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的密道里，烛火被穿堂风刮得直晃，将三人的影子扯成奇形怪状。
青石板上回荡着衣袂扫过的窸窣声，空气里浮动着蜡油与冷铁的气息。
嬴政玄色衣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细微的摩擦声，他突然停步，转身时腰间玉珏相撞，清脆的响动惊得赵高怀里的金盒差点落地。
“这龙币，当真能断了链网的根？”嬴政盯着赵高怀里的木盒，指节捏得发白。
金饼在盒中泛着冷光，他的倒影在上面扭曲成狰狞的弧度，仿佛一尊被烈焰灼烧的青铜面具。
赵高慌忙跪下，额头几乎贴到地面：“陛下明鉴，黔首最是务实——汉币再精巧，能当饭吃？龙币是真金，百姓收了金饼，自然肯用陛下的钱。等市面全是龙币，那什么链网数据……”他抬眼瞥向李斯，“不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李斯攥着帛书的手青筋暴起。
帛书上“齐地二十万终端”的字迹被汗水晕开，他喉结动了动：“陛下，臣前日查过市易律——链网早将货币共识写入底层协议。若强行推行龙币……”话音未落，嬴政一脚踹翻脚边的烛台，火星溅到赵高的蟒纹锦靴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宦官尖叫着跳开，金盒“当啷”摔在地上，几枚金饼骨碌碌滚到李斯脚边。
李斯弯腰拾起金饼，背面“天命所归”四个字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望着嬴政发红的眼尾，终究把“链网能让天下人同时看到交易记录”的话咽了回去——陛下最恨被人说“管不住”。
“三日后，龙币入咸阳。”嬴政拂袖转身，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烛油，“李斯，你去办。”
机关室里，子阳的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他正用青铜刻刀在鼎身新铸的纹路旁标注算法，刀头“咔”地断在石面上。
终端光屏跳动着血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交易：今日咸阳西市金饼流通量较昨日激增370%」。
子阳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动，链网数据如流水般展开：东市布商王二昨日收了五枚龙币，记在账本最底下；南市粮铺老张今早用龙币买了十石粟米，备注栏写着“县尉强令”；更下方是沛县传来的影像——几个戴玄甲的士卒正往商贩货担里塞金饼，刀鞘拍在案板上的脆响清晰可闻，连远处鸡笼都被震得咯咯作响。
“好个嬴政。”子阳将刻刀往石案上一掷，金属撞击声惊得梁上的铜铃轻颤。
鼎身突然泛起微光，他伸手抚过鼎腹的“共识”二字，指腹能触到微微的震动——大鼎在共鸣他的情绪。
终端再次震动，是会稽郡老卒传来的密报：“龙币背面刻着‘天命所归’，县吏说不用龙币就治罪。”子阳盯着光屏里那枚金饼的照片，嬴政的头像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当年在函谷关见过的、被架在火上烤的青铜虎符。
“用黄金砸共识？”他低笑一声，指尖在终端上划出一道金芒——《关于稳定币种的全民公投》提案被推上链网。
鼎鸣突然炸响，声浪震得窗纸簌簌作响，连院外的老槐树都抖落了几片叶子。
咸阳街头，正在买炊饼的老妇手腕一震。
她眯眼凑近竹节状的终端，光屏上跳出一行金字：“您是否支持汉币作为唯一法定通货？”旁边的卖浆者凑过来看，沾着豆汁的手指戳了戳光屏：“投！汉币记在链网上，谁也改不了账，比金饼实在！”
不到半个时辰，临淄的盐商们在光屏上吵成一团。
“龙币？前日收了三枚，今早去换盐，人家说没共识的钱不算数！”“汉币多好，买斤肉都能查到猪是哪个庄子养的，金饼能吗？”
承明殿里，李斯正对着竹简核对龙币发放数目。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他刚掀开门帘，就见淳于越站在御道中央，灰白的儒生长衫被风掀起，举着终端大声喊：“父老乡亲们看！链网说汉币有共识！龙币无根，汉币有据！陛下为何要强推伪币？”
几个百姓围过来，终端光屏此起彼伏地亮起。
卖菜的阿婆举着光屏挤到前面：“我投了支持汉币，您瞧，这票数都九十万了！”李斯只觉喉头一甜。
他转身跑回殿内，抓起案上的羽檄就往嬴政的书房冲，玄色朝服下摆被门槛扯得歪歪扭扭：“陛下！龙币……龙币被百姓拒收了！”
嬴政正在擦拭青铜剑，剑刃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当”地将剑插入案几，木屑飞溅：“派市吏去查！谁敢不用龙币，就……”
“叮——”整个咸阳的终端同时震动。
子阳站在机关室窗前，望着漫天亮起的光屏，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鼎鸣与终端提示音混在一起，像千军万马在喊号子。
【系统公告】经91.3%用户共识，汉币为唯一法定通货。
龙币未获共识，禁止流通。
承明殿的玉案“咔”地裂开一道缝。
嬴政攥着剑的手在抖，剑尖戳进地砖，火星四溅。
赵高瘫坐在地，盯着自己靴上的焦洞，突然发出尖笑：“陛下，这链网……这链网比刀枪还利啊！”
李斯望着殿外，几个市吏正灰头土脸地往回走，怀里的龙币金饼叮当作响。
有个小吏路过御道时，被百姓抢了金饼，举着光屏喊：“看见没？没共识的钱，白给都不要！”
夕阳透过殿门斜照进来，在嬴政脸上割出一道阴影。
他望着自己映在剑刃上的脸，突然想起昨日在链网选举公示里看见的名字——那个上月还在喂马的偏将王离，如今成了陇西节点的管理者。
剑刃上的倒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咸阳西市的书肆前，几个学子围在终端前讨论。
“听说链网要开‘百家讲堂’，儒家的《诗》、墨家的《工》都能上传？”“可不是，昨日我还见有个老卒在链网讲《孙子兵法》，底下评论比县学的先生讲得还明白！”
晚风卷起一片竹简残页，上面隐约能看见“百家争鸣”四个字。
子阳站在机关室里，望着渐起的灯火，听见鼎鸣又起——这次的声音里，似乎混着朗朗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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