政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
青瓷碎片混着冷茶,溅湿了李斯的广袖。
“陛下息怒。”赵高缩着脖子,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影卫的暗号。
“奴才早说该烧终端,您看现在——”
“住口。”李斯弯腰拾起一片茶盏碎片,声音像青铜编钟般清越,“陛下,臣今日去了北市。”他的目光平静却锐利,“卖羊肉的老张举着终端说‘链网比官府还明白我家有几口人’,卖绢的胡姬摸着贡献值笑‘原来给孤儿缝衣裳能换说话权’。”他直视嬴政,“若此时动武,百姓只会觉得......”
“觉得朕不如一块破玉?”嬴政抓起龙币,指腹几乎要抠进“皇帝钦定”四个字里。
龙币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与殿外百姓终端的金光形成刺目的对比。
赵高突然凑近,声音像蛇信子:“陛下,奴才听说子阳昨夜召集了节点负责人。”他压低声音,“若不除他......”
“丞相以为如何?”嬴政转向李斯。
李斯沉默片刻,广袖垂落如静水:“此时杀子阳,链网会变成烈士的丰碑。”他的目光扫过殿外的月光,“但任由他坐大......”
“够了。”嬴政猛地站起来,龙袍扫落案上的竹简,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传影卫首领。”他顿了顿,“让他们潜进链网中枢,找机会......”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子时五刻,链网中枢的全息屏突然跳出红色警报。
子阳正端起茶盏,手悬在半空。
茶汤微微晃动,倒映着他凝重的脸。
“异常访问日志。”荆天明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锐度,“来自咸阳宫方向,试图侵入身份链的核心区块。”
子阳放下茶盏,指节抵着下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盯着不断跳动的代码,突然笑了:“启动‘链盾-溯源追踪’。”
终端震动,全境弹窗再次亮起:「检测到非法入侵尝试,正在反向定位。任何破坏链网的行为,将被永久记录于历史区块。」
此刻,在链网中枢地下三层的密室里,两个穿着夜行衣的影卫正趴在终端前。
其中一人的手还按在键盘上,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留下一道湿痕。
终端屏幕上,他们的行动轨迹被拉成一条发亮的线,正沿着网络反向回溯——终点,直指咸阳宫的某个密室。
“大人......”年轻影卫声音发颤,嘴唇干涩。
“闭嘴!”为首的影卫扯下蒙面布,额角青筋暴起。
他望着终端上不断逼近的追踪光,突然拔剑砍向终端。
金属碰撞的脆响中,终端裂成两半,可裂开的屏幕里,最后一道光仍在跳动——那是已经写入区块的记录,永远无法抹除。
夜色渐深,咸阳宫的飞檐在月光下投出鬼魅的影子。
某个隐蔽的密室里,青铜灯树的火苗突然跳动了一下。
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一个裹着玄色斗篷的身影闪了进来,腰间的玉牌撞出细碎的响,像是某种隐秘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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