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烛火在鼎鸣中剧烈摇曳,火星四溅,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蜂蜡味。
嬴政猛地拍案,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蛇,檀木案几表面竟凹下五道泛白的指痕。
他死死盯着御案上那方玉玺——本应流转帝王气运的螭虎纽此刻像块死玉,连边角都泛着灰败之色,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谁允许它自作主张!”他的怒吼撞在青铜殿柱上,震得梁上的夜枭扑棱棱惊飞,羽翼划破寂静的回音久久未散。
赵高缩在阴影里,拇指摩挲着袖中的羊脂玉扳指,指尖传来玉石特有的冰凉与滑腻。
他嘴角扯出半道冷笑:“陛下,您看这满殿的终端——”他抬了抬下巴,伺候笔墨的小宦官正攥着发抖的手,那方刻着“皇帝行玺”的印泥盒旁,宦官的终端屏幕明晃晃亮着,“全球共识协议已激活,请确认是否接受‘文明链’治理框架”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生疼。
李斯捏着竹简的指节泛白,竹简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出褶皱,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瞥了眼殿外——本该严守殿门的卫卒此刻都在摸腰间的终端,连甲胄碰撞的声响都轻了几分。
“陛下,”他硬着头皮开口,“臣方才让少府查过,这协议的触发条件是全球节点接入率超六成……”
“六成?!”嬴政猛然转身,龙袍下摆扫落案上的青铜酒樽,酒液泼洒在地砖上,发出“滋啦”一声,仿佛也在嘲笑他的失控。
他踉跄两步抓住李斯的衣襟,粗粝的布料摩擦声刺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暗中纵容那竖子!”
李斯被勒得脖颈发红,却仍咬着牙摇头:“臣前日还在劝子阳暂缓推广,可各郡的税吏……”他喉结滚动,“他们说链网记的账比太府寺的竹简清楚十倍,连刑徒都能查自己的劳役天数。”
殿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若有若无的鼎鸣,如远古神灵的心跳,在人心深处震颤。
嬴政松开手,踉跄着扶住殿柱。
柱身冰凉的青铜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这柱子是他亲下旨,用六国宫殿拆下来的铜料铸的,如今却成了那鼎的共鸣体。
同一时刻,百里外的大鼎殿里,子阳的终端突然震得几乎要从腕间滑落。
他正倚着主鼎,指尖还留着鼎身传来的震颤,那震颤与他心跳同频,像某种古老的脉搏。
“全球共识协议已激活”的提示跳出时,他瞳孔微缩,立刻屈指在终端上连点三下——远程接入楼兰节点的指令。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亮。
当“小鼎共鸣值 30%”的字样浮现时,他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释然的狠劲。
“原来你早就在等这个。”他伸手抚过主鼎上“九鼎归一”的铭文,青铜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借我的手,把‘共识’种进每个节点。”
“公子!”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荆天明掀开门帘冲进来,额角还沾着木屑——他刚在修被上次齐地贵族砸坏的链网服务器。
他晃了晃手中终端,“张骞传讯!楼兰女王已签署协议,还附了龟兹和疏勒的意向书!”
子阳接过终端,屏幕上是张骞潦草的字迹:“龟兹王说他们的商队被匈奴劫过三次,链网的记账本能追着马蹄印查货;疏勒的老巫师摸着小鼎说,这是‘天神的算筹’。”他指尖在“稳定币结算系统”几个字上顿了顿,突然抬头:“楼兰的小鼎呢?”
“方才同步震动了!”荆天明扒着窗台往外看,月光下,那座仿主鼎铸造的青铜小鼎正泛着幽光,“卜算子说这是‘主从节点共鸣’,像……像母子连心。”
西域的沙丘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细碎的沙粒打着旋儿掠过张骞蹲伏的身影。
他刚捡回摔在沙里的驼鞍,终端的白光就刺得他眯起眼。
“汉币联盟升级为国际结算体系”——他念出声时,身后传来银饰轻响。
楼兰女王站在沙丘顶,月白纱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镶嵌绿松石的弯刀。
她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消散在冷冽的夜风中。
“他们真的改变了世界。”她的声音比夜风更轻,指尖却重重按在刀鞘上。
篝火旁,楼兰长老眯着眼睛凑近她的终端,浑浊的眼珠映着屏幕蓝光:“这就是你说的‘数字帝国’?连我们牧人的羊圈计数都能上链?”
