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链锁风波·鼎魂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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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的潮气裹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湿冷如蛇信舔过皮肤。

冯嫽的剑尖挑开阿依娜一缕沾血的发丝,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对方脖颈上,引出一声闷哼。

那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被硬生生压出来的痛楚。

“龟兹城的尸体?”她压下剑刃,在阿依娜手腕旧伤处轻轻一按,金属的寒意顺着伤口渗入骨髓,“你说的是右贤王埋的死士?还是月氏人藏的毒箭?”

阿依娜的睫毛剧烈颤动,如同风中扑火的蝶翼。

方才在宴会上被当众拆穿身份时,她还想着咬舌自尽,可此刻被锁在刑架上,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让她每根骨头都泛起战栗。

她看着冯嫽腰间那柄跟着张骞走了三千里丝路的剑——剑穗上的红珊瑚被血浸透,像要滴到她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忽然想起右贤王说过的“恢复自由”。

自由?

她被匈奴人抓去做暗卫时,右贤王的弯刀正抵着她母亲的咽喉;被训练成幻术师时,他的狼毫笔在契约上画下的血印,此刻正随着心跳在她腕间发烫,仿佛烙进皮肉。

“你不过是他们的弃子。”冯嫽的声音突然放轻,剑穗扫过她耳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与铁锈味,“乌孙若的马蹄印还新鲜着,他连你最后一口气都等不及要吐在沙地里。”

阿依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尖传来温热的湿润,是血。

地牢外传来巡城卫换班的梆子声,三更了。

木槌敲击竹筒的回音在石壁间震荡,像是命运的钟摆。

她想起今早乌孙若塞给她的毒药,说是“万一暴露就吞”,可现在那药瓶还在她靴底——他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是乌孙若指使我刺杀楼兰女王!”她突然尖叫,口水混着血沫溅在冯嫽衣襟上,声音嘶哑而破碎,“他说只要楼兰死了,东境商路就归月氏!右贤王答应事成后烧了我的奴籍文书……”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瘫软下去,泪水把脸上的血污冲出两道白痕,颤抖着哽咽,“求你们……别让我再回匈奴。”

冯嫽抽回剑,用袖口擦了擦刀刃,冰冷的金属贴着手腕滑过,残留着血腥味。

地牢门“吱呀”打开,子阳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他袖中终端的蓝光映着墙面,在阿依娜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如同星屑坠落在泪痕上。

“带她去偏室,给碗热羊奶。”他对巡城卫点头,目光扫过阿依娜腕间的血契,声音低沉,“告诉医官,这伤得用西域的雪蟾膏。”

巡城卫架起阿依娜时,她突然抓住子阳的衣摆:“他们在城外胡杨林埋了二十个死士……子时三刻动手。”

子阳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敲击,链网日志立刻弹出新条目:“龟兹城外胡杨林,坐标37.12N,82.98E,可疑人员聚集。”他抬头时,冯嫽已经将剑插回鞘中,剑穗上的红珊瑚在蓝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是未干的血珠。

“去调城防军。”他将终端递给冯嫽,声音冷静,“让张校尉带弩手绕到林子后面,别惊了马。”

冯嫽接过终端的瞬间,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比平时烫些,是链网终端运转过度的缘故。

她望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想起三天前他为了调试链网节点,在望月台守了整宿。

“你呢?”

“我去见楼兰女王。”子阳整理着被阿依娜抓皱的衣袖,丝绸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证据链该串起来了。”

龟兹王宫的偏殿里,楼兰女王正对着铜镜整理珍珠冠。

镜中映出子阳的身影时,她手一抖,玉坠“当啷”砸在妆奁上,震得铜镜微微晃动。

“月氏的狼崽子。”她抓起案上的葡萄酿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锦袍上,留下深色痕迹,“我早该信你的,不该听乌孙若说什么‘共分商路’。”

子阳将终端放在她面前,链网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密密麻麻的通信记录像发光的丝线,从乌孙若的节点连向右贤王的帐篷,又延伸到胡杨林的密点。

“这是近三月的链上数据,每条传输都有时间戳和节点签名。”他指尖划过投影,光影在他指节上流转,“包括阿依娜今早领取毒药的记录——领取人:乌孙若·月氏,验证人:右贤王·匈奴。”

楼兰女王的指甲掐进桌案,珍珠冠上的东珠撞出清脆的响:“我要让所有丝路节点都看见这些!”

子时四刻,龟兹城中心的青铜大鼎突然发出嗡鸣,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正在巡夜的百姓抬头,见空中浮起淡金色的链网弹窗:“月氏王子乌孙若勾结匈奴右贤王,策划刺杀楼兰女王,破坏丝路选举。证据链已上传至各国节点,详见编号QZ-230715。”

波斯·阿里的金线长袍在月光下泛着金光,他举着酒壶跃上长桌,银须颤动:“背信者的血该浇在沙地里!”康居的商队首领跟着跺脚,腰间的铜铃响成一片:“我们的骆驼只认守信的商路!”连最偏远的婼羌小吏都站出来,举着竹简喊:“链网上的字擦不掉,月氏人滚出龟兹!”

月氏使团的帐篷里,乌孙若正往皮囊里塞金饼。

外面的叫骂声像潮水般涌进来,他踢翻案几,玉虎纹坠子骨碌碌滚到脚边——那是右贤王送的“信物”,现在倒成了罪证。

“王子,城门口被楼兰的骑兵封了!”随从撞开门,脸上全是汗,气息急促,“巡城卫说……说要等链网节点确认你清白才放行。”

“清白?”乌孙若抓起玉坠砸向墙壁,陶瓷碎片在地面炸裂,酒香弥漫,“他们连我昨晚尿了几次床都记在链上!”他扯下外袍裹住头,跟着随从从后墙翻出去时,靴底踩碎了半块陶片——那是方才慌乱中碰倒的酒坛,酒液渗进沙土,散发出刺鼻的酸腐味。

右贤王的帐篷里,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火焰跳动如幽灵。

他盯着链网弹窗上的证据,手指捏得青铜酒樽发出呻吟。

“撤。”他突然甩下酒樽,金属撞击地毯的声音沉闷,“龟兹的沙太烫,我们回漠北。”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城墙时,冯嫽提着带血的剑回到望月台。

子阳靠在栏杆上,终端还亮着,链网日志停在最后一条记录:“胡杨林死士已全部控制,无平民伤亡。”

“他们跑了。”冯嫽用剑穗擦去剑上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乌孙若的马队扬起的沙尘,能让驼队绕路十里。”

“跑得了一时。”子阳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终端在掌心微微发烫,屏幕映出他疲惫却坚定的眼神,“链网节点已经覆盖到康居,下一站是大宛……”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投向东南方——那里,“华夏大鼎”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嗡鸣。

冯嫽皱起眉:“是鼎在响?”

子阳摸向腰间的鼎纹玉佩,触手一片温热。

他调出链网信号监测界面,瞳孔微微收缩——一道极弱的波动正从波斯方向传来,像石子投入湖面,在链网上荡开细小的涟漪。

“它在回应什么。”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抚过玉佩上的纹路,“上次鼎鸣是在咸阳宫,打破了玉玺的权柄;这次……”

冯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西方,那里的天空还沉在夜色里,像一块未打磨的墨玉。

她握紧剑柄,剑穗上的红珊瑚在晨光中泛着血一样的亮。

“要我带一队人去看看?”

“不用。”子阳将终端收进袖中,嘴角扬起极淡的笑,“该来的,总会来。”

龟兹城外,夜色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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