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龟兹夜议·链网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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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兹驿站的雕花木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子阳站在案前,指节抵着链网终端的凸起纹路,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

他能听见后堂传来陶匠打磨青铜的声响——那是为即将到来的盟约仪式赶制的链网碑,每道刻痕都要与华夏大鼎的共识算法同频。

各国使者到齐了。阿墨掀帘而入,腰间的墨翟剑穗扫过门槛,楼兰女王带了十二车丝绸当贺礼,龟兹王的随从扛着三坛葡萄酒,说是要敬给让商队不再被劫的先生。

子阳点头,指腹在终端屏幕上划过,商道地图上的红点次第亮起——那是近三月来被匈奴劫掠的商队标记,密密麻麻如疮痍。

他想起昨日在市集遇见的粟特老商,老人攥着他的袖口哭:十年前走丝路,驼铃能响到波斯;如今过葱岭,要给右贤王的马喂三次金砂。

请各位入席。

门帘再掀时,楼兰女王的金步摇先撞进视野,十二颗东珠随她抬首的动作轻颤,映得她眉尖的赤金花钿更艳。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胡服,腰间却系着华夏的云纹丝绦——这是前日子阳送她的链网理念图,用丝线绣着节点互联的纹样。

子先生。她将羊皮卷推到案上,卷首盖着楼兰的凤纹印,这是我国愿出让的商道关卡清单,盐泽、白龙堆两处要隘,可由链网共同管理。

龟兹王捻着八字胡凑过来,青铜酒壶在案上磕出清脆声响:我龟兹愿开四座烽火台做链网中继站,往后商队过我地盘,不用再交买路钱,只消在终端上签个共识协议。

疏勒使者摸着络腮胡笑:我们那地儿挨着大月氏,去年被乌孙若抢了三批玉石。

若链网能记清每笔账...他重重拍了下终端,我疏勒就把城墙砖都刻上链网图腾!

子阳望着满桌的盟书,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初入咸阳时,嬴政的诏书能让整座城的百姓跪成一片;而此刻,这些曾被皇权压得直不起腰的王候,正举着刻有各自族徽的木简,争着要把权力放进链网的共识池里。

诸位。他按住终端,屏光映得眼底发亮,丝路联盟的盟约,不是谁管谁的契约。他点开链网日志,众人终端同时弹出滚动的绿字——那是昨日于阗商队被劫后,所有目击者上传的证词,是每笔交易、每次争端,都由在场所有人共同见证。

就像这鼎...他抬手指向墙角的华夏大鼎,青铜表面正流转着各国文字的天下为公,没有皇帝,没有单于,只有共识。

楼兰女王的金镯子又撞在案上,这次声响里带着笑:子先生总说链网是活的,今日倒真看出活气儿了。

同一时刻,龟兹城西北角的废陶窑里,右贤王的皮靴碾碎了半块陶片。

密室四壁挂着匈奴的狼头旗,烛火被穿堂风扯得歪歪扭扭,照出他脸上刀疤里的暗红——那是十年前和月氏王争草场时留下的。

子阳那套破链子,真能让西域诸国不听我?他捏着酒囊灌了口马奶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羊皮地图上,龟兹王昨日还送我十车皮毛,今日就敢说不交买路钱?

乌孙若靠在土墙上,指尖转着枚蛇形金戒——那是他母族月氏的图腾。

他望着墙上挂的链网中继站分布图,嘴角扯出冷笑:右贤王可知,昨日疏勒使者的小儿子在市集被人打了?他弹出金戒,精准钉在疏勒的标记上,我让人传了话,说那孩子是因为他爹要投链网才挨的揍。

结果呢?他拾起戒子,在掌心擦了擦,那老东西今日在会上喊得比谁都响。

你是说...右贤王眯起眼。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链网。乌孙若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石缝,是怕被人知道自己在怕。

子阳给了他们个能当众不怕的壳,可壳里的胆...他叩了叩自己太阳穴,还是软的。

密室门突然被推开条缝,带着脂粉气的风卷进来。

阿依娜裹着酒红色胡旋舞裙,发间的玛瑙坠子晃得人眼花。

她抬手时,袖中寒光一闪——那是柄淬了西域蝮蛇毒的细刃,刃身刻着和昨日波斯节点相同的楔形文字。

右贤王要的游戏规则。她抚着刀刃轻笑,我已混进今晚的会盟预演,扮作给子阳献舞的胡女。她褪下一只银铃脚镯,丢在案上,这是龟兹乐坊的通行符,他们查过三次,没发现我脑波和身份不符。

乌孙若拾起脚镯,指腹蹭过内侧的暗纹——那是他亲手刻的幻术阵,能扰乱低阶脑波识别。记住。他盯着阿依娜的眼睛,别杀子阳,要让所有人看见链网护不住他。

龟兹驿站的后厅里,子阳正调试新安装的脑波识别仪。

仪器是墨家机关术与链网技术的结合体,青铜外壳上雕着兼爱二字,内部的磁石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震颤。

这是第二代识别系统。他向冯嫽演示,指尖划过仪器侧面的凹槽,一代只能识别面容和指纹,但阿依娜那种幻术师...他调出前日的记录,屏幕上闪过一串乱码,能伪造出和目标90%相似的生物特征。

