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烛芯“噼啪”炸出火星，溅在嬴政玄色龙袍上，烫出个极小的焦痕。
火光在厚重的殿柱间跳跃，映得他眉心阴影更深。
他却恍若未觉，指节仍死死攥着那枚从玉杯碎片里捡出的玉珠，凉硬的触感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仿佛连血脉都被这冰冷封住。
“赵卿？”他尾音微挑，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赵高后颈，声音低沉如夜风掠过枯枝。
赵高跪在青砖上的膝盖早没了知觉，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陛下明鉴，燕无名那刺客是楚地生面孔，黑冰台上月才纳入眼线。许是……许是链网的追踪太狠，咱们的人还没摸到他老巢——”
“还没摸到？”嬴政突然将玉珠狠狠砸在赵高脚边，玉珠撞在青砖上弹起三寸，发出清脆的“当啷”声，惊得檐角铜铃轻响，“三个月前他在咸阳宫跟你密会的影像，都被链网扒得干干净净，你倒说没摸到？”
赵高额头的冷汗“啪嗒”砸在砖缝里，想起黄歇在演武场拍案的模样——那竹简上的影像，分明是黑冰台最机密的联络记录。
画面中自己与燕无名低声交谈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手势，都清晰得令人胆寒。
链网能扒出这些，说明连他们藏在瓦罐里的密信、埋在槐树下的铜匣，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陛下息怒。”
殿外传来衣袂拂过门槛的轻响，带着墨香的夜风卷入殿内。
李斯捧着一卷竹简跨进来，玄色官服上还沾着未散的墨香，袖口残留着少府签印的朱砂红痕。
他先对嬴政行了大礼，才将竹简呈到案前：“臣刚从少府回来，链网今日在楚地更新了防御模块。”竹简展开时，墨迹尚未干透。
嬴政扫了眼竹简上的密报，指腹重重碾过“共识防火墙”几个字，指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李斯，你总说朕该学商君变法，如今这链网比商君的连坐法还狠，你倒说说，该怎么破？”
李斯垂眸盯着案上散落的竹片，那些被嬴政打翻的，正是昨日廷议时讨论的《链网监管草案》。
竹片边缘还留着指甲划痕，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极稳：“破网不如乱网。若不能正面摧毁，便要让百姓觉得这网不可信。”
“不可信？”嬴政挑眉，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如火蛇。
“比如……”李斯指尖轻点竹简上“境外节点”四个字，墨渍在指尖晕开，“楚地的链网节点要接收齐地、燕地的数据，若咱们能往里面掺假——说某县的赋税被链网吞了三成，或者某村的公投结果被篡改……百姓若信了，自然会怀疑这网是不是也在骗他们。”
殿内烛火突然晃了晃，将嬴政的脸分成明暗两半。
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一头蛰伏的猛兽。
他盯着李斯眼底的算计，突然笑出声：“好个乱网计。赵卿，你记着，明日让黑冰台往齐地散些风声——就说链网吞了老卒的安家费。”
赵高趴在地上连连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的闷响混着嬴政的笑声，在殿内荡出回音。
直到嬴政挥了挥手，他才撑着发麻的膝盖爬起来，退到殿门时回头瞥了眼——李斯还站在案前，正用玉尺将散了满地的竹简重新码齐，像在收拾一局刚开局的棋。
同一时刻，百里外的墨家工坊里，子阳正站在“华夏大鼎”前。
青铜鼎身泛着温润的光，鼎腹上的云雷纹在他指尖扫过时，隐隐泛起淡金色的涟漪，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他手腕上的链网终端亮着幽蓝的光，燕无名的行动轨迹正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在鼎前展开：从燕地刺客营到咸阳宫偏殿，再到楚地演武场的阴影，每一步都像条发光的线，串起所有漏洞，如同蛛网般精密。
“境外节点的验证延迟还是太高。”子阳对着鼎轻声道，声音低缓如水滴石穿。
他记得昨夜荆天明传回来的战斗日志里，燕无名的刺杀路线有段空白——正是在跨越韩楚边界时，链网节点的切换让追踪断了三息。
三息足够刺客换身衣服，足够一把匕首捅进心脏。
鼎身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回应他的话，震动顺着地面蔓延至脚底。
子阳伸手按住鼎沿，掌心传来细微的震动，那是链网在将他的思考转化为代码。
