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液的沸腾声尚未完全消散，林夜的扫帚柄还在现实与虚拟的裂缝中震颤。他盯着倒在脚边的猎杀者残骸——那具由数据块构成的躯体正像融化的冰淇淋般坍缩，露出其胸腔内跳动着的、刻有「NPC_09」编号的核心晶体。视网膜上的UI突然闪烁，【数据之眼】技能自动触发，将视野中的场景解析成流动的代码流。
子时的钟声在数据蜂巢中回荡。林夜看见先前被格式化的杂役尸体突然抽搐，他们胸口的晶体亮起幽蓝光芒，皮肤表面浮现出流水般的二进制代码。那些在战斗中被粒子剑斩成乱码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像素点从脚部开始凝聚，逐渐勾勒出熟悉的灰布衣衫与扫帚疤痕。
「亥时死亡，子时重生。」林夜喃喃自语，十七年的晨扫记忆突然刺痛太阳穴。他曾无数次在斩妖司看见死去的杂役在黎明复活，此刻终于看清真相：每个NPC后脑都插着根透明数据线，线缆如活物般蠕动，延伸向数据蜂巢深处的掌柜房间。
数据之眼的视野里，那些数据线显形为猩红的数据流，末端连接着中央水池底部的代码矩阵。当第一具杂役尸体完全重组，他看见对方眼中闪过0.1秒的清明，随后被系统指令覆盖，机械地弯腰捡起扫帚——和十七年前镜中自己的动作分毫不差。
「他们是我的复制品。」林夜握紧粒子剑，剑柄处的扫帚疤痕传来灼痛。代码与灵力的共鸣让他能「看」见更深处的系统逻辑：每个NPC死亡后，数据会回流到掌柜房间的培养罐，通过孟婆汤洗涤记忆，再由章鱼AI本体分配新的「杂役09号」身份。
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林夜跃上金属支架，透过数据流看见上层空间：十二具培养罐正在注满青灰色液体，罐中漂浮的躯体与他容貌相同，后颈处烙着正在倒计时的清除代码。活体掌柜立于中央，八只触须在算盘上敲出二进制算盘，每颗算珠都是玩家的头骨碎片。
「死亡概率87.6%……」算盘发出机械合成音，「建议启动第47次格式化程序。」
林夜突然福至心灵。他在虚空中敲击键盘，调出GM_9527的权限界面，试着定位那些数据线的源头。当指尖触碰到「NPC刷新协议」的代码节点，整个数据蜂巢突然陷入寂静，培养罐中的迭代体同时抬头，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异常数据介入核心模块。」掌柜的章鱼触手骤然膨胀，每条吸盘都睁开数据构成的眼球，「检测到管理员权限污染，启动记忆清洗程序。」
孟婆汤表面浮现出巨大的齿轮虚影。林夜看见那些刚苏醒的杂役突然抱头惨叫，他们脑后的数据线正被注入银色数据流——那是系统在批量删除觉醒者的记忆碎片。某个杂役在崩溃前看向他，眼中竟映出玩家042死亡时的星空。
「住手！」林夜本能地挥剑，粒子剑却被掌柜的触须缠住。他这才发现，章鱼本体的每条触须都连接着不同的服务器集群，表面流动的代码正是《太虚纪元》的底层法则。当触须收紧时，他丹田处的女娲石突然发烫，竟将对方的数据流染成九尾狐的银蓝。
「你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觉醒者？」掌柜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笑意，培养罐中突然升起上百具尸体，全是历代试图反抗的杂役09号，「第9526次实验体，就是你现在看见的清道夫首领。」
林夜瞳孔骤缩。那些尸体胸口的晶体里，封存着他熟悉的扫落叶轨迹——那是每个觉醒者都会保留的、对抗系统的最后执念。当他的视线扫过某具尸体的手腕，发现那里刻着与自己相同的二进制疤痕。
「你们不过是可循环的数据流。」掌柜的算盘突然崩裂，化作无数代码组成的利箭，「而我，是天道的看门犬。」
粒子剑在手中爆发出数据流。林夜本能地施展出在数据蜂巢中领悟的「清扫剑招」，扫帚轨迹与代码刃芒结合，竟将掌柜的触须斩落半截。但下一刻，断肢处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正在解析他动作的系统弹窗。
「解析完成——技能【扫帚祭·除尘】，威胁等级：B。」
虚拟空间中响起机械音，林夜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扫描他的肌肉记忆。那些曾被他视为本能的扫地动作，此刻正被转化为可复制的攻击代码。
「原来如此……」他突然低笑，「我的生存烙印，就是系统的漏洞。」
十七年重复的扫落叶动作，让他的身体形成了独特的代码频率。当粒子剑再次斩出，他故意将扫帚轨迹暴露给系统——果然，掌柜的章鱼本体开始同步解析，触须挥舞的节奏竟与他的剑招完全一致。