冯嫽摸着仪器的纹路,想起昨日在市集遇见的阿依娜——那姑娘当时扮作卖葡萄干的小娘子,可她总觉得那双眼太冷静,不像寻常商贩。那这代能

测脑波频率。子阳打断她,调出自己的脑波图,绿色波纹如山川起伏,每个人的脑波就像指纹,连同母兄弟都不一样。

幻术能骗人的眼睛,骗不了神经电流。他又调出阿依娜的资料,红色波纹像被狂风撕碎的绸布,就算她用幻术伪装,脑波不符的瞬间,链网会直接锁死她方圆三步内的所有终端。

冯嫽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波纹,忽然想起张骞出使时说的话:真正的强大不是刀枪,是让人心甘情愿跟着走。她转头看向正在布置盟约碑的阿墨,那少年正踮脚调整青铜板上的链网标识,发梢沾着铜屑,却笑得像捡到宝的孩子。

先生。冯嫽突然说,昨日我去胡商营地,遇到个波斯老匠师。她从袖中摸出块碎陶片,上面刻着和波斯节点相同的楔形文字,他说他们的阿胡拉之链,最早也是用来记陶窑的烧造时间——和我们的大鼎,原是同个道理。

子阳接过陶片,指腹触到刻痕里的烟火气。

他想起今日清晨波斯节点接入时,鼎身传来的震动,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击掌。所以链网要连的,从来不是什么我的规矩。他将陶片放进终端的收藏夹,是所有想好好活、好好做生意的人,共同攒出来的规矩。

夜色渐深时,驿站前院的篝火燃了起来。

这是会盟的预演,各国使者带着随从围坐,胡琴和手鼓的声音飘得很远。

子阳站在台阶上,望着火光里碰杯的商人们——那个总说匈奴的马比链网结实的康居大贾,正举着终端给人看昨日被劫商队的赔偿记录;粟特老商的孙子骑在龟兹王的随从脖子上,举着木剑喊链网大侠。

阿依娜的胡旋舞就是这时开始的。

她的舞裙转起来像团火焰,发间的玛瑙坠子在火光里明明灭灭。

子阳注意到她时,她正往台阶上走,腰肢摆动的幅度恰好能避开所有守卫的视线。

先生,这舞女是龟兹乐坊的头牌。阿墨凑过来低声说,说是要献支丝路同心的舞。

子阳点头,目光却落在阿依娜的脚上——她没戴银铃脚镯。

不对。他突然按住终端,脑波识别仪的红灯开始闪烁,龟兹乐坊的舞女,每支舞都要戴三对银铃。他调出乐坊的备案,屏幕上显示今日献舞的舞女确实戴着脚镯,她的脑波...

链网提示音如炸雷般响起,所有人的终端同时弹窗:检测到异常脑波波动,当前区域已锁定!

阿依娜的脚步顿住,额角渗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重了,像有张无形的网罩下来。

胡琴手的琴弦啪地绷断,手鼓停了,篝火的火星突然往上蹿,映出她袖中那柄泛着幽光的细刃。

冯嫽的剑出鞘时带起风声,她从三丈外跃起,剑尖精准点在阿依娜手腕的麻筋上。

细刃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滚到子阳脚边。

右贤王的礼物?子阳弯腰拾起刀刃,借着火光看清上面的楔形文字——和波斯节点、阿依娜令牌上的一模一样。

他抬头看向阿依娜,那姑娘的幻术正在消退,露出底下苍白的脸,还是乌孙若的?

阿依娜咬着唇不说话,可她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链网自动调取了她近三月的行动轨迹,从匈奴王庭到月氏旧都,再到龟兹城外的废陶窑,每条路径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子阳将刀刃递给冯嫽,麻烦冯姑娘审审,她背后还有多少游戏规则。

篝火重新燃起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子阳站在驿站顶楼,望着龟兹城中央广场——那里搭起了巨大的木台,几十名墨家弟子正连夜布置链网终端。

每个终端都连着华夏大鼎的分链,明天,所有参与会盟的百姓、商人、甚至牧人,都能在那里投下自己的一票。

先生。阿墨捧着件狐裘上来,夜里凉,披上吧。

子阳接过狐裘,却没穿。

他望着广场上闪烁的终端光,像望着一片星子落进人间。阿墨。他说,你说明天投票时,会有多少人来?

至少三万。阿墨掰着手指头数,龟兹城的百姓,附近牧场的牧民,还有商队里的胡商...昨日冯姑娘说,连波斯商队都要派人来。

子阳笑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华夏大鼎时,鼎鸣响起,所有百姓的终端弹出非共识指令,不予执行。

那时他以为,这鼎是用来打破皇权的剑;此刻他才明白,这鼎是块磁石,把所有被皇权、强权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慢慢吸到一起,捏成块更硬的石头。

去睡吧。他拍了拍阿墨的肩,明天...会是个大日子。

龟兹城的更夫敲响五更鼓时,中央广场的链网终端全部亮起。

晨光里,那些青铜外壳的机器泛着温暖的光,像在等待什么——等待千万双手按上去,等待千万个声音说我同意,等待千万个共识,汇集成比任何皇权都更坚硬的,新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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