终端屏幕上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安全漏洞：境外节点切换延迟3.2秒。
是否启用共识防火墙？】
“启用。”子阳指尖在终端上快速划过，“把切换规则改成全网投票验证——每个节点的切换请求，需要相邻五个节点同时确认。”
话音未落，鼎身上的云雷纹突然全部亮起，金色流光顺着鼎足爬向地面，在工坊青砖上织出张光网。
子阳看着光网里浮动的节点图标，又调出“链盾追踪系统”的界面：“再加个追踪模块，所有破坏链网的行为，从剪网线到篡改数据，都要记录在案，并且……”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冷光，“公开。”
工坊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屐踏碎夜的寂静。
荆天明掀开门帘冲进来，腰间的墨家机关盒撞在门框上，发出“当啷”一声：“子阳！链网刚弹窗提示，楚地的节点防御升了级——”他抬头看见鼎前的光网，话音突然顿住，“这是……”
“共识防火墙和链盾追踪。”子阳转身，终端屏幕上正滚动着测试数据，“刚才模拟了次境外节点攻击，防火墙在0.5秒内隔离了可疑节点，追踪系统还扒出了攻击源的位置。”
荆天明凑近看了眼终端，嘴角慢慢翘起：“好手段！这样一来，那些想搞鬼的人，连怎么被发现的都不知道。”他伸手碰了碰光网上的节点图标，指尖传来轻微的电流感，“不过……嬴政那边肯定要炸毛。”
“他早炸了。”子阳调出咸阳宫的监控记录——画面里嬴政正将竹简砸在李斯脚边，“但他越急，说明咱们的方向对。”他关掉监控，目光重新落在鼎上，“等这两个系统推广到六国，中央再想操控地方……”
“比登天还难。”荆天明接话，眼底闪着光。
此时的咸阳宫，嬴政正盯着新收到的密报。
“共识防火墙已覆盖楚地节点”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他“啪”地合上竹简，抬头问李斯：“这系统若推广到六国……”
“臣昨日算过。”李斯早备好了数据，“如今六国已有三成百姓用链网交税、投票。若链盾再普及，朝廷连各郡县的人口数都查不准——”
“够了！”嬴政猛地站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的茶盏，瓷器摔碎的声响惊飞檐下宿鸟，“传朕口谕，让章邯带五万玄甲军，明日起巡查所有链网节点。若有敢私藏终端、抗拒检查的……”他手指划过腰间的太阿剑，金属的冷冽触感让他回忆起邯郸街头的刀锋，“杀无赦。”
李斯垂眸应了，却在退下时多看了嬴政一眼——陛下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剑柄，那是他少年时在邯郸被人追杀时养成的习惯。
那时他总说“权力要攥在自己手里”，如今这链网，偏偏要把他的手掰开。
千里外的江陵街头，“链盾系统已激活”的弹窗在每户人家的终端上跳动，蓝光映得街巷一片明亮。
卖炊饼的老丈眯着眼凑近看，沾着面粉的手指戳了戳屏幕：“这网还能防刺客？”
“何止刺客！”旁边的布庄老板晃了晃终端，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光，“我昨日试过，想改改上个月的账本，结果弹窗说‘非共识修改，不予执行’，还给我记了笔‘恶意操作’——”
“春申君公子到！”
人群突然分开条道，马蹄声与佩玉叮咚交织而来。
黄歇之子黄极穿着玄色锦袍走过来，腰间挂着墨家特制的链网终端，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清亮：“昨日刺客的事，链网把所有证据都摆出来了。往后谁要作乱，先想想自己的脚印会不会被这网扒得干干净净！”
围观的百姓哄然叫好，欢呼声震得屋檐积尘簌簌而落。
荆天明站在街角的酒楼上，望着楼下的热闹景象，嘴角微微扬起。
楼下人群的喧闹、鼎沸人声、铜锣敲击的节奏，混着炊饼摊的油香随风飘来。
他摸出终端，给子阳发了条消息：【楚地民心已稳，链盾有效。】
消息刚发出去，终端突然震动，如同心跳。
荆天明低头一看，是子阳的回复：【但咸阳的动静更大。
盯着王绾的商队，他们最近往楚地运了批龙币。】
夜风卷着酒旗猎猎作响，吹起他鬓角的发丝。
荆天明抬头望向北方，咸阳宫的方向隐在云层后，像团看不清的黑雾。
他握紧终端，指节微微发白——龙币，那是王绾为恢复世族特权搞的私铸钱。
若让这些钱在楚地流通，链网的汉币怕是要遭大劫。
“该去会会春申君了。”荆天明低声自语，转身下楼时，腰间的机关盒在暮色里闪了闪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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