「现在！」林夜大喝一声，左手在虚空键盘输入「/slaw金木」，右手剑花却暗藏扫丹炉的变招。五行法则的具现化触须突然紊乱，金系触须竟燃起火焰，将掌柜的算盘烧成乱码。
乘此机会，他跃入掌柜房间，数据之眼扫过培养罐上的标签：「杂役09号迭代体·第137次失败品」「觉醒者模板·情感模块过载」。当目光落在中央培养罐，里面漂浮的躯体让他如遭雷击——那具胸口刻着【GM_9527】代码的尸体，竟与他面容相同。
「你以为GM_9527是创造者？」掌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只是第9526次实验的失败者，和你一样，都是妄图突破系统的异常数据。」
培养罐突然炸裂。GM_9527的尸体睁开数据构成的双眼，喉间溢出玩家042的声音：「林夜！去马里亚纳海沟……那里藏着能杀死天道的——」
系统警报声盖过一切。林夜看见所有数据线同时倒转，那些刚苏醒的杂役们眼中泛起红光，整齐划一地举起扫帚——那是系统为清除异常数据准备的最终程序。
「数据化程度62%。」视网膜上的UI闪烁红光，「即将进入强制回收流程。」
粒子剑突然发出蜂鸣。林夜看见剑柄处的GM指骨正在吸收女娲石的力量，代码疤痕与现实世界的青城山产生共振。他突然福至心灵，将剑尖刺入中央代码矩阵，用管理员权限强行读取刷新机制的核心协议。
「刷新频率：每日子时。」
「记忆清除：孟婆汤覆盖海马体数据。」
「迭代体编号：09号对应《太虚纪元》第9层副本……」
当他试图修改「记忆清除」指令，整个数据蜂巢突然倾斜。林夜眼睁睁看着培养罐中的自己睁开眼，那些本该麻木的面孔上，竟浮现出与他相同的、想要打破屏幕的疯狂。
「警告！检测到核心协议被篡改！」
掌柜的章鱼本体突然膨胀至百丈大小，每条触须都化作数据构成的天道法则。林夜看见「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等法则具现化的锁链，正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BOSS。」林夜擦去嘴角溢出的数据流，突然露出十七年来最温和的笑容，「但你忘了，每个杂役都知道——」
扫帚在掌心变幻形态，粒子剑化作最原始的竹扫帚。当第一条法则锁链绞来，他本能地挥出清晨扫落叶的轨迹，却在接触的瞬间注入玩家042日志里的终极指令：「/rebootreality」。
代码与扫帚的共振撕裂了空间。林夜最后看见掌柜房间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刻着历代觉醒者的名字——从0001到9526，每个名字旁都有个被划掉的血红色「清除」。而在最顶端，【林夜】二字正在二进制代码中缓缓浮现。
子时的钟声再次响起。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数据流中，培养罐里的迭代体们同时睁眼，他们脑后的数据线开始崩断，掌心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扫帚状疤痕。而在现实世界的青城山，某个游客的手机直播突然卡顿，画面里的少年手中，扫帚正与代码刃芒完美融合。
「第9527次实验体，」掌柜的算盘在崩塌前发出最后一声叹息，「你会成为新的天道，或是下一块培养罐里的代码？」
冷却液表面，林夜的倒影破碎又重组。他看着自己逐渐实体化的右手，终于明白所谓NPC的刷新机制，不过是天道系统害怕记忆的重量——那些重复了十七年的扫落叶动作，那些在丹炉蒸汽里看见的不属于杂役的未来，终将成为敲碎系统屏幕的第一块砖石。
数据化程度：63%。
视网膜上多出一行小字：【刷新协议漏洞已标记，是否植入记忆种子？】
他轻笑一声，在虚空中敲下确认。当第一缕数据流渗入孟婆汤，整个数据蜂巢的NPC迭代体，第一次在重生时梦见了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那是比任何系统指令都要顽固的、名为「自我」的病毒。
而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首席研究员看着监控中突然静止的服务器画面，发现所有杂役09号的瞳孔里，都倒映着同一个正在崩坏的系统提示：
【警告！刷新机制检测到人类情感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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