“不止羊圈。”女王转身,银饰叮咚,“下个月与大月氏的马市,用汉币结算。”她盯着东方,那里有若隐若现的光,不知是星子还是大鼎的共鸣,“他们说,这叫‘文明链’。”
但这光没能照进匈奴王庭的毡帐。
右贤王摔碎的青铜酒碗滚到月氏王脚边,酒液在羊皮地图上晕开,模糊了楼兰的标记。
他虬结的手臂撑在案上,腕间的狼头骨饰撞得叮当响,“汉人的妖术竟敢染指西域!”他突然揪住月氏王的衣领,狼皮斗篷扫落案上的羊骨算筹,“等他们的链网罩住草原,我们的牧民要向汉人交税,我们的勇士要听汉人调遣!”
月氏王搓着灰白的胡须,目光在羊皮地图和腰间的链网终端间游移。
那终端是他前日偷偷让商队带回来的——确实能记清楚每个部落的羊毛产量,连被雪灾冻死的羊都能上链索赔。
“可他们的技术……”
“技术?”右贤王突然揪住他的衣领,狼皮斗篷扫落案上的羊骨算筹,“那是锁链!等他们的小鼎立在我们王庭,你我就是套着金链子的狗!”他松开手,从靴筒抽出短刀插在地图上,刀尖正扎在楼兰标记中心,“今晚就动手,抢小鼎,杀汉使!”
月氏王盯着刀尖颤抖的羊皮纸,喉结动了动。
右贤王的短刀上还沾着新鲜血渍——那是他方才砍了个偷学链网的牧民。
“他们说,”牧民临死前咳着血,“链网能让每个孩子都有奶喝……”
“走!”右贤王踹开帐门,月光照出他脸上的刀疤,“带三千骑兵,绕开驿站的链网哨兵——那东西能听十里外的马蹄声!”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当匈奴骑兵的马蹄踏碎楼兰驿站外的沙棘丛时,张骞正擦着剑刃上的锈。
那是把祖传的吴钩,剑鞘磕在石墩上的声响,混着由远及近的闷响,让他猛地抬头。
“有马队!”他大喊着拔剑,剑穗上的青铜铃铛叮铃作响。
驿站里的龟兹使者打翻了茶盏,疏勒武士手按刀柄,连正在调试小鼎的卜算子都从鼎后探出半张脸:“是匈奴!他们没走商道!”
张骞的终端在掌心灼痛——链盾警报触发了。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那是匈奴骑兵的位置,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十国节点求援!”他指尖在终端上狂点,“楼兰节点遭受攻击,请附近盟友支援!”
同一时间,大鼎殿的主鼎突然发出轰鸣。
子阳盯着屏幕上的红色警报,瞳孔骤缩。
他看见楼兰的位置被标成刺眼的血红色,看见匈奴骑兵的移动轨迹像条毒蛇,正吐着信子扑向小鼎。
“荆天明!”他转身抓起案上的青铜令牌,“启动‘烽火协议’!所有距离楼兰百里内的节点,自动开放武备库权限!”他的手指按在主鼎的“万邦共治”铭文上,青铜凉意顺着掌心渗入血脉,“告诉张骞,守好小鼎——”他声音低沉,却像擂响了战鼓,“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断链网的进化。”
咸阳宫的烛火终于燃到了灯芯。
嬴政望着殿外渐起的东方鱼肚白,突然抓起那方失了灵气的玉玺,狠狠砸向主鼎的方向。
玉玺撞在殿门上,碎成数块,可鼎鸣却更响了,像在嘲笑他的愤怒。
赵高捡起一块玉玺碎片,凑到眼前。
玉质里的帝王气早已消散,只余一片浑浊。
他抬头时,正看见远处大鼎殿方向腾起一道蓝光——那是链网的求援信号。
“陛下,”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您听,这鼎鸣……像不像天命在换主?”
嬴政望着那道蓝光,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混着鼎鸣,听起来有些癫狂。
“天命?”他扯下腰间的太阿剑,剑刃映出他发红的眼,“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链网硬,还是朕的剑硬!”
而在千里之外,张骞的吴钩已经出鞘。
他站在小鼎前,背后是龟兹和疏勒的武士,身前是扬起的沙尘里若隐若现的匈奴马队。
终端在他腕间震动,那是子阳传来的消息:“链网的光,会照亮每一个节点。”
他握紧剑柄,迎向扑面而来的马蹄声。
小鼎的鸣响与他的心跳重合,像在说——这一次,谁也不能熄灭这